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舒窈，好听。我叫刘大庆。”刘大庆龇牙乐。


    舒窈只是垂眸礼貌性地点头，那双眼，依旧没抬。


    刘大庆觉得被忽视，他的耐心好像锅炉里滚烫的开水，快烧到底了。


    他那副要吃人的模样，被紫丫见着了。


    紫丫紧忙抱着狗儿，往舒窈前面一站，吊梢眼向上一勾，翘着唇：“哟，官爷，别站着，您座，这游廊上就是座位多，站着多累啊。”


    刘大庆看着眼前的这婆娘，一身绛紫色高开叉的旗袍，虽然抱着个孩子，可难掩那精细地腰身。他看着她一扭一扭的，眼里的火，的确灭了些。


    他依着紫丫的意，座到了游廊旁，双手向后奓开，靠在栏杆上，眯着眼看着紫丫，紫丫的眼睛也没闲着：“爷，这府里头就你看着了这些的，一穷二白的，实在是没什么好搜的。你看看，我还抱着个孩子，一会儿孩子哭了，可难哄了不是。我是怕饶了各位爷的清净，今个天这样好，实在不应在浪费在这个破烂的府里头，你说是不是？”


    “没办法啊，我们也是吃的命令。谁让你们昨日搞出那么大的动静，门外那些百姓都以为这个府里头藏着什么不干净的东西，把人给吓疯了。”


    “嗳，哪能，我一直都住在这里头，我也没疯啊。”紫丫抱着孩子原地转了一个圈儿，笑着说，“你看，我多好啊。”


    刘大庆哼哼两声，揣着下巴打量着：“是挺好，真挺好。”


    “可不是呢官爷，要不——”紫丫的眼一下一下的往刘大庆身上瞄，任一个男人在蠢，也知道紫丫传达的意思。


    这婆娘是个会来事儿的，刘大庆仰头哈哈笑了两声，抬起右手吹了个口哨，里面翻箱倒柜的声儿终于断了。


    第一个出来绿影子手里拿着一个盒子，还在手里摇了摇，紫丫心中一抖，想要上去抢，刘大庆眼疾手快，一把抓住她的手臂，给拽了回来。


    紫丫抱着孩子一下子就瘫坐在刘大庆的肥腿上。


    重力的挤压让刘大庆的腰不自觉地往前蛄蛹两下，这可把他舒服坏了，他搂着紫丫说：“你去干什么？”


    紫丫卖着笑，看了眼盒子，又转头嘟嘴：“爷，那是我的存款，总共没几个钱，你就别没收了，成么？”她将怀里的孩子掂量掂量，“我还有个孩子要养呢。”


    “这个小杂种跟我有什么关系?”刘大庆说。


    紫丫嘴角讪笑：“的确和爷没关系，但是爷你想，我能让爷开心啊，但是，爷总得给我留个活路，你说是不是？那些个存款没多少钱，爷肯定看不上，但是能救我们的命你说不是呢。”她恳求着刘大庆，屁股一直在他腿上蹭着，“爷，你救可怜可怜我们吧，您定是瞧不上碎银几两，倒不如——我们多开心开心个几日。你说——是吧？”


    刘大庆浑身火热热的，满头大汗的，但还不至于紫丫说什么他都信。


    他给那个捧盒子的打个眼色，很快，盒子被打开。


    他瞄了一眼，果然，里面并没有多少银元。


    刘大庆见如此，也没说什么，闭了嘴，算是默认了紫丫的说法。


    紫丫噌地从他身上站起，鞠了个大躬：“谢谢官爷，谢官爷。”身子一侧，几步溜到捧盒子的兵面前，将盒子一把抢走，放到了舒窈手上。


    刘大庆见怀里落空，那飞扬苹果肌瞬间垮了下来，紫丫拿眼角看到，马上抱着狗儿跑回刘大庆面前，谄媚地说：“官爷，我先将这个小滑头安顿好，您就坐在这等我，马上，马上。”


