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7. 真相
作品:《后来,豪门求她下嫁》 两枚戒指、一张银行卡、一封信,一叠文件。
明烛心跳有些加速,长指略过了所有,直直伸向那封折叠的手写信。
展开信时,他的动作几不可查地僵滞了一瞬,似乎打开它之后,某些东西就将彻底失去挽回的余地。
但他还是毫不犹豫地展开了信笺。
“明烛:
当你看到这封信的时候,我已经离开了这个国家。
你想要的答复,或许三年前那个满心满眼都是你的我会欣然应允。
那时,你是我贫瘠夜空里唯一仰望的月亮。我曾那样虔诚地汲取这点微芒,以为这便是生存所需的全部温暖。
可后来无数次,我独自站在核物理大楼的托卡马克室外,听着粒子轰鸣着碰撞,在人类未知的黑暗深处,一次次点燃短暂却无比耀眼的人造太阳。
我想,与其仰望一道遥不可及的月光,不如,去成为自己的太阳。
所以,你不必为我放弃你的白月光,也不必为我改变任何轨迹。
你的黑夜,理应由你认定的月光来照亮。
盒子最下面是退婚协议,我已经签好字了。
从此,你我婚约作废,各自自由。
另:你曾交予我保管的戒指、以及明氏资助我求学的款项,均已悉数归还。
你我之间,至此两清,互不相欠。
望自珍重。
霍知枝。”
过了许久,书房里仍是一片死一样的沉寂,沉重地压在每一寸空气里。
明烛捏着那张薄薄的信纸,眉宇间笼着一层挥之不去的冰冷的郁色。
他面容沉静地看完了第一遍,目光在落款处虚虚地停留了许久,然后,像是要重新确认某个荒诞的事实,他再度抬眼,视线缓慢地落回了信件的开头。
可他这次没能读完。
不知是哪一个词、哪一句话,生猛地扎痛了他的眼,男人手腕一翻,带着一股压抑的力道,重重地将信纸砸在桌上。
室内轻微震颤,窗外的鸦羽惊起飞逃。
他向后靠进宽大的皮质座椅,喉结上下滚动了一圈,周身气压低得骇人。他拿起手机,径直拨给助理,语气冰森。
“查,霍知枝现在在哪儿。”
他甚至没有将手机从耳边移开,听筒里立刻传来急促忙碌的声响。片刻后,助理的声音再次响起,带着一丝讶异和惊惶。
“明总,霍小姐她...她六个月前申请了麻省理工学院的大四交换生项目,现在...在飞往波士顿的飞机上。”
六个月前。
男人闭上眼,下颌线瞬间绷紧如弦。
六个月前,他们还在海岛度假。
她在他怀里笑靥如花,肌肤相贴的温度仿佛还未散去。
原来,那些缠绵悱恻,那些温存依恋,都是假的。
她早已清醒地,决绝地,为今日的他们写下了注定没有结果的结局。
时隔多年,他再一次体会到了来自至亲之人的背叛。
男人攥紧手掌,揉碎了那张信纸,冷冷地扔进垃圾桶。
随即漠然起身,视线再也没分给剩下几样物品,走回卧室。
拉开衣柜,一整排熨帖的深色西装旁,赫然挂着一列色彩明媚的当季女装,像水墨画中的一点误笔,触目惊心。
这原本是为她准备的衣服。
经历了举报的事后,他没再给霍知枝准备大牌奢侈品,这里面的每一件都是国外设计师手作而成,明氏专供,有市无价。
明烛看着这些无人认领的华服,眼底掠过一丝极深的烦躁。
他叫来佣人,声音冷硬,“把这些衣服全部清理掉。”
他自诩冷静地换上西装,乘车前往公司。主持完一场例会后,人力资源部经理恭敬地敲门进来,将一份文件放在他桌上。
“明总,这是按照您之前的吩咐,为霍小姐特别拟定的录用合同,请您过目。”
明烛挥退了经理,独自坐在办公室里。他看着那份精心准备的合同,白纸黑字,清清楚楚,此刻每个汉字却都张大了唇齿,喑哑地嘲笑他。
嘲笑他罕见的一厢情愿,嘲笑他精心准备的自作多情。
男人眼底积聚的乌云愈发浓重,几乎要滴出墨来。他静坐了几秒,随即猛地伸手,抓起那份合同,看也未看,便重重地投进了桌旁的垃圾桶内。
既是她先无情,那他也不必再留意。
他将自己重新投入工作,以绝对的理性和效率来证明一切如常。秘书室外人心惶惶,所有人都绷紧了脑海中的弦,以应对明总今日120%的工作精力。
一切如旧,直到下午时分,秘书抱了一叠文件走了进来,面色带着一丝犹豫和惊惶,讪讪道,“明总,您今日给各部门的几份批复,需要您再次过目一下。”
明烛面色漠然地接过,他亲手批复的那行小字写着,“请霍知枝协助核对第三项数据”
