活了这么久，这还是李平乐睡得最简陋的一次，她是一个睡不了硬床的人，上学住宿，她妈妈也会给她买好垫子和褥子，把床铺得软乎。


    李平乐一睡硬床就觉得硌得慌，她妈妈就喜欢睡硬床，说是对腰好，她不行，她一睡就睡不好，一晚上都处于半睡半醒的阶段，还容易做噩梦。


    而现在的李平乐，就睡在泥土地上，干硬的泥土地，什么也没铺，连稻草都没有，也没有被子，就是直愣愣地往地上一躺。


    但又因为李平乐这一天过的实在太累了，几乎是一躺下就睡着了，但也睡的不安稳，在梦里，她看到了她的妈妈。


    是在家里的车上。


    她爸爸开着车，妈妈坐在副驾，弟弟则是坐在后座。


    而她不知道在哪，她只能看到他们，却看不到自己，甚至自己的视角可以改变，她明明伸手了，却依旧看不见自己。


    但她看到了自己妈妈红肿的眼睛，一脸的悲切。


    父亲表情很严肃，咬着唇，这个习惯完美的遗传给了李平乐，她就喜欢咬唇，因为这事还经常被妈妈念叨。


    她弟弟也是一副发呆的样子。


    李平乐没搞懂发生了什么，这不太对劲。


    平时家里出门，爸爸开车一定会放对于李平乐而言有些老土的情歌，妈妈会在副驾睡一会，自己弟弟一定是在玩手机，为什么今天这么安静？


    她看向车载显示屏，上面的日期显示是1月10号上午10点23分。


    1月10号？


    那是她放假的第二天，也是她该回家的日子。


    她记得自己是下午三点的高铁，下午六点半到家。


    这个点，他们要去哪？来接自己有点早了吧？


    而且，李平乐往外看，这很明显是在高速上啊？


    她都看到高速指示牌了。


    她落到自己弟弟身边，她弟弟一副呆滞的傻样，没忍住笑了。


    他弟似乎一直都有点傻傻的，不过学习不错，比他姐姐强些。


    说起学习，1月10号他弟弟应该在学校啊，他们高中不可能这么早就放假啊？


    对啊，1月10号，她爸爸也应该在上班啊，怎么都在车上啊？


    车子里太安静了。


    李平乐都有些呆不住了，如果是她在车上的话，她会和自己爸爸一直聊天，绝对不会让车里这么安静。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车子终于下高速了。


    她特地留心看了眼高速站的名字。


    是她大学所在的城市。


    车子的终点是一所医院，她还看到自己辅导员了。


    辅导员说了什么，李平乐没听清，她妈妈就跌跌撞撞地跑向一个房间，没影了。


    李平乐刚想去追，就又看到爸爸瘫倒在地上，她弟弟也在发呆。


    她没忍住，骂道：“李安乐，你愣着干嘛呢？还不快扶你爸起来？”


    她想扶又扶不了，只能干着急。


    终于她弟弟李安乐还是把他爸爸扶起来了，李平乐就跟着他俩，一起走向她妈妈进去的房间。


    李平乐一进去就傻了，她妈妈在哭，抱着一个人在哭。


    这还是李平乐第一次看见妈妈哭，哭声凄厉，李平乐听着心脏都疼。


    她连忙飘到妈妈身边，“妈，别哭了，怎么了这是？”


    她扭头看到妈妈抱着的人和自己长得一模一样。


    不对，不是一模一样，就是她。


    李平乐突然想起来，自己好像半夜打游戏猝死了。


    所以自己这是变成鬼了？


    她有点急，她就这么死了，他爸和他弟就怎么看着他妈妈哭啊，也不知道上来安慰一下？


    “你们倒是过来安慰一下妈妈啊！”李平乐真是急死了，她就说这家没她得散。


    扭头就看见那两个大男人也搁那掉眼泪。


    “不是？你们哭啥啊？死的是我，又不是你们，我还没哭呢。”李平乐吐槽。


    她爸妈都是四十几岁的人了，她弟也没几天就成年了，明年就要高考了，怎么一个个的内心这么脆弱啊？


    不就死了个人吗？哭什么哭？


    “妈，你别哭了，虽然你是死了个闺女，但你儿子不是还好好的吗？爸，你也是，都快奔五的人了，怎么也跟着凑热闹，哭什么哭？李安乐你也是，你明年都要高考了，不好好在学校，跑着来干嘛？”李平乐絮絮叨叨的，也没人能听见她说话。


    烦死了，到底怎么了啊？


    李平乐看到眼前的天花板上突然出现了四个大字。


    “任务失败”


    对啊！她不是在做任务吗？虽然任务难得一批，像是根本就不想让她完成一样，但是终归还是有可能的，只要她完成任务，她就能复活，就没这么多事了。


    “妈，爸，还有李安乐，都别哭了，等我任务完成，等我把任务完成，我们再次见面就会在家里了。”