    说完，紫丫一手抱着狗儿，一手牵着舒窈，直接拉进了屋子。


    屋里乱七八糟，东倒西歪，婴儿床架子都散了。


    这可怎么办？


    实在无法，她急急忙忙将狗儿放到了床上，又将舒窈怀中的木盒子抢了过来，回身打开，拿出两枚银元，接着合上盒子，整个人钻到了床底下去。


    很明显，她是藏盒子去了。


    她起身回头跟舒窈说：“小姐，你躲在房间里不要出来，若是饿了，就拿银元去外面买点吃的，等我回来。”


    紫丫跑到舒窈面前，将两枚银元塞到舒窈的手掌中：“狗儿很听话，奶粉在厨房里头，热水随时热着。”


    舒窈盯住她,终是没将那句你去哪问出口。


    她目送着紫丫出门，在回身将门关的死死的。在门关闭那一刻，她看着紫丫对她笑了一下。


    紫丫跨着刘大庆走了。


    那晚，紫丫没回府。


    狗儿哭了一宿。


    次日，天蓝的无云，紫丫觉着这天气真好，她站在府门外，看了好一会儿。


    太阳晒到她的皮肤上，刺痛刺痛的，可很舒适啊，不过，她整个人晃晃悠悠、摇摇坠坠。金粉似的阳光刚好打在她的嘴角上，更显得得青一块紫一块。在往上看，那眼角都是肿的，明显哭过罢。


    不过，一切在她站在府门前，都好了，也不疼了。


    她回来了。


    差一点，她都以为自己回不来。


    不过，在府外晒了一会儿太阳，她倒是没有进府，而是转身去了济世药铺。


    许景天一打眼，就从门框外看到了摇摇欲坠的紫丫。


    这次好像与以往不同。


    他紧忙放下手上的药材，上前一把拖住她的手，刚好稳定紫丫要坠下的身子。


    紫丫抬眼，看清来人后，笑了笑：“谢谢你啊。”


    许景天眼垂了垂，点头，然后扶着紫丫进了药铺子。


    拉上粗布帘子，紫丫躺在那熟悉的卧具上，她的双腿是被许景天掰开的，她已经没有力气张开了。


    她只知道许景天全程都是皱着眉的。


    没一会儿，她便两眼一黑，睡去了。


    她实在太累了。


    等她醒来，已是傍晚，天色要黑不黑的样子。她撑着身子想要坐起，“嘶——”她没控制住叫了一声。


    终于感知由下肢传来的疼痛，这是有知觉了。


    她一点点地挪动着，掀开面前的碍事的帘子，他看到了许景天正对着一个老者把脉。


    许景天也同时看到了她，他只是快速地瞄了一眼，又将注意力放回了老者身上。


    不得不说，许景天的医术是低调的。他传承了他老爹的衣钵。


    待老者拿着药走后，许景天又倒腾一会儿药材才进来，他淡淡地说：“药给你配好了，内服外服我都标记好了，你可以走了。”


    “行。”紫丫慢慢地挪着屁股，抬眼问，“哦——对了，多少钱。”


    许景天拿眼角看了一眼，什么话都没说，走了。


    再回来时，她已经挪下床走动了。虽然慢，但是还行，痛感能忍受。


    许景天站到她面前时，她还没发应过来，刚想说话，怀里就多了几包药材，正如他说，标记好了内服和外敷。然后他说：“一定要这般糟蹋自己？”


    紫丫望住许景天的眼，她看出他眼中的不解，但她并没有将军爷们来找华越府麻烦的事情告诉许景天，也并没有将自己在军营呆了一晚上的事情告诉许景天，而是选择弯起嘴角，勉强笑开：“没办法，要赚钱。”


    “赚钱的方式有很多。”


    “可这来钱快。”紫丫又勉强笑笑，“养孩子，很费钱的。”