“霍知枝”三个字刺目地停留在纸面上,男人盯着那个名字,整整三秒的死寂后,他执起钢笔,涂黑了那个名字。
墨汁浸透了纸面,在昂贵的红木桌面沁下半弯暗月。
明烛面无表情地重新写下“请霍副总协助核对”。
秘书神色复杂地出去了,明烛揉了揉肿胀的太阳穴,竭力忽视这段插曲。
他将目光重新移向桌上那份价值数亿的合同,短暂的几秒后,女孩儿的脸庞压过了白纸黑字,毫无征兆地驱散了他的理智。
满心憧憬的她,欢欣雀跃的她。
泪眼婆娑的她,颤抖倔强的她。
冷漠疏离的她,愤气填膺的她。
失神惊喘的她,笑靥如花的她。
到最后,一声招呼都不打,绝情离开的她。
“你我之间,至此两清,互不相欠。”
明烛手腕一颤,钢笔不知何时漏了一大片墨,将合同染上一块漆黑的空洞。
像谁曾伏案痛哭,乌血与炙泪浸湿了洁白的纸。
明烛定定地看着,恍惚觉得那是从他心尖上流下的血。
他心下一痛,皱着眉站起身,将合同推到一边,神色郁燥地大步走出公司。
夜晚,他回到空旷寂静的老宅,神色漠然地穿过堂厅,路过书房时,脚步微顿。
佣人已经整理过一番了,两个快递盒板板正正地搁在书桌上,一个张着喑哑的嘴,一个抿着狠毒的笑。
明烛冷冷地看了那盒子几眼,眸色深沉难辨。最终,他还是伸手,拆开了另一个包裹。
里面没有任何多余的东西,只有一张照片。
照片上,一个年幼苍白的小女孩毫无生气地躺在病床上,左脖后有一片乌紫色的血痕。胸口处,她瘦弱的手指紧紧攥着一只脏旧的小鸟玩偶,塑料眼珠上糊着凝固的血迹。
明烛目光沉静地扫过照片的每个角落。
照片上的女孩儿闭着眼,脸蛋白净,血渍如同点点落梅,凄凄地挂在左耳上。
男人伸手,轻轻拂过那点斑驳的血迹时,手指竟抑制不住地颤抖。
是她。
记忆的洪流呼啸而上,唤起心尖的共鸣。他的目光又落在那只丑丑的小鸟上,眼底涌上一股哀色。
这是他亲手交给她的玩偶。
也是他失约的铁证。
他翻过照片,背面,是虞文心那一手娟秀的字迹:“海上月是天上月。”
眼前人却不是心上人。
手臂无力地垂下,照片轻飘飘地落在桌上。男人垂着眸子,寂寂而立,身影截断了一场月色。
直到一个电话打来。
明烛没有去看来电显示。反正不会是霍知枝打来的,也不会是她。
“喂。”
“阿烛,我收到你寄回的戒指了。”
电话那头,孟盏青的声音带着些犹豫,“你和…霍小姐是怎么回事?”
明烛高大的身躯坐进椅子里,声音听不出什么情绪,只是漠然地陈述,“她走了。”
对面的孟盏青显然没料到是这个答案,静默了一瞬,再开口时,带着些熟稔的宽慰。
“阿烛,你之前做的那些事,确实是有点混账,伤了人家姑娘的心。但女孩儿嘛,都是要哄的。现在时机正好,明华渊进去了,虞阿姨那边我看也折腾不动了,最大的障碍都没了。你明大少爷只要肯放下身段,耐心去哄一哄,还有什么解决不了的?我们这帮发小可都等着喝你们的喜酒呢。”
明烛静静地听着,视线划过那个敞开的快递盒,他伸手,把盒子最下方的文件取出来。
那是一本方方正正的《退婚协议书》。
他捏着白纸边缘,手指逐渐攥紧,冷漠开口。
“这场叛逃,她策划了半年,铁了心要走。既然如此,我如她所愿。”
他顿了顿,最终一字一句,清晰无比。
“从此,再无明太太。”
话音落下,他没有给孟盏青再次开口劝阻的机会,径直结束了通话。
手机被随意搁在桌上,明烛翻到最后一页,看见女孩儿清秀规矩地签下自己的名字,似乎迫不及待地要和他撇清关系。
孟盏青说得对,他的确做了些混账事,伤了霍知枝的心。
但他自诩已经放低了身段哄着,整整三年。
他从没有在任何人身上倾注过如此多的耐心,可她依旧不领情,执着要走,甚至不惜骗他。
明烛眉眼冷淡地想,那就如她所愿,从此银货两讫,互不相欠。
“霍知枝”这个名字在他的生命中就此揭过,不必再提。
他近乎木然地执起钢笔,笔尖落上协议。
也就是在这一刻,名为“命运”的大手掷出一声强力的回响,生冷而固执地吸引了他的全部目光,也截断了他签字的动作。
“砰——”
窗外庭院里忽地响起一声惊天动地的巨震,震得玻璃窗嗡嗡作响,栖息在树上的鸟雀惊惶地乌拉拉飞起,瞬间遮蔽了一小片天空。
明烛皱着眉,放下钢笔,快步走出书房。
走廊上,一个佣人正抱着个半大的纸箱子匆匆跑过,脸上带着惊惶,见到他立刻停下,诚惶诚恐地躬身。
“少爷,是下面的人不小心点着了炮仗,惊扰到您了,真是对不起...”
