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 第 5 章

作品:《荷月带锄归

    亥时将至,树稍倒映在窗,轻轻扫过少女的侧脸。


    程雪衣洗面拆髻,换了身素色寝衣,上床歇下。多橘手脚利落地放下纱帐,将燃着的香球挂在床边系好。


    “那沈家婶子还在饭厅里坐着呢?”程雪衣揉揉太阳穴,将头发拢在一侧,拉上被子。


    “是,姐儿,估计她现在也没力气再闹了。”


    方才,费女萝在饭厅打滚撒泼,说是沈君昌要是有个三长两短,她便也不活了。眼下沈君昌脱不了身,程雪衣也被费女萝绊住去路。程雪衣拗她不过,坐在一边吃饭,看她各种表演。


    程雪衣原是让刘管家几人去罗记赌坊赎人,可王掌柜发现杂货铺子的契约有假,便说什么也不肯放人,将人关进柴房,说是明儿一早报官。


    被费女萝这样一闹,程雪衣没了胃口,未吃多少,席间便开始头皮发紧,太阳穴突突直跳。


    “等天亮了,你便随我去找王掌柜,盼他看在爹爹的面子,息事宁人。”


    多橘点头,“是,姐儿快好生休息吧。”她将纱帐放下,将烛火熄灭几盏,轻手轻脚地走了。


    半夜,程雪衣翻来覆去睡不着,觉得胸口发闷,便掀帘下床,走到窗前,将支棍向外送了送,窗户大敞,丝丝凉风卷着花香袭来。


    她就坐在软榻上,头发随意搭在胸前,一弯远山眉微微蹙起,眸中黯淡,任凭冷风拂面,专注地看着树梢上挂着得那轮明月。


    程雪衣来到这个陌生的世界已有月余,从开始的不知所措,到现在前路渺茫,她不知道下一步路该如何走,没有人为她指明。


    她曾多次祈祷,那本该伴随穿越者的系统君能从天而降,提示三言两语,可夜晚的空气中只有一片死寂。唯一在她脑海里残存的记忆,便是“沈偕回朝”的片段。


    风慢慢地从窗户灌进来,裹着程雪衣的脚,凉意钻进脚心,她打了个寒噤,朝床边走去歇下了。


    —


    次日卯时,程雪衣洗漱完毕用过早饭,便携刘管家和多橘去了东街王掌柜处。


    刘管家吩咐小厮套好马,多橘扶程雪衣上了马车,还未坐定,便听见费女萝的声音从帘外传来。


    “程姐儿,我也一并去。”


    多橘掀了帘子,软声说着:“沈家婶子,您快回吧,放心在家等着,我和姐儿去接沈家叔叔回来。”


    没等费女萝接话,小厮扬起马鞭,一溜烟跑没影了。


    街上行人渐多,嘈杂声音越过车窗飘进程雪衣的耳朵里。她掀开帘子,望着铺子行人,不远处,王记米行的布幌子飘荡在空中,几个描金大字额外惹眼。王掌柜在门外清点货底,小厮搬着米袋子进进出出。


    “姐儿,前面就是王记米行了。”


    刘管家朝车内说了句,里面立刻传来声音:“刘管家,把马车停在僻静地方,我步行过去。”


    刘管家唱了喏,勒紧缰绳,调转马头,将马车驶进了一条小巷里。


    待马车停稳后,刘管家放下踏脚,多橘掀帘下车,回身小心扶着程雪衣。


    “您在这里少歇片刻,让多橘陪我去吧。”


    多橘为程雪衣整理裙摆,跟在一旁精心服侍。


    刘管家拱手说道,“老奴就在此处,姐儿若有事遣多橘来唤我便可。”


    程雪衣侧身颔首,朝着米行铺子去了。


    还没走到近处,便听见怒骂声,“小心着点,看着门槛,若是米掉了一粒,我便扣你们的工钱。”王掌柜捧着茶盏,呷了口,用手抹去嘴边的水痕,沾湿胡须。


    “王掌柜近来可好?”


    他眯着眼定睛看了看,将手中的茶盏交给身边的小厮,拍手上前道:“这是哪阵好风,竟将我的大侄女吹来了。”


    程雪衣弯弯唇,点头道,“王掌柜贵人事忙,怕是忙糊涂了不是?”


    男人脚步一顿,嘴角笑意收起,眼纹撑开,撇嘴道:“我王某再糊涂,却也不至于老眼昏花,不识程家小娘子。不知今日到访有何贵干哪?”


    程雪衣不语,示意多橘将一锦匣递给王掌柜。


    王掌柜见程雪衣以锦匣见礼,便以猜出七八分来意。他佯装不知,开口道:“你这是合意?”


    程雪衣见他拿乔,慢说道:“王掌柜昨日去过赌坊,还赢了不少彩头吧?”


    “那又如何?”


    “王掌柜看上的铺子万不能交付与你,还请高抬贵手,饶他是个外乡人,不懂赌场规矩,昏了脑冲撞了掌柜的,我替他向您赔个不是。”


    “他是你什么人?你竟为他上门说情?”


