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隔百年，再次相遇竟然不是在白祈山，而是在今晚的江湖客栈。手中金鞭突然发出极其刺眼的光芒，闪烁间不停抖动着。


    顾言朝收剑看过来，眉头微蹙，嗤笑道：“你的法器怎么回事？我还以为是妖兽未绝呢。”


    崔海玉顿了顿，他面上虽带笑，可话语之间极其淡漠，全然不似前世那般，而且言语间仿佛根本不认识自己。重生后她的脸和前世没差，只是耳处有明显的血痕印。


    她手中握着的金鞭，是顾言朝的法器，形如蛇，快如风，名唤青阳，青阳是感受到了主人的靠近所以这会儿反应如此剧烈。


    崔海玉心下十分复杂，缓缓开口道：“你……不识得我？”方才与妖兽打斗之时，崔海玉还没有注意到他用的剑，而她是感受到了玄嚣的呼喊，玄嚣剑此刻也在不停泛着寒光。


    少年收起了笑意，二人就这么面面相觑。赵墨和徐穆也一脸茫然，看着海玉似乎认识此捉妖人，但捉妖人的样子一点不像二人是熟络的。


    她紧盯着少年的眼眸，心里有种一种莫名的刺痛。她本来已经鼓足了勇气，想要在白祈山与他相认后，表明自己的心意。她本是不想留遗憾，可是面前这个曾经温柔体贴的人如今变得冷漠疏离，全然不记得自己。


    “你使的剑，可唤玄嚣？”


    少年遂道：“是叫玄嚣，你怎知？”他俯身靠近海玉，海玉下意识后退，拉开了与少年的距离。


    “百年过去，你竟不识得我。”她瞪着眼睛，手指攥得发白。顾言朝不记得海玉，那定然也不记得曾经的事，她要从何得到他是否是当年的帮凶呢。


    白衣少年撑直身子，眸子一冷，觉得好笑，不想再继续回答此人莫名其妙的问题。对着身后几个同样着白衣的同修扬手，“走吧，这里多留无意。”


    几人走后，崔海玉还愣在原地。赵墨担忧又好奇的开口：“海玉，你同刚才那个捉妖人认识？”


    崔海玉听到赵墨的询问，这才反应过来回神，摇摇头称道：“不认识，我认错人了，”她走出二人房中，转身安抚道：“你们早些睡下吧，不会再有妖兽了。”


    月亮藏在云后，只落下几缕清晖。她漫步走在竹林小道中，思绪全然不在跟前，一心都在想着刚才见到顾言朝之事。


    她绝不可能认错，他的身形、外貌、声音全然未变，他就是顾言朝。崔海玉没想到百年再见，他竟已经忘却了自己。


    思绪被拉回了前世崔海玉救下伤重的顾言朝那日，她从天溟回到万花谷时，发现了倒地不起的一只狗。四周寂寥无人，它就这么满身伤痕的倒在结界外。


    崔海玉再三犹豫下，还是决定将这只小狗抱起，至少别死在万花谷外吧，本着此心她将小狗带回了万花谷。路经夕南寝宫之时，还不忘加快脚步，姐姐不喜欢脏污的东西，这小狗浑身血淋淋的，要是叫姐姐发现了，小狗定然不能待在万花谷的。


    她就这么抱着它大步跑回自己寝宫，她与夕南本就是双生姐妹，若她使用法力，夕南也必会知晓，这样可就暴露了。


    轩岚阁中，海玉将重伤的小狗放在地上，伸出纤长白皙的手，温柔抚摸着它，而后又将自己灵力渡些给它，才看到小狗不在倒地抽搐不已了。


    她蹲在地上，托着脸，对着它喃喃自语道：“一只小狗怎么会跑来万花谷呢？想必是北泽的狗妖吧，希望伤好后记得我的救命之恩，改日带我去北泽玩玩。”


    常在万花谷的海玉，不仅没有踏足过北泽妖界，也没有去过繁华的人间。这样想着，倒真觉得无聊，虽然世间之景皆不可与万花谷比拟，但还是想出去看看外面的风景。


    正在海玉幻想时，地上方才还倒地的小狗，乍然变成一个人……


    海玉明显愣住，她盯着面前这个少年，眼神凝固了几秒。


    少年依旧未醒，眉头紧锁，好像很是痛苦。海玉虽心中早已猜到此人应该是一只狗妖，但没想到突然间就变成一个男子，她还是没有缓过劲。


    不过……


    这个男子是真俊俏啊。


    少年一袭耀黑盘口回纹玄衣，身形清瘦却不失力量，眉宇间温柔又不失英气。少年察觉到炽热的目光，旋即睁开朦胧的眼眸。女子墨发衬得她愈发白皙，发梢间婉转的淡粉色发带被微风吹拂，显得如谪仙一般。屋中熏香怡人，闻着清新淡雅。


    他一瞬间感觉自己和这座殿宇格格不入，周身的血气弥漫，“这是何处？你又是谁？”他捂着肩上这块最严重的伤问道。


    海玉慢不经心起身去桌上拿起水杯，递到他面前：“万花谷，我是这里的谷主之一，”她唇角带起笑，“你受伤倒在我万花谷结界外，我怕别人误会我万花谷杀妖，不想你死在万花谷外，就把你带回来了。”


