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 第 24 章

作品:《星尘开出花

    凡事就怕对比,人比人,气死人。


    杨肃铭夫妇是无论综合条件还是细分赛道都比傅磊夫妇高了不止一个层次的人,杨肃铭是理工科博士,他妻子徐悦是同校文科本硕,年轻好几岁,又漂亮可人,90年代学文科的女孩,气质文艺温婉,还有几分很容易就让异性想入非非又心痒难搔的清高冷傲,杨肃铭与她各方面完美互补,恋爱结婚多年,也仍旧将她捧在手心里一般,他平常工作忙到那种地步,也还是一有空就哄老婆陪闺女,永动机一般,倾尽全力地疼她。


    原本在姜颖慧心目中,女人嘛,终归比拼的是老公,孩子,所以只要老公条件差不多,那么自己跟对方就是也能同属一个圈层的,可万万没想到哪怕就是用她这个标准,真的近距离去看这对同门师兄弟,原来差距其实那么大,而她和徐悦同是女人,竟不同命到这等地步。


    想当年,傅杨两家全体出席或部分出席地也聚过几次,都是傅家热络,杨肃铭其实也热情,但他太忙,回应的任务多落在徐悦身上,于是这剃头挑子一头热就有点明显。


    徐悦是真的跟姜颖慧没什么共同话题,也自觉跟她气场不合,俩人认识的时候,徐悦是让人看不出已经有个好几岁女儿的美丽少妇,姜颖慧却是个彻头彻尾的市井大嫂,贤惠温柔,但也仅此而已,外表底子的秀气已经湮没在岁月的褶皱里,看起来比徐悦大十岁都不止,再加上两人没有共同语言的程度深得无异于真存在代沟,面对姜颖慧热络到显得有些卑微的态度,徐悦在无所适从之余,多少也有些自己也掩不住的瞧不上。


    其实也不是她故意不善良,而是天性就格外自我一些,所以就连杨檬跟她也不像跟爸爸那么亲。


    所以,一个或许政治不正确、但很难否认和改变的客观现实是,如果你不是学习能力很强、只是被客观因素耽误了发展的那种人,那么不跟比自己层次高太多的人来往,或许是一种对自己的温柔保护。


    姜颖慧就是被暴露在了这样的环境中,开始意识到自己的不被爱不受宠,在被丈夫带入的这个世界里,她赤脚站立,孤身一人。


    而丈夫又偏偏是她的天,家里的一切重大决策都是他定,后果却是她一起承担。在她毫无怨言地支持丈夫倾家荡产去创业之后,却等来了一个“对方忘恩负义、用各种冷冰冰理由拖延退股还钱”的可怕后续。


    这也由不得她不信,既因为是亲老公所言,也因为刚好跟徐悦对她家的态度相互印证了。


    她的天塌了。


    父亲暴毙、母亲被精神病院收治之后,未满15岁的傅远舟,被送到了外公外婆家。


    原本就是嫁出去变成了外人的女儿生的外姓子,他又没有了光耀门楣的父亲,在外公外婆家的地位可想而知地一落千丈。外家嫌他丢人现眼,时常当着他的面埋怨他爷爷奶奶家没人,否则怎么轮到他们倒霉,来接这个烫手山芋?在外面他们拼命掩饰傅磊死亡的真相,跟人说是去做客遇上了意外事故。这种谎话本就让傅远舟听得既尴尬又痛苦,更别说这么大的事,纸里怎么包得住火?没过多久,认识的人还是渐渐都知道了真相,于是对他更是憎而远之。很少有人能理解和宽容他们之前的隐瞒,只觉得这是拒不认罪死不悔改的表现,于是更加厌恶和防备。


    一个初中还没毕业正值敏感期的少年,就这样断崖式地,既没了亲人,也没了朋友。


    后来,当傅远舟开始抓住一切机会跟踪观察杨檬,他并没有意识到。


    或许是他本能地拒绝去深想。


    看到施聿堃和杨檬在一起的状态,他才知道,自己到底有多孤独……


    相比之下,他们俩,尤其是杨檬,经历过的事算不算比他更悲惨?