    “程家的一个远房亲戚罢了,还请王掌柜莫要将事闹大,于谁都无益。”


    王掌柜眼中闪过一丝狡黠,冷笑道:“难怪昨天竟那般托大,原来是有程家做靠山,还真是大水冲了龙王庙。”


    程雪衣不愿多与其饶舌,便直言道:“这是那人欠您的银两,都在锦匣内,万望王掌柜将人早早放了归家。”


    那王掌柜见程雪衣有些急色,便想拿捏。


    “你可知那铺子的契约是张伪契,我若是收下,将此时闹到官府,你那远房亲戚定然少不了一顿板子。”


    程雪衣听闻,心下一沉,继续问道:“王掌柜既不放人,也不打算收下锦盒,可是另有打算?”


    “程小娘子冰雪聪明,快人快语。本来嘛,去赌坊就是图个乐呵,若是伤了邻里感情那就不好了。”他接着说,“人我留着也无用,他自是程家亲戚,也不好留下给我当伙计;还有这银子你也可以拿回去,我王家虽不比程家富贵,但也不缺这几两碎银子。”


    王掌柜瞧着程雪衣的眼色,开始进入主题:“我听说近期程大官人有条商船要去润州,我手里有些粮食和茶叶,想拜托一并装了船运走。不知程娘子可否做得了令尊的主,应承下来。”


    程雪衣思忖片刻:若是不应,他抓住把柄闹到官府,于程家脸上无光;若是擅作主张应下,怕是会给程家惹来麻烦。


    她转身示意多橘,将此事说与刘管家。


    不多时,多橘快步走来,朝程雪衣耳边嘀咕些什么,程雪衣底气十足地说道:


    “王掌柜若是有这个算计,我替家父应下也无妨。只不过,话说在前头,此去润州,若是王掌柜装了不该装的被官府查抄了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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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抑或遇了强盗被他们夺了货物去,可都与我程家无干。”


    王掌柜细想,哪里会有如此巧事,遇上劫匪,便点头应道,“只要程小娘子做得了主,许我搭乘程家的商船便可。”


    两人商谈妥帖,程雪衣便让几个小厮儿去赌坊领回沈君昌。


    —


    程家府门外,费女萝抻长脖子看着远处,见刘管家一行人前来,迅速迎了上去,没等马车停稳,便急切朝帘内问道:“程姐儿,那杀千刀的在何处?”


    马车径直向前跑去,在府门口停下,费女萝跟在后头吃了一嘴巴灰。


    多橘搀扶程雪衣下了马车,朝府内去了。


    正堂内,几个丫鬟端来热茶和洗手盆。程雪衣净手漱口,朝痰盂里吐了几口,然后接过多橘手上的帕子擦擦嘴角。


    待她坐定,费女萝又上前询问沈君昌下落。


    多橘将费女萝拉到一边,低声说道:“您且放心,人一会就到。”


    费女萝轻拍胸脯,舒了口气,坐下等候。


    不多时,刘管家步履匆匆进了正堂,后面还跟着个一瘸一拐的男人。


    男人披头散发,灰头土脸,上衣扣子被扯掉几颗,衣裳脏污不堪。他右手紧紧攥着裤子,用力拖着左脚向前走。


    “天杀的,你怎的成了这个模样?”


    费女萝一眼认出沈君昌,忙上前搀扶。沈君昌双唇紧闭,恐羞于见人,将脸别过去。


    正堂上,程雪衣遣走婆子丫鬟,只留多橘、沈君昌夫妇叙话。


    “沈家叔叔,您可真是送了程家好大的一份礼啊。”


    沈君昌尚未落座,屁股便从椅子上弹起来,他拱手道:“尽是我不是,连累程娘子为我奔走解围。”


    昨日沈君昌领了刘管家给的三十两银子,本想着翻盘,便一头扎进赌坊,谁曾想竟又栽了个大跟头。


    “……”


    程雪衣端着身子,吃了几口茶,过了半晌方开口道:“你是使了何种手段,得到沈家杂货铺子的契约?”


    沈君昌身子一怔,抬眼看着程雪衣神色严肃,便一五一十地道出,“那铺子本是家母留给兄长的,可兄长溘然长逝,嫂嫂一个女人家如何懂得经营店铺,我便和嫂嫂商议让我掌管经营,每月给她分利。”


    “……”


    “可说了好几次,嫂嫂死活不同意,无奈之下我只好伪造了一纸契约,以备不时之需。”


    程雪衣拍桌而起,“你可真是打得一手好算盘啊,纵使你千算万算,却没算到王掌柜是个精明的,一眼便瞧出你拿着的是张伪契,若不是你贪财忘义,何故我程家被人握着把柄,任人拿捏!”


    沈君昌索性闭了嘴,面色苍白,身子倾斜,摇摇晃晃。


    “你们来柳州本就是为了解除婚约,现下,虽我爹娘不在府上,可家中族老仍在,你与他们商议也是一样的。待明日请了长辈,留下退婚书,便不做多留了。”程雪衣怒气道。


    话毕,程雪衣狠狠瞪了一眼沈君昌,头也不回地走了。


    当是时,沈君昌消瘦的身体也如秋日落叶,在空中打了个转,轻飘飘地落了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