    顾言朝心中默念了遍万花谷三个字，艰难起身：“多谢，他日必报答于你。”


    他转身就想走，海玉也没拦着她，可不巧就在这时，门外传来一阵敲门声。


    “海玉，你在屋中么？吃饭了，姐姐今天给你做了枣泥山药糕。”


    海玉瞪大眼睛，急慌慌想给顾言朝找个藏身之地。他要是回到刚才狗的样子都好比现在，一个陌生男子出现在妹妹闺房中，夕南若是看见怕是会直接杀了他。


    思量下，还是决定将他推进自己还未作画的画布之中，少年玄衣而立的身形就这么印在画上。


    门外的夕南察觉出一丝不对劲，直接推门而入，看见站在一旁的海玉，目光略带狐疑道：“你在屋中，为何不回我话？”


    海玉正想解释，夕南侧头便看见了这幅少年气宇图。她走近仔细端详，好似理解似的点头：“原来你躲在房中是为着这个，何时有的心上人，竟不同姐姐讲。”


    “不是……”她解释一通，显然都苍白无力。


    “这有什么，”夕南语气毫无波澜，“有心悦之人不是一件很好的事么？”


    然而姐姐如此平静，倒叫海玉一时怔愣住了。夕南将手中的糕点盘放置在桌上，又走近仔细瞧着画像，直摇头：“这人虽俊俏无比，可这怎么衣衫怎血渍斑驳，你喜欢他受伤的模样？”


    海玉努力扯出一抹笑，双手搭在夕南肩上，将她往外推：“是啊，我就喜欢这种又俊又惨的，好啦姐姐别在说了，我要害羞死了，待会儿我再来找你。”


    不等夕南反应过来，大门已被海玉轻轻关上。夕南无奈摇头，旋即笑着离开了。


    少年捂着肩走出画像，不耐道：“我最不喜欢被人观赏了，你还……”


    “我还什么？你在怨我，狼心狗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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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男人，要不是我装作喜欢你，你说不定早就被我姐姐丢出万花谷了。”


    顾言朝知道自己理亏，也不再多说什么。


    侧头看到桌上的枣泥山药糕，不觉已经饿了一整天了，他暗暗收回视线，想着不看就不饿。


    海玉垂眸叹了口气：“算了，不与你计较，桌上有吃的，自己吃吧，吃完就离开万花谷。”


    许是不想再看到顾言朝，她索性离开了轩岚阁。顾言朝顿了顿，拿起桌上一块糕点，盯了许久才慢条斯理的吃起来。


    待海玉回屋时，屋里已空无一人，盘子里的糕点却也只动了一块。后来她才知道，原来那日他是找了旁人用了幻术，他根本不是狗。


    顾言朝很是不服气，正色道：“我幻化的是狼，你眼神不大好啊。”


    饶是想得太出神，竟不知竹林尽头何时站着一个人，那是赵墨。


    他走近，忍不住问道：“这么晚了，不睡在这里闲逛干什么？”


    崔海玉嫣然一笑：“天气太炎热，睡不着出来走走。”


    赵墨理解似的点头，叉腰道：“快回去休息吧，明天还要赶路，再过两日就能到白祈山了。”


    白祈山……


    现在再听这个门派的名字，却已不是当时那种心态了。


    起初听红鹊说顾言朝和自己的内丹都在白祈山，她是抱着一种热烈的心想要去和顾言朝表达心意和治心疾的，如今故人已不再识得自己，自己也没必要说了……


    白泽说的那些，她从前不是没有怀疑过，可是她当初深陷魔界，他不顾霖羽阻拦前来解救，为此身受霖羽鞭笞、为她一人和魔界产生裂痕，成为魔族不容之人，若不是他母亲是魔尊霖羽，恐怕早已身死于魔修之手。


    如果白泽说的是真的，那他未免演得太好了。海玉与他相识了这么久，还差点……就成亲了。她不能想也不敢想，他一直只是在利用自己、一直在骗自己。


    海玉轻轻应了声，随着赵墨又回到了江湖客栈。


    三人连赶了三日，终于是到了白祈山脚。白祈山高耸入云，四周云雾缭绕。一来到这里，海玉就能感知到这里灵力极其充沛，与万花谷不相上下。


    她看着巍峨的白祈山也是纳闷，不管顾言朝是妖是魔，他怎么可能出现在白祈山这个人修门派。


    带着许多的疑问，三人跟上了前面一行人的步伐上山。白祈山真不愧是修习的好地方，人杰地灵，聚气天成。


    走了半晌，还没看见，白祈山门四个大字。


    排队的人已经排到山腰，询问了一下才知道这里在新人登名排队，三人便规矩的排着队。


    又过半日，才看到山门的字：白祈山门。


    队伍终于排到了他们。


    坐着的是位清冷的女子，旁边的人喊她师姐，估计是个厉害的人物。


    崔海玉乖巧的朝她笑了笑，将自己的名字和籍贯统统报了上去。


    籍贯当然是伪造的，她还用法器隐藏起了妖气。


    许是看见这般乖巧的姑娘，这位师姐，语气和神色也柔了下来。


    将三人名记好，便放他们进去了。


    她站在山门内，往下看是层层石阶和巍峨的山峦。


    她喃喃道：“我的内丹会在何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