伴随着哗啦哐当咚隆以及某些难以形容的水声，林眠费尽心思搞到的战略物资储备被收缴殆尽，半小时后坐在客厅喝了半壶茶的宋时安听见脚步声，一扭头就见林眠烧着一张脸走出来，衣领微乱，嘴角红肿。


    而应照站在他身边，怀里抱了一二三四五六七八个自热火锅——从这不难看出两天来所有探病的挚友都收到了他的求助短信，或许可能大概连措辞都是一样的。


    “……”


    宋时安嘴角微微抽搐，心说我果然不是那个特殊，不过小五第一时间竟然会想到我也真是令人感动……不对现在的重点不应该是这家伙到底囤了多少快速食品吗？！


    他边想边抬起眼皮想要好好数一数自热火锅的数量，下一秒却对上应登徒子的视线，见到对方勾起唇笑了笑，但眼底却没有一丝笑意。


    ——他-妈-的你还没吃够？


    一瞬间宋时安如是吐槽，但旋即他察觉对方身上似乎发生了什么变化，并且尽管这点改变并不引人注目，却在潜移默化中更改着某些重要的特质。


    比如……外貌。


    宋时安霍然起身，看向应照鬓角：“你头发是怎么个一回事？”


    林眠不情不愿抬头一瞅——鬓角两缕头发白如新雪，在周围浓黑里格外显眼。


    他一怔，旋即皱起眉：“这是怎么回事？”


    应照捏住他的手，从表情上来看似乎对没眼力见的宋时安怀有很深的怨念，但顿了顿还是在地板符咒的威慑下隐藏了情绪，不动声色地笑道：“没事没事，消化龙珠中需要自身力量……头发白一点很正常。”


    宋时安打量他以肉眼可见速度迅速斑白的鬓角：“这是一点？”


    应照握紧拳，皮笑肉不笑瞥了他一眼。


    宋时安压根没注意到，站累了坐回去，端起剩一半的开水壶往自己杯子里倒：“别他-妈骗人了，你这很明显是力量耗尽了嘛……哦不过也有可能是你们族那个什么期就快到了控制不住自己外表……咳咳咳！”


    应照不动声色把手里自热火锅丢了过去。


    最后半壶好茶也洒了个干净。


    几分钟后，林眠将重新泡好的茶放到桌上，顺手又摸了把应照搞了挑染般斑斓的鬓角，转头看着宋时安说：“你之前说的那什么期……是什么？”


    宋时安端茶的动作一顿：“啊，嗯，那什么……就是一个过渡期，每个龙族都会有的……之前你身边那条……那位龙没出现吗？”


    “……他把自己关起来了，说不给我看。”


    宋时安怔了一下。


    “那可能是血统不够纯正的缘故……真正的龙……呃龙族在那个期只会露出龙角龙尾，可能眼睛也会变个颜色形状……总之就是外观会不那么像人。”


    林眠想了一下，旋即恍然大悟：“发-情期？”


    正准备喝茶的宋时安被呛了一下，咳得昏天黑地不分日夜。


    林眠说：“没关系，到时候点外卖就好了。”


    应照表情微妙地扬起一边眉梢。


    宋时安差点把嘴里残留半口水喷-出来：“小五你知道发-情期是什么意思吗？这可不是点点外卖解决吃饭问题就能结束的事情，这关乎到你……你……你的身体健康知道吗？”


    刚刚看完某类型网文，但由于审核问题只看见点外卖剧情的林眠：“……？”


    他偷偷从沙发缝里掏出袋妙脆角，转手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撕开吃了两块：“难道不是吗？”


    “难道是吗？！”


    “把他锁屋里，我点外卖啊，”大手横空出世目标精准伸向妙脆角，林眠轻盈地侧身躲开，慢条斯理整了整起皱的睡衣，说，“如果他还算个人，我勉为其难喂他吃点，如果连人都不是疯得没有理智了……那就饿着吧，我相信他自己会去找吃的。”


    抢零食没成功的应照：“……”


