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0章 妖孽
作品:《寒门神童:状元都得抱我大腿喊师兄》 不仅如此,还有那些“以商制官”、“以利制衡”的惊天之论。
这篇文章的作者,仿佛是一个站在大齐舆图前,俯瞰山河,洞悉官场百态的掌权者!
里面的每一个字,都剔骨见肉,直指要害!
若是寻常策论,写到这个地步,已是骇人听闻。
可这篇文章的最后,却还有一段收尾。
【……故,赈灾之策,非不能也,实不为也。非不知也,实不愿也。盖因断人财路,如杀人父母。动其根本,必遭反噬。然,国之根本,在民不在官。民心失,则社稷危。与其养痈遗患,待其病入膏肓,不如行霹雳手段,刮骨疗毒!此事若成,河东可安,天下可定!此事不成,今日之河东,便是明日之天下!】
“啪!”
魏征南猛地将试卷拍在桌上,胸口剧烈地起伏着。
他死死盯着卷子末尾的署名。
——江州,陈川,九岁。
九岁?
魏征南的脑子嗡的一声,只觉得荒谬绝伦!
“此子……此子安在?!”
他霍然起身,声音嘶哑地问道。
刘正被他吓了一跳,连忙躬身道。
“回大人,正在西三舍。”
魏征南在屋中来回踱步,神色变幻不定。
这分明就是个妖孽!
这篇文章若是流传出去,不知会掀起怎样的惊涛骇浪!
他背后的人会视之为救命稻草,而那些被文章戳到痛处的人。
则会视其为眼中钉,肉中刺!
他这个主考官,此刻就像是抱着一个随时会爆炸的火药桶!
“立刻封卷!”
魏征南猛地停下脚步,眼中闪过一丝决绝。
“将这份卷子,单独存放!没有我的命令,任何人不得翻看!”
他顿了顿,又补充了一句,声音压得极低。
“派人,盯紧那个叫陈川的考生。他在贡院内的一举一动,一言一行,都给我记录下来,不得有误!”
刘正退下后,魏征南的屋子便再无人打扰。
而对于西三舍的陈川而言,之后的一切,都显得波澜不惊。
第一场考完,休息一日。
第二场,再考三日,帖经、墨义。
再休一日。
第三场,策论五道。
日子在笔尖与纸张的摩擦声中,单调地流淌。
陈川并不知道,在他埋头答卷的每一天,都有一双眼睛在暗处。
将他吃了几个饼,喝了几口水,何时入睡,何时起身。
都记录成册,呈送到了主考官的案头。
这九天里,贡院里的人,肉眼可见地少了下去。
不少人熬不住高强度的思虑,一头栽倒在号舍里,被兵士抬了出去。
还有水土不服,上吐下泻,面如金纸,只能含恨退场。
陈川的舍友,那个面色蜡黄的中年书生,就在第五天夜里发起高烧,胡话连篇,第二天便被家人接走了。
钱多多倒是撑了下来,只是整个人瘦了一圈,眼窝深陷,再没了初见时的那股精气神。
他看向陈川的眼神,也越发的敬畏。
因为这九天,陈川始终如一。
吃饭,睡觉,答题。
平静得像一块不会生锈的铁。
最惨的莫过于李稼轩。
也不知是得罪了谁,还是运气实在太差。
后两场考试,他的号舍都被安排在了“臭号”旁边。
那地方是所有考生的噩梦,贡院的公共茅厕。
几千号人十天的排泄物都汇聚于此。
尤其是在这夏末的余温里,那股味道,简直是凝成实质的生化武-器。
隔着几排号舍都能闻到那股冲天的酸爽。
……
“当——”
第十日,申时。
最后一声钟鸣,如天之赦。
所有人都像是被抽走了骨头,软软地瘫在座位上。
终于,结束了。
有的人扔下笔,嚎啕大哭。
有的人趴在桌上,状若癫狂地痴笑。
陈川依旧是第一个走出号舍的。
他刚一出来,就看到不远处。
李稼轩正扶着墙壁,脸色惨白,不住地干呕。
他身上那股挥之不去的味道,让周围的考生下意识地离他五米开外,像是躲避瘟神。
李稼轩也看到了陈川。
看到他依旧挺直的脊梁,依旧干净整洁的衣衫。
那份从容,在他此刻的狼狈对比下,显得格外刺眼。
怨毒的火焰,再一次从李稼轩眼中升起。
可他连骂人的力气都没有了。
那股恶臭仿佛已经浸入了他的五脏六腑,让他连呼吸都觉得恶心。
陈川的目光在他身上停留了一瞬,便挪开了。
正如三年前周怀安所说。
科举,比的不只是学识,更是体魄。
没有一副好身板,连考完的资格都没有。
贡院的大门缓缓打开。
阳光照在脸上,有些刺眼。
阔别十日的人间烟火气,混杂着车马喧嚣,涌入鼻腔。
恍若隔世。
陈川一眼就看到了站在不远处榕树下的两个身影。
青穗正踮着脚,焦急地在人群里张望。
影子则像一截不会动的木桩,安静地立在她身后。
“少爷!”
青穗的眼睛亮了,提着裙角就冲了过来。
眼看那张带着泪痕和欢喜的小脸就要撞进自己怀里。
陈川伸出一只手,精准地抵住了她的额头。
“站住。”
青穗的冲势戛然而止,一脸不解地看着他。
“身上脏,十天没洗澡了。”
陈川的声音带着一丝沙哑,是长时间不说话导致的。
青穗的鼻子抽了抽,眼圈瞬间就红了。
她才不在乎。
她一把拍开陈川的手,整个人扑了上来,紧紧抱住他的腰。
小小的身体,却带着不容抗拒的力道。
“少爷没事就好……没事就好……”
温热的液体,隔着衣衫。
渗到陈川的皮肤上。
陈川僵了一下,最终还是抬起手,轻轻拍了拍她的后背。
马车早已备好。
影子沉默地接过陈川的考篮,为两人拉开车帘。
坐上马车,陈川才感觉到一股疲惫从骨子里涌上来。
他靠着车壁,闭上了眼睛。
青穗坐在一旁,不敢出声打扰,只是用帕子沾了水。
小心翼翼地替他擦拭着脸颊和手。
马车悠悠启动。
贡院门口,两个不起眼的便衣汉子对视一眼。
其中一人悄然隐入街角的人流中,朝着与陈川马车相反的方向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