明烛冷冷地拧着眉,不置一词,转身时,余光不经意间瞥到了什么。
那刻,男人全身血液瞬间凝固,僵在原地。
“站住...站住!”
佣人刚走开没两步,被男人突起的暴喝吓得猛地一哆嗦,差点把箱子摔在地上。
“少、少爷?”
佣人战战兢兢地转身。
男人的眼神如同淬了火的钩子,直直钉在佣人怀里的纸箱,封口不知何时打开了,半敞的箱子里卧着一只老旧的玩偶。
正是他几分钟前刚在照片上见到的小鸟玩偶!
明烛甚至能听到自己血液逆流、心脏狂跳的轰鸣声。
他难以置信,声音紧绷而发颤,“这个玩偶...从哪儿来的?!”
佣人被他的脸色吓得魂飞魄散,涨红了脸,诺诺道,“是…是半年前,霍小姐寄存在老宅里的东西…她说…她说她以后会来取…”
佣人这话只说了一半。
半年前明烛对霍知枝何其宠爱,她留下的这箱东西自然被佣人珍之重之,好好保管着。可今早明烛突然下令,要把为女主人准备的一切都扔了。
这佣人审时度势地想,霍知枝定是已经失了少爷的欢心,这箱子也没了再守着的必要。他划开检查,没什么值钱的东西,便准备扔去仓库角落里吃灰了。
佣人不知道,正是他这势利眼般地一划,竟阴差阳错地,揭开了明烛苦苦追寻了二十年的答案。
明烛猛地伸出手,几乎是粗暴地从箱子里夺过那只脏旧的玩偶。他死死攥着它,指节因为用力而泛出青白色,巨大的冲击让他眼前甚至有些发黑。
霍知枝怎么会有这个玩偶?!
连血渍的位置都一模一样!
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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么会...怎么会是...!?
下一秒,他像是被无形的鞭子狠狠抽中,猛地回过神来。一个被他忽略已久的线索如同闪电般劈入脑海。
他什么也顾不上了,如同疯了一般,攥着那只玩偶,猛地转身,冲下楼。
引擎的咆哮声瞬间撕裂了老宅宁静的夜空,那辆黑色的宾利如同离弦之箭,窜出庄园,一头扎进沉沉的、无边无际的夜色之中。
夜路黑得浓稠,近乎失控的车速撕裂了一切有形的轮廓,灯火急惶惶地颤抖,道路软绵绵地扭曲,仿佛陷入一场光怪陆离的噩梦。
这条他无比熟悉的路,今夜却变得异常陌生而漫长,前方的黑暗仿佛没有尽头,引擎声轰鸣着、催促着、煎熬着,却始终无法抵达那个他急于证实的终点。
终于。
“吱——!”