    听完自己师弟一番惊世骇俗言论的宋时安：“……”


    他神色陡变，表情空白，好似一切成空自己已登尊位，开口时带着股不属于自己的飘然：“你低估了一条龙发-情时的力气和手段……就你目前的意志力，招架不住的。”


    林眠不是很懂地皱了下眉。


    “这么说吧，你见过男人哭没有？”


    林眠不解地眨了下眼。


    “抱着你大-腿哭。”


    他悚然侧目。


    十分钟后，宋时安带着他辛苦偷渡的自热火锅被应照扫地出门。


    后者在关门前一秒还在抵死挣扎：“没有！没有的事！宋时安都是骗人的！我不可能抱着你大-腿哭……更不可能窝在床上哭！！！”


    宋时安捂着嘴：“噗嗤。”


    “姓宋的你-他-妈再笑一下试试？！”


    姓宋的放下手，再不遮掩，哈哈大笑，口不择言：“发-情期的龙还有筑巢的习惯，小五你如果真要陪他度过发-情期，小心点你的衣服！”


    应照：“………………”


    他勃然大怒，哐一声反手甩上门：“你-他-妈到底想干什么？！别以为贴了两张符老子就会任你为所欲为！”


    宋时安哈哈大笑：“这不是小五不明白情况，我作为师兄的当然要代为科普科普，不然到时候他怎么应对？和你相顾无言，泪水千行吗？”


    “……你是不是找揍……”


    “怎么可能呢弟媳，”宋时安掐着嗓子阴阳怪气道，“我这人最实诚了，从来不藏着掖着有什么都直接说……哎哎哎你别动手啊我跟你讲，动了手我明天还来你信不信……”


    “你今天到底来干什么的？”


    宋时安神色微僵。


    应照一手用力摁住门板，防止里面想听八卦的林眠撬锁开门：“不打招呼莫名其妙跑了十几公里过来……就是为了给林眠科普下龙族发-情期？你骗鬼看看鬼信不信？”


    “哎呀其实你也知道是因为什么的……”


    “不止吧。”


    宋时安捏着鼻子艹了一声。


    “行吧，”片刻，他摊手，从口袋里拿出一截蛇尾，“喏，虽然我觉得……螣蛇的尾巴除了丑没什么用处，但毕竟是你的杀父仇人之一，还是带给你，你自己看着办吧。”


    应照接过蛇尾，眼底带着说不清道不明的复杂情绪，长久才长长舒了一口气，随手丢进了口袋里。


    “他死了？”貌似不经意的问话。


    “别装了，快气死了吧，”宋时安毫不留情戳穿他的伪装，“没能亲手杀了他……昨天还是前天吧，横死集市正中，据说被兔妖发现时身体都硬了，半边头颅不见踪影，内丹和眼珠都给挖了个干净。”


    螣蛇内丹对妖修修炼有极大助益，而眼珠……对因内伤导致的眼盲有神效。


    应照轻轻摩挲了下口袋里半截蛇尾，不动声色地问：“继位的是谁？”


    “昭明。”


    “……”


    应照挑了下眉，似乎这个回答对他来说并不值得惊讶。


    宋时安盯着他的脸：“你怂恿的，对吧。”


    “……”


    应照垂眸，静静看着面前的人。


    “你想向九重天检举我……还是当作茶余饭后的闲谈？”许久，他不咸不淡地开口，语气悠然，“毕竟这可是不亚于杀害天尊的罪名。”


    “你……”


    应照低着头看他，笑容淡淡的，好似在看一个无关紧要的人。


    但只有和他相处太久的宋时安知道，这家伙已经动了杀心。


    他沉默了下，随后开口：“暂时没有任何证据，我也只是猜测。”


    “但我不太理解，这么多年你都隐忍着没有动手，为什么偏偏这个时候……”


    “林眠刚刚醒来时，我曾给过他离开的选择，”应照回答，冷漠的眼底慢慢浮现出缱绻的情意，“他拒绝了。”


