於齐这时却有几分声音发干地开口。


    “你今天这番话，可真能解救天下人的困苦？”


    他这般问，其实是让步了。


    可心底里，仍有那股熟悉的不安。


    与当年初见孔丘时如出一辙的疑问。


    若天下真如你所说，礼教真的有害。


    你孔丘又当如何？


    你真能解百姓疾苦？救众生出困厄？


    恐怕还不如礼教来得实在吧？


    可孔丘听了，却笑了。


    没有直接回答於齐的质疑。


    只是望向眼前众人。


    目光深远，似穿透人间万象。


    “我曾对弟子颜回讲过——若天下皆为圣贤，礼教不必存，天下自安。”


    “但我也明白，那不过是心中一愿。”


    “虽是如此，我仍愿步步前行，脚踏实地走这条路。”


    他说这话，像是在对自己倾诉。


    而此刻，三界之中，所有人都仿佛听见了他的声音。


    那是圣贤之言，天地为之共鸣的道音！


    “天下皆成圣贤？那是太遥远。”


    “我曾听老师说过，先设一个小目标——完成后再设一个。”


    “一步一个脚印，终能抵达心中的远方。”


    孔丘眼里满是憧憬。


    “我只是想兴教化，启民智。”


    “稷下学宫藏书无数。”


    “农人可学耕种，牧人可学养畜，贤人可学道理，孩童可学启蒙，习武之人可学武技。”


    “不是拘泥礼法，只修六艺。”


    “而是不分贵贱，依材施教。”


    他口中所言，正是他现下的“小目标”。


    曲高和寡无益，他便亲自去教。


    礼法太过束缚，人性本有好恶。


    他要做的，是把知识真正传给百姓。


    开化民智，教授人伦。


    若有朝一日，他完成这个小目标。


    那接下来的几个小目标，也便水到渠成。


    “我所求，是天下百姓人人懂得朔望，也能谈天说星。”


    “我所求，是天下百姓无需礼教约束，仍懂人伦纲常。”


    “我所求，是天下百姓老有所养，幼有所育，聪慧者有学，善行者得报，恶行者受罚。”


    话音落下，孔丘眼中已无波澜。


    他想起了一句话，那是颜回曾赞他的话语。


    “古有贤人称老子德行如龙，我今日看孔师，不也是龙姿吗？”


    于是，孔丘道出最后一愿。


    也是他毕生所求。


    “我不愿做龙。”


    “只愿有朝一日，天下人人皆如龙！”


    话音刚落，天地轰鸣，光明大作！


    “嗡！”


    “嗡！”


    “嗡！”


    天边骤现千重光，万里红云卷上苍！


    所有人纷纷抬头望向天际。


    在那遥不可及的远方。


    三道身影徐徐显现。


    其一，面相庄严，手掐卦诀，足踏青龙。


    其二，身披草衣，手持赤鞭，足踏赤龙。


    其三，金甲披身，手握长锋，足踏金龙。


    若此刻有得道真仙在此，定能一眼认出。


    三条神龙皆由最浓烈的人族气运凝聚而成。


    而这三人甫一现身，便牵动了整片人世的气运流转。


    至于他们的身份，早已不言而喻！


    地面之上，万千生灵，不论王侯贵胄，还是平民百姓。


    整座人间，不论国主诸侯，还是神裔仙种。


    此时此刻，齐齐朝那三道身影跪拜。


    “人族，拜见三皇！”


    此正是——


    万世功业，圣贤传道启文明。


    千秋盛况，火云洞前迎三皇。


    正是三皇自火云洞中，为孔丘证道而出的刹那。


    混沌深处，正与通天教主交手的元始天尊猛然色变。


    “三皇现身……这孔丘，竟能触动本源气运，成就至圣之位？”


    身为混元大能，又是掌控人间气运五百年的阐教之主。


    元始天尊岂能不知三皇现世意味着什么。


    要知道，三皇乃人族昌盛、永居天地主角的“天命皇者”。


    正因为三皇定鼎，人族方得以长存。


    而一旦三皇证位，便如同圣人一般，永恒不灭。


    人族不绝，三皇不陨。


    因人族为天地主角，三皇亦可说是与天同寿。


    这是赐予他们的荣耀，亦是赋予他们的使命！


    他们身负人族根本气运，必须镇守火云洞，以保人道昌隆，不得轻易现世。


    这是天地定下的规矩。


    因此，三皇出洞，只有一个可能。


    孔丘所立之道，非同凡响——寻常圣贤虽也曾证位，也曾引发气运更迭。


    比如当年仓颉造字，周武王定鼎王权，周公制礼作乐，乃至前些时日的老子传道。


    皆为天命所归之人。


    他们虽有影响气运之力，但终归有限。


    如今，三皇亲出火云洞，只为一人。


    足见孔丘所立之法，所发之愿。


    已触及人道根本，堪与三皇并列，流传万世！


    唯有如此，才能引动三皇出世，牵动整个人族气运大变！


    而这，对阐教而言，无疑是一扬噩耗。


    “这孔丘竟能触及人道根本，堪称至圣。可他所传之道，却处处与我阐教理念相悖。”


    “这样一来，我阐教依托的邦周国运，怕是活不过原本时限的一半了！”


    “反观截教，有了孔丘所立之法……日后千秋万代，截教也将稳坐气运之中！”


    元始天尊越想越怒，心中恨意难平。


    就好比当年女娲造人，立下人族之基。


    哪怕到了现在，女娲不施一法，也仍能源源不断地获得人道气运。


    孔丘如今，竟也走上这条道路。


    他所立之法，将与人族共存。他自身也将如女娲一般，源源不断地汲取人道之力。


    而收他为徒的许凌渊，连带整个截教，都将多出一道永不断流的气运之源！


    相比之下，阐教处境截然相反。


    天道轮转，礼崩乐坏，王朝更替无可避免。


    这一点，元始天尊早有预料。


    原本，他推演过，邦周之礼至少还可延续四百年！


    也就是说，阐教还能安稳享受四百年的人间气运。


    再慢慢布局，为后续铺路。


    但如今，孔丘证位，三皇现世，人间气运骤变。


    邦周还能撑多久……


    “一百三十三年……”


    元始天尊心念一动，已知答案！


    没错，一百三十三年后。


    邦周将亡，礼崩乐坏，战火再起！


    “哈哈哈！”


    通天教主此时却仰天大笑。


    笑声爽快，震荡混沌！


    “元始，我徒孙所立之道，如何？”


    他一边笑，一边讥讽。


    “通天！”


    元始天尊怒不可遏。


    “你不守正道，坏我阐教大计……受死！”


    盘古幡挥动，青萍剑扬起。


    两人再度交手，招招狠厉，比先前更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