    李平乐睁开眼，天还没亮，她还是第一次做这么奇怪的梦。


    这个梦她记得很清楚，以往做梦醒来，她都忘的差不多了，这次倒是记得清楚，连她妈妈的哭声都仿佛还在耳边一样。


    等等，好像不是仿佛还在耳边，是就有人在哭。


    李平乐轻轻坐起来，人太多，屋子又小，大家都挨在一块睡了，她不想把其他人吵醒。


    声音是从门外传来的，距离应该有些远，听着有些小，但她依旧能听到里面的凄厉绝望。


    怎么了这是？


    李平乐轻轻扒开门缝，悄咪咪往外望。


    外面天还黑着，有几个火灯还亮着，几个站岗的人就原地盘坐着，看样子也是睡着了。


    不知道哪来的动静。


    正当李平乐打算把门缝再开大点时，有人拍了拍她的肩膀，“咋样？”


    吓得李平乐差点叫出来，不过那人提前死死捂住了她的嘴，没发出动静。


    李平乐扭头一看，几乎全醒了，就剩几个小孩还睡着，拍她肩膀的是小雨。


    也是，现在世道乱，又在匪寨里，大家睡眠都浅，一点动静都能醒，连李平乐都醒了，更不用说别人，只是少了第一个起来查看的人。


    “WC，你吓死我了！”李平乐小声道。


    “你看出什么名堂没有？”小雨小声问，她才不管李平乐有没有被吓到呢。


    “没有，外面安安静静的。”


    “什么都没有就老老实实回去睡觉，要是被那群山匪知道了，保不齐就丢了性命。”有人小声嚷道。


    大家都发现了，这匪寨不止他们几个是被掳来的，还有不少人，就是不跟他们待一块，山匪几乎都是男的，一些琐事杂事不乐意干，就交给掳来的人干。


    只要不逃跑，不咋呼，不碍眼，就不会被轻易杀掉。


    所以大多数人还是希望老老实实的，虽然过的不好，但好歹能活不是吗？


    现在这世道，能活就是好事，能活就是幸事，就算活得不好也比死了强。


    大家似乎都是这么想的。


    “回去睡吧，明天还有好多活要干呢。”小雨也说。


    李平乐其实也不是想怎么样，她就是好奇，但很明显当下的局势不适合有好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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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心。


    她点了点头，回去躺下了。


    躺下她就睡不着了，从小就这样，半夜一醒想再睡就难了。


    但李平乐也不敢一个人出去，所以她就仰头看着屋顶，数绵羊期望早点睡着。


    数了半天，发现还是睡不着，一点都不困。


    昨天晚上天刚黑没多久，就睡下了，那是什么点呢？七八点？五六点？


    现在又是几点啊？


    李平乐在学校，要是上午没课，一般都三四点，四五点才睡，一觉睡到中午吃饭，要是有课，也要一两点才睡。


    她怀疑自己就是睡饱了。


    闲的无聊她就开始想，昨晚那个女人怎么了？为什么那么激动？


    这帮子山匪不是人不是早就知道了吗？为什么要这么激动？


    “你们都不懂，他们……他们……”


    他们怎么了，又干了什么事情让她们崩溃了？


    李平乐甚至想，明天要不要去问问另两人，到底怎么了。


    她已经把屋里的人差不多认全了。


    她自己，刘姐和小雨是洗衣服的。


    被拖出去死掉的那个和另两个瑟瑟发抖的是在厨房做饭的。


    带着小孩的妇人，和小孩，老人，还有那个婴儿，和给婴儿喂奶的人，是采摘野菜和清洗的。


    还有两个不爱说话的女孩子，好像是缝衣服的，李平乐和她们没有交流。


    一共是13个人，死了一个，屋里还有12个人。


    李平乐一个一个数过去，发现少了一个。


    少了一个缝衣服的女孩子。


    那个女孩子看着比李平乐小，可能刚成年，眼睛很大，皮肤也很白，长得很漂亮。


    “人呢？”


    李平乐疑惑，她看着不想是会到处乱跑的性格啊？


    李平乐戳了戳老人——就睡在她身旁。


    “奶奶，屋里是不是少了一个人？”


    老人听到李平乐叫她奶奶还笑了一下，她抬头看了一圈，疑惑道：“哎？小玲呢？”


    那个女孩子就叫刘玲。


    老人的声音不大，但半梦半醒的几个人都听见了，大家都抬头望了一圈，的确没看到刘玲的下落。


    于是去问和刘玲一起缝衣服的那个女孩子。


    “你看到小玲了吗？”


    两个人睡觉挨在一块，应该知道。


    那个女孩子还有点迷糊，懵懵懂懂的，“她刚才说要出去解手，还没回来吧？”


    大家听到这个就放心了，都准备继续睡了。


    但是李平乐多问了一嘴，“刚才是什么时候？”


    几个人一下就被激起冷汗。


    大家都半梦半醒迷迷糊糊的，对时间已经是失去概念了。


    但李平乐因为睡不着，一直发呆胡思乱想，她觉得时间应该过去有一阵了，反正肯定够一个人上厕所回来了。


    再加上李平乐发呆这段时间没看见有人出去，所以刘玲就只能是在她醒之前出去的。


    这么久了，怎么还没回来？


    耳边依旧能听到断断续续的哭声，那个女孩子一下子惊醒，“好像……好像是出去有一段时间了……”


    女孩犹犹豫豫的，“她本来叫我一起去的，我太困了，就……就没陪她，她，她不会出什么事了吧？”


    耳边的哭声还在继续，但声音小，又凄厉，大家也听不出来个所以然来。


    李平乐：“要不我们出去看看？”


    没有人附和她，大家都不知道有命出去还有没有命回来。


    谁也不想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