宾利以一个堪称粗暴的姿态,猛地横停在了明氏集团大楼的门口,车身甚至微微弹跳了一下。
明烛摔上车门,裹挟着冰冷的夜径直冲入大楼。
顶楼总裁办,几个尚未下班的秘书只感到一阵急风掠过,惊愕地抬头时,只看到一个失却了所有从容冷静的背影,撞开了总裁办公室的门。
为首的秘书愣了三秒,几乎以为自己产生了幻觉。她迟疑着,小心翼翼地靠近那扇虚掩的门,轻轻推开一道缝隙——
只见他们那位向来一丝不苟、矜贵逼人的明总,正半跪在书桌前,平日里熨帖平整的西装外套被随意扔在地上,衬衫袖口卷起,露出紧绷的小臂。
他几乎是粗暴地将里面的文件夹抽出、扔开,动作间带着一种她们从未见过的、近乎疯狂的急切。
窗外透进的微光勾勒出他侧脸的轮廓,那上面没有任何表情,却比任何暴怒都更令人心惊,那是一种近乎死寂的苍白和一种濒临崩溃的专注。
秘书吓得心脏骤缩,大气不敢出,悄无声息地缩回了头。
柜子最深处,一个颜色略显陈旧的文件夹终于被明烛抽了出来。
明烛颤抖着手,甚至来不及开灯,就着窗外透进来的微光,一字一句地辨认。
“【姓名:霍知枝】
【曾用名:无】
【出生日期:200X年4月20日】
【经历:五岁时于清京东郊废弃工厂被救出,左耳至后脑勺部位遭受钝器重击,导致严重脑震荡、左耳听力损伤及部分记忆缺失。经医院救治后,因无法联系到直系亲属,后被送往清京市暖风福利院安置……】”
他的呼吸变得越来越急促,目光死死黏在那些字句上,事无巨细地描绘出女孩儿人生前二十年的时光。
他的手指僵硬得如同冻僵的枯枝,艰难地翻到最后一页。
然后,仿佛有人用一柄无形的巨锤,迎头给了他致命的一击。他整个人猛地一晃,踉跄着后退半步,背脊狠狠撞在冰冷的文件柜上,发出沉闷的响声。
所有的血液似乎都在瞬间冲上头顶,又在下一秒退得干干净净,留下一种近乎真空的、震耳欲聋的死寂。
文件的最后一页,赫然贴着一张照片。
和虞文心寄来的那张,一模一样。
轰隆——!!!
无声的惊雷在他脑海深处炸开。男人木然抬眼,视线没有焦点地落在虚空中的某一点,忽地意识到一个更为讽刺的事实。
这份霍知枝的资料,早在三年前,他们订婚的第二天,就呈到了他的手中。
它就尘封在这间办公室里,在这个最不起眼的柜子深处,在他每日都触手可及的地方,沉默地等待了整整三年。
而他却因那点可笑的芥蒂,从未,从未想过要打开它看一眼。
如果当初他能翻开这份文件,故事的结局会不会不一样?!
如果...!
如果。
...
原来他穷尽二十年光阴苦苦寻觅的月光,早已悄然落满他的肩头。
而他,却亲手将她推开,推得越来越远,直至…永失所爱。
咫尺天涯,莫过于此。
巨楼外的街道依旧灯火辉煌,川流不息的车河编织着永不落幕的繁华。
窗内的世界仿佛被按下了静音键,只剩下心脏在空洞的胸腔里缓慢而沉重地搏动,一声声,敲打着迟来的、万劫不复的顿悟。
广袤的夜空之上,连星辰都不忍再看这人间荒唐的悲剧,悄然隐没了光芒,轻轻合上了眼睛。
...
后来,在等待她回来的漫长的岁月里,他时常被记忆拉回这个孤寂的夜。
有时是在唇枪舌剑的会议间隙,有时是在签署亿万合同的刹那。
有时,仅仅是坐在这间日益空旷的办公室里,对着落地窗外日升月沉、飞机起降的轨迹沉沉发呆。
那掠过长空的银翼闪烁着,在他心底最晦暗的角落投下一丝微弱的光亮,牵引出一个挥之不去的幻象——或许,就在某一架航班里,正坐着那个他弄丢了的人。
某次,一个相熟的记者在采访中问道,“明总,在您波澜壮阔的职业生涯中,最遗憾的事是什么呢?”
刹那间,所有喧嚣退去。
背景、灯光、摄像机、记者微笑的脸…一切都在他眼前虚化、消失。
他毫无征兆地,再次坠入了那个夜晚。
他沉默了很久,久到空气几乎凝结,才极其缓慢地开口,声音里带着无法愈合的沙哑。
“我错过了一场…本应拼尽所有去守护的日出。”
记者似懂非懂,试图追问,他却已敛去所有情绪,恢复了深不可测的模样。
记者走后,男人望着车水马龙的窗外,忽地意识到,他其实从未真正走出那个夜晚。
自那之后,他的身体被永久地分割出了一部分灵魂。
那部分灵魂永远枯坐在明氏大厦顶楼那间再无温度的办公室里,在无边无际的黑暗中,守着一段戛然而止的过去。
窗外日升日落,流光溢彩。
窗内永夜荒芜,再无春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