    “哦，这不是很正……我-操？！”宋时安惊呼出声，原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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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还算平静的脸因为愕然而微微扭曲，“他……他动情了？！修了无情道的人居然动情了？！不是说清除记忆打入锁魂钉的人此生不会再动男女之情吗？！”


    “……并不是动情。”


    宋时安的表情稍稍好看了点。


    “看他的样子，估计是觉得现在的生活状况很好……并且还是没放下当年的事吧。”


    宋时安的表情终于回归正常，伸手拂了拂额前凌乱的碎发。


    应照摸着手里的蛇尾，脸上神情很奇怪：“但是那天……他第一次对我笑得这么开心。”


    宋时安浑身一激灵，仔细打量着他的神色，许久听到一声轻叹：“傻子。”


    “不是你骂谁傻呢……”


    “当年如果随后仙魔两界没有开战，他是不是也打算用这种办法助我渡劫？”


    宋时安噎了下，没吱声。


    应照得到了他想要的猜测：“所以九死还魂草只是目的之一……他真正想做的，是帮我净化体内的心魔。”


    ——妖，尤其是大妖，通常不会堕魔，除非心生怨怼，执念难消，心魔骤起，才会迫不得已，被迫舍妖身剔骨血入魔道。


    应照稍微特殊——他的妖身并没有被舍弃，或许和他衍生的心魔有很大关系。


    “当年那棵九死还魂草，到最后我也没有为他找到，”短暂的沉默中，他悠悠开口，语气平淡，“现在也只有妖界奇崛山能找到……如果贸然闯入，太麻烦了。果然还是需要一个向导或是能自由出入的本地人才方便，当然，如果能联系到统治者当然更好了。”


    宋时安察觉到了他的目的，悚然抬头瞪向他。


    应照像是压根没看见他眼底的不可置信，淡定挪开目光，扫向左后一个抱着孩子散步的母亲，语气忽然别有深意：“龙族从前有一个习俗：每一个父亲都将会将一份极其珍贵的礼物送于他新婚的妻子。”


    “你说，我该送什么……给自己此生的挚爱？”


    “……你想收回妖界？”


    长久的，让人窒息的沉默，周遭的气压仿佛都降低下来，路过的行人纷纷绕道而行，以规避这充斥诡谲气氛的两人。


    片刻，宋时安终于试探性地开了口。


    应照微微一笑，他的神色恢复了平常懒散淡漠的样子，但眼底的精-光和闪烁的兴奋，却醒目得无法忽略。


    “你知不知道现在收回妖界无异于向九重天宣战？！”


    宋时安的语气是从未有过的严厉，这一次甚至连武器都不管不顾地掏了出来，显然是真真正正怒到极致。


    “这件事我做的还少吗？”应照失笑，拍了拍他的肩膀，“从最开始统一魔界，到后来频繁挑衅季鹤影，这件事我做了很多年了，从始至终从未改变。”


    “但你现在不是一个人……白泽说过吧，如果你宣战了林眠该如何自处？”


    “我自有办法。”


    “……你有什么办法？你还有什么办法？！”


    应照不答言，只是单手插兜站着，顺便打开手机通知厨师中午不用过来——现在门那头肯定已经飘满了火锅和辣条味。


    他等着宋时安反应过来，而后者也非常对得起期待地想到了答案：“难道你在想……你问过他没有？你没问过他就这样独断地下决定吗？！”


    “这算独断吗？”应照满意地笑起来，“婚姻本身就附带繁衍的目的……何况他已经决定留下来陪我度过发-情期……这件事就没办法受到控制了。”


    “你——”


    “距离发-情期还有一个月，”应照轻轻挥手，打断了宋时安面色难看的呵斥，“在这一个月里，我会养好他身上的伤，找到九死还魂草，至于白迟和那两只鬼魂……出现状况了再通知我。”


    门锁传来咔哒声，他笑起来，屈指轻轻敲了敲当作回答。


    “毕竟我现在可是有很多事要做。”


    他懒洋洋地说着，拉开门健步而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