    可他们有彼此,相依为命,相濡以沫,始终不离不弃,互相扶持着一起长大。


    而他,谁都没有,什么也没有。


    当年爸爸临死前为他们母子俩悉心准备好的财产,包括那抵押过而陷入一摊烂账、后来又成为被法拍的准凶宅、根本卖不出价的房子,折出来的杯水车薪,他就没见到一分一毫。外公外婆时常主动抱怨给他听,说他妈妈治病是个无底洞,还说养他也是黑洞一般吸金,他爸那点钱哪里够?不是二老贴钱,他早就沦落街头去要饭。


    小学到初中,本来他发挥好时还算个学霸,但家里出了这么大的变故,本就不稳定的成绩终于稳定——一落千丈到稳定的中下层了。


    初中毕业后,他上了个几乎免学费的职高,但职高的同学绝大多数与他出身迥异,他就算想跟他们交朋友也融入不进去,别人也觉得他别扭诡异像个落草凤凰还自命不凡的书呆子;另一方面,他总惦记着别说学历不如爸爸,总不能连妈妈都不如,于是还是尽力参加了高考,上了个专业对口的二本。


    计算机算是他唯一偏科的强项,凭自学也有了门技术,可毕业出来,别说计算机专业至少本科学位的科班生到处都是了,其他专业出身、自学编程而且学历比他高的也如过江之鲫,他这样的,根本轮不到秀技术,撑死能进个小公司当网管,加上打杂才能拿到够糊口的工资。


    事实上,他的技术真的足以让他接活儿赚外快,只是往往是给人当枪手,受人认可的大佬,接了做不过来的活计,分一些零碎给他,这样下去,虽然也能攒出点钱,但茫茫看不到出头之日,永远仰人鼻息。


    于是他这一次掏出所有家底,租了跟施聿堃一样的车,套了假牌照,还有这处偏僻的农房,搭建了网络与设备,孤注一掷,后半生的富贵,险中求。


    听着傅远舟絮絮叨叨的诉说,杨檬一声也没吭。


    她的心情当然很复杂,但她向来也不是什么你打了我左脸我就把右脸伸给你的圣母,戾气最重的时候,她只恨现在没有满门抄斩株连九族,傅磊犯的罪,他自己一死逃过,为什么不能把他的家人全都凌迟处死?!


    不过脑补一下假如她本来就认识傅远舟,而且跟他的关系像跟施聿堃那么好……


    或许就算她再恨他爸,也没法那样想了,一个有血有肉的具体的有感情的人,跟几个模糊抽象的仇恨概念,到底是完全不同的。


    但反正不管怎么说,她都没法说出任何安慰他的话,但这时如果不是表示同情和安慰,又还能说什么呢?


    她……不继续骂他就已经是最大的善意了吧。


    而傅远舟其实也不需要她安慰。


    他第一次知道,原来只是能酣畅淋漓地说出来,有人倾听,就是一种何等松快的疗愈!


    何况他能看出来,她不是被迫聆听,她是真的听进去了。


    而她那随着他的讲述慢慢变化的眼神,从冷漠讥嘲,到隐隐的几分柔软与深思,他就知道了,他的痛苦她懂得,她身不由己地承认和接受,她开始慈悲。


    傅远舟鼻子猛地一酸,赶紧转过身去。


    这么多年了,这么多年了……


    他第一次觉得,自己不再是,只有自己一个人。


    这晚,这各怀心事的两个人,都入睡极快,也睡得格外香沉。


    对于杨檬而言,这郁结在心的仇恨,沉淀了九年,看似已经化于无形,但其实它一直在那儿,一直在那儿,如芒在背,如鲠在喉。英语中所说的closure,她始终得不到,也以为自己这辈子都不可能得到,毕竟傅磊已经死了,除了亲手将他杀了聊以泄愤,她想不出还有什么事,是做了就能让她放下、真正走出来的。


    可万万没想到,如今突然就有了这么个机会,让她得以当着傅磊的儿子,将他狠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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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骂出来。虽然这程度比手刃仇人要轻太多,可毕竟也是原本不可得的机会,何况她知道了原来傅磊的妻儿如此沦落。死罪无论如何都是短痛,活罪才可能是一生一世的煎熬,在没有满门抄斩株连九族的现代社会,这又何尝不是凶手所遭受的最惨重报应?


