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这五年苏衍做过很多极端的事，有两次差点死掉，外人看他光鲜亮丽，唯有他自己知道有多么糟糕。


    抑郁症折磨着他，让他痛不欲生。


    那次喝醉后割腕，若不是张远及时赶来，大抵他已经死了。


    还有那次，和人起了肢体冲突，几个人打他一个，他手都没还，任他们打着。


    当时脑海中一直浮现一道声音。


    是萧可。


    他说：


    “苏衍，我不爱你了，你能别总缠着我吗？”


    “好聚好散不行吗，非要这么作践自己吗？”


    “苏衍，给彼此留点念想吧，我不希望这十来年是个笑话。”


    “……对，我就是厌恶你，非常厌恶。”


    “恨得你…永远消失不见。”


    既然他要他消失不见，那他干脆不见好了。


    苏衍放弃了挣扎，缓缓闭上眼，拳头打在身上似乎也不觉得疼了。


    这下萧可应该满意了吧。


    苏衍想。


    那次挨打让他住院一周。


    再后来，家里人增多了保镖，名义上是保护他，实则是看住他，防止他在做出什么伤害自己的事。


    萧可离开的头两年，苏家草木皆兵，任何风吹草动都能让他们惊慌。


    苏衍佯装没看到，发病的时候，自杀是常事。


    好在，后来病情好转，他像个正常人一样了。


    也只是像，骨子里，他依然是病人，是个对未来没有任何期许的人。


    他一直笃定自己活不长。


    直到——


    他得到了萧可的消息。


    彼时，他在医院，胃出血严重几乎死去，这条消息把他从地狱拉回人间。


    萧可还活着，他还活着……


    马不停蹄折返，他要见他，刻不容缓。


    奈何近乡情怯，他还是出了差错，让萧可看了笑话。


    但没关系，对方是他，他不介意。


    他笨拙的掩藏着心意，用最恶毒的话去伤害他，萧可不会知道，那时他有多难过。


    想爱不敢爱，想碰触不能碰触，灼心灼肺的感觉真的好痛苦。


    他甚至承受不了不能见他，哪怕是短暂的不能见面，他都会心慌窒息。


    医生检查后，说他病情复发，需要住院治疗，这也是他为什么会消失的原因。


    他本欲不治疗，奈何医生提醒，若他执意如此，第一个受到伤害的就会是他最在意的人。


    苏衍不想萧可受到伤害，为了他，他治。


    在医院的日子很痛苦很难捱，夜夜都是恶梦。


    萧可哭。


    萧可怒吼。


    萧可骂他。


    萧可死了。


    数次他挣扎着从梦中醒来，想去看萧可，被张远制止住。


    “苏总，您还在治疗。”


    意识回笼，他坐在病床上，是呀，他还在治疗。


    他要治好了才能出现在萧可面前，他不能让萧可觉得他是神经病。


    他积极配合，如愿出院回到了北城。


    看到萧可那刹，他才重新活了过来。


    他把他困在怀里亲吻，用唇感触着他的温度，他告诉自己，萧可还在，所以他也要好好的。


    他最喜欢深埋在萧可身上的感觉，那样会让他崩溃的意识得到缓解。


    他的阿可还在。


    他的阿可没有死。


    他的阿可还活着。


    阿可，阿可……


    无数次在梦中出现的名字，化作了泪。


    他无声低泣。


    医生告诉他，不要让自己情绪过多激动，要保持心态平衡，这样对他的病情有好处。


    可每每面对萧可，他总耐不住，想戳穿他冷静的面容，让他为他痴为他狂。


    想听他呻吟娇喘声。


    更想逼出他的心里话。


    可他的阿可，太坚不可摧了，无论他怎么折磨他，他都一声不吭。


    是他变了，还是阿可变了。


    某个瞬间，苏衍疑惑了。


    但无论如此，他都不会再允许萧可离开，死也不许。


    他去日本后的第二天，还去了一个地方，自己去的，没带张远。


    他买了目的，双人墓穴。


    萧可说过，他很喜欢被樱花簇拥的感觉，死后若是有樱花陪伴一定很幸福。


    萧可想的，他都会为他实现。


    有樱花，有海，鸟语花香，环境怡人。


    最重要的是没有旁人打扰，他和阿可，哪怕是死了也会长长久久在一起。


    *


    苏衍的病最严重的时候，会产生幻觉。


    幻想着屋子里除了他外，萧可也在。


    他会同萧可讲话，会同他嬉闹，还会同他亲热。


    衣帽间里一整排的衣服都是他给萧可准备的，偶尔，他也会穿一件。


    会抓着萧可问，好不好看？


    萧可每次都会说同样的话，“我们阿衍，穿什么都好看，不穿更好看。”


    苏衍总会保持不住，狠狠欺负他。


    等回过神，他才发现，自欺欺人的只有自己。


    房间里除了他外没有任何人，更不会有萧可。


    他带着愠怒离开，回家时又沉浸在幻想中。


    苏父得知后，强行要他入院治疗，他没住，他很喜欢这种能随时看到萧可的感觉。


    这是萧可离开后第一年发生的事。


    后面在药物的干预下，他好了很多，没有幻境，生活变得索然无味。


    活着和死了没差别。


    *


    萧可尝到了咸味，是苏衍眼泪的味道。


    他哭了。


    听到苏衍哭，萧可也红了眼眶，他们互相折磨了五年，也是时候该结束了。


    轻轻环上他腰肢，萧可柔声慢哄，“跟你没关系，都是我的原因。”