    许景天听得出紫丫在敷衍他。于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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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也打住了嘴，走之前，他说了句：“你走吧，不要钱。”


    他便挥开药材柜子旁边的竹幔，近了内室。


    紫丫站了半天，他也没出来。罢了，不要就不要钱。反正她现在一个银元也没有，在这里站着也无用。


    紫丫抱着药材走了，许景天才从内室走出来。


    他的眼神很复杂。


    紫丫回到府时，舒窈就坐在院落，好像在等她，又好像不是。


    她的心突然就摇起了拨浪鼓，“不楞噔-不楞噔”地打着节奏。


    舒窈明显知道她回来了，可是还是一动未动，扳正地坐在石桌中。身上穿着还是昨天那身白缎面锈花旗袍，双手规矩地安放在双腿中间。


    舒窈越是这样，紫丫的拨浪鼓摇的越厉害。


    她喘了好几口大气，才走近轻轻唤一声：“小姐。”


    舒窈抬头，盯住她的脸，竟没问什么，只淡淡地点头：“终于回来了。”


    “你吃了吗？狗儿吃了吗？”


    “没有，你进去看看吧。”


    果然！紫丫跌跌撞撞地跑进屋子里，还是昨天的模样，狗儿踹开了襁褓，像个青蛙似得趴在床上，见到紫丫回来，哇地一声，哭的响亮，哭的口干舌焦的，没一会儿声儿就更哑了。


    这怨响的哭声哭的紫丫心都碎了。


    紫丫抱着哄啊，亲啊，都没用，看来饿极了。


    她又抱着狗儿去了厨房，将炉上的热水拎了回来，在地上拾起被打翻的奶粉。还好，盖子没散。冲泡好后，狗儿许是闻到了自己口粮的味道，一个劲儿的往紫丫身上爬。


    “哎呦，乖乖，烫，在等一会儿昂。”紫丫轻哄着。


    可狗儿早已迫不及待了，眼睛都放着光，一直扒着她的胳膊，想要将那奶瓶子扒拉到自己的手中。紫丫笑了：“力气还挺大。”


    没过一会儿，奶终于凉了些，狗儿咕咚咕咚地全喝完了。往常，他定要剩下几口。吃饱了，狗儿也不闹了，竟闭上眼，乖乖睡去。


    紫丫给狗儿换完尿布才出去的。


    这会儿，天色大黑，显了半个郁郁地月相，一切都是朦朦胧胧的。


    舒窈依旧坐在原位，她什么都没干，就静静地坐着。


    紫丫走上前，问：“小姐，你吃了吗？”


    舒窈抬眼：“没有。”


    “为什么不吃？”


    “没胃口。”


    “那你也不能不给狗儿喂奶啊，炉子上的热水一直不断的，冲泡一下就可以了。你看狗儿——”


    “那孩子是你要生，”舒窈说的咬钉嚼铁，“不——是——我。”


    紫丫怔了几息，垂下眼后瘫软地后腿了几步，笑了。


    笑的苍白，笑的眼角带泪：“是，是我，没错，都是我。”


    她歪歪斜斜地去了厨房，拎着热水，进去了院落旁的窄门。


    她在里面呆了很久，直到她浑身冒着热气出来，舒窈还坐在原位。


    紫丫想了想，还是走上前去，开口：“小姐，太晚了，进去吧。”


    “不了，太乱。”


    紫丫收拾完，见黑蒙的天色，怕是有子时，当她躺在被褥之上，那股安定才由心而来。


    累，真的好累。


    她喜欢躺着看窗子外的微风顺着缝隙溜进来，吹得窗帘微微荡，半个月牙皎亮，照着她的心房，抚着她的脸旁。她称之为——慵懒，惬意。


    一天当中，只有这个时间，是属于她自己的。


    紫丫昏昏地闭眼睡去，留在她脸上的月光，攸而皎白，攸而散去，她的墨睫一动不动，看似很厚重，不知承载了多少蠹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