    而在傅远舟这边,心头更像是卸下了一块巨石,半夜醒来时,他虽然不记得做了什么梦,但十分确定是个好梦,心情是被抚慰过的愉悦,不记得具体情节,才证明睡眠质量是真的高。


    他起来上了趟洗手间,再回到床边,坐在地铺上,忽然就望着床上的女孩出了神。


    郊外的夜极黑极沉,是真的伸手不见五指,所以他在墙线处放了一盏小夜灯,位置不会直接照到眼睛,却像是透窗而过的月光,足以让适应了黑暗的眼睛看到模糊的轮廓与大致的状态。


    杨檬的睡颜皎洁一如往常,但几天下来,她已是肉眼可见地憔悴萎靡了一圈。本来就吃得少,这大夏天的,她喝水也少,大约是因为上厕所太麻烦,她总是尽量避免。水灵灵的大姑娘,雪嫩的皮肤很快就呈现出轻微的脱水症状,嘴唇也发白起皮,再加上心情是真的沉重,她令他想起言情剧里遭受情伤的女主,那种破碎感十足的美,更让人心疼。


    他真的……照顾不好她,对吗?


    他再度想起那个问题,她这么凶,施聿堃知道吗?


    他慢慢地回想起施聿堃跟她在一起的状态,她有这么凶过吗?其实她经常发脾气不是吗?被惯坏了的千金贵女,情绪那么外露,时常隔着一条街也能看到她小脸一下子垮下来,嘴巴撅得能吊个油瓶。但施聿堃显然太了解她,又对她宠得万般小心,总是马上就避其锋芒,或沉默以对仅用行动安抚、或赔着笑脸拿话来哄,再加上他到底有个长辈和救命恩人的身份在,一示好就能让她火气发不出来,于是整个人还是那个温吞内敛的软妹子,天知道原来她性子那么爆,跟他小时候对她的想象完全一致。


    所以,他做得远没有施聿堃好,命中注定,他这辈子就算掏出心来,也不可能做得比施聿堃更好,对吗?


    直到感觉脸有些发酸,他才意识到,自己的脸恐怕已经沉得恨不得掉地上。


    这种刺痛而酸楚到一秒钟也不能忍的情绪,叫做嫉妒。


    但他是不是唯一见过她本性的人?他是不是世上唯一那个,能让她无所顾忌随意放肆,不计后果露出本性的人?


    那么,会不会在他面前她才更放松更舒服?


    这个念头奇迹般地让傅远舟刚才仿佛被大力捏成一团的心又舒展开来。


    其实……他想,是他贱骨头吗?为什么她吼他骂他、甚至毫不客气地骂他爸的时候,他竟然有一种又麻又痒、却又舒服到不行的感觉,只想着就随她继续骂下去,也好,他听着就很好。


    她此时正朝着外面侧身蜷缩,被绑缚的双手像小兔子的爪子一样缩在胸前。


    他面对着行军床躺下来,突然试探着伸出手,握住她的手。


    小小的细细的软软的,此前不是没抓住过她,可直到此刻才静下心体会,女孩子的手,原来是这样的手感……


    他又想起那个,斯德哥尔摩症候群。


    所以有没有罪犯爱上受害人的?怎么好像没听说过这又叫什么症候群?


    还是说,罪犯对受害人,再如何也不会被承认是爱,因为太卑劣太有毒,光是这种身份,就已经注定了不配被称为爱,也不配被关注?


    可这,明明一定是会比受害人爱上罪犯更普遍的情况对不对?


    像夏雪宜对温仪,像刘德华对吴倩莲,他挟持了她,她爱上他,但他明明更爱她,他可以为她去死,他什么都没有,只有这一条命,可以毫不犹豫地豁出去,全都给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