    “阿衍，你不该死，你就应该好好活着。”


    “只有你好好活着，我才会开心。”


    苏衍退开，额头抵上萧可的额头，“你受了这么多苦，我竟然都不知道，我就是该死。”


    他抬手给了自己一巴掌。


    萧可抓住他的手，亲亲他掌心，又亲亲他手指，“痛吗？”


    苏衍摇头，“比起你的痛，这不算什么。”


    “可我痛。”萧可红着眼眶，哽噎道，“阿衍，我痛，非常痛。”


    “看到你如此折磨自己，我痛彻心扉。”眼泪模糊了萧可的眼睛，声音也在打颤。


    他已经好久没说过在乎苏衍的话了，苏衍怔愣听着，怕是幻象。


    难道他病情又加重了？


    新换的药对他没有作用？


    不然，不然，他为什么会听到萧可说痛，还是因为他。


    “你、你说什么？”苏衍舍不得破话这一切，小心翼翼问道。


    “阿衍，我痛，因为你。”萧可直视着他，眼泪顺着眼角滴落下来，喉结慢滚，解释，“若是我知道离开你，你会这么难过，死我都不会走。”‘


    “阿衍，对不起，真的很对不起。”


    在苏衍回来的一个小时前，萧可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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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了苏母。


    和记忆中不太一样，她变得温和了很多，说话也不再尖锐，很平缓的诉说了这五年苏衍发生的事。


    他的痴，他的狂，他做过的种种极端傻事。


    萧可听得心疼不已，抓着胸口让自己别倒下，但颤抖的手指泄露了他的心情。


    他真的真的很难过。


    不是为自己，是为苏衍。


    那样刚毅的一个人，那样顶天立地的一个人，怎么会把自己折磨到如此境地。


    都是因为他，是他伤害了他。


    萧可懊悔，难过，心碎……


    苏母离开前，交给他一个东西，是苏衍亲笔签的遗体捐赠书，落款是五年前，他刚离开的时候。


    也就是说，这五年苏衍一直做好了随时死掉的准备，并打算连遗体都不留。


    苏衍对别人狠，对自己更狠。


    苏母红着眼睛说：“现在只有你能救他，阿可，阿姨求求你，救救阿衍吧。”


    “没有你，他真的会死。”


    “你忍心看他死吗。”


    萧可当然不忍心，苏衍可是他放在心尖上的人，他含泪应下，“您放心，苏衍不会死。”


    他不会允许他死。


    ……


    苏衍察觉到萧可的动容，激烈回应他，咬着他唇瓣说：“你原谅我了？”


    萧可被他咬的生疼，但没发出一点声音，抚上他脸颊，很轻地嗯了声。


    苏衍不确定，去亲他侧颈。


    萧可头后倾，手指插进他发丝间，半哄半撒娇，“苏衍，让我疼吧。”


    他想疼，想记住疼的感觉。


    苏衍战栗回应，“真的要？”


    萧可睨着他，眸子里都是柔情，“嗯，要。”


    可苏衍却舍不得他疼，他情愿痛的是自己。


    “阿可，你知道的，”他轻抚他的头，“对你，我从来都舍不得。”


    这晚，除了亲吻爱抚外，他们没再进一步，萧可想，可苏衍却不愿意。


    抓住他使坏的手，“你身体还没好，以后再说吧。”


    “我好了。”萧可说，“已经拆线了，明天可以出院。”


    “那就等出院后再说。”苏衍把他摁怀里，“萧可，你是不是有想着要离开了？”


    萧可太反常，苏衍只能这样想，他咬牙切齿道：“想都别想，我不会同意！”


    “不，我不离开。”若是世界上真没了苏衍，他也不会活，既然有他，那便让他自私一下，彻彻底底拥有他。


    若是有报应，他希望报应都在自己身上。


    那些不好的事，很坏的事都应验在他身上，哪怕是死。


    “真的？”苏衍诧异道，“你真不离开？”


    “不离开。”萧可侧着脸在他掌心蹭了蹭，“我想听你唱歌，就唱那首月亮代表我的心。”


    萧可最喜欢听这首，以前让苏衍唱，他都不太情愿，非要他亲了才可以。


    苏衍：“我声带受过伤，可能唱的不如以前好听。”


    “没关系，你唱的我都喜欢。”萧可勾了勾唇角，看似无恙，实则难过的想哭。


    苏衍受伤的何止声带，身上到处都是伤痕，比他的还多。


    看来，苏阿姨没骗他，苏衍真过得非常非常糟糕。


    他的阿衍呀，太苦了。


    人生中的第一颗糖是他给的，也是他拿走的。


    萧可捧起苏衍的脸，主动吻上他的唇，喉结，锁骨。


    苏衍任他亲着，嘴里一直没停。


    “你问我爱你有多深，我爱你有几分……”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