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9. 第 79 章
作品:《继后登基手册》 冬月的冷光漫过朱红宫墙,将墙头尺许厚的积雪照得泛出青灰,北风卷着碎雪粒掠过琉璃瓦,打在猩红毛毡上,发出簌簌声响。
王祈宁依旧是那身宫女打扮,夹袄单薄,捧着状书的手已然僵硬发红,温淮元站在外侧,替她挡下大半寒风,见她始终沉着脸,不忍开口道:“娘娘无需担心,太后虽在病中,但确是清醒的,也心疼娘娘……”
女人充耳不闻,罗裙下摆随着快走乱成一片,哪还有往昔裙澜漾如莲,未闻环佩响的贵女模样。过了今夜,她的女儿就是这皇城唯一的主子,过往的阴差阳错,一切都要结束了。
黑暗中,两个身影在夹道间沉默行走,温淮元心头火热,紧紧握着身侧刀柄,今夜是他当值,没有人比他更清楚,哪里防卫最弱,哪里可以避开巡逻了。他瞥了眼王祈宁手中的状纸,眼神灼热,自此之后,温家也就有了这从龙之功,再不是什么二流世家了。
传过御花园的抄手游廊,前头就是慈宁宫,门前廊柱下立着个低矮黑影,离得近了,方看清那人手持一盏叠玉千丝灯,外面又糊了层明光纸,不甚明亮,又恰巧能将这方寸之地照亮。
“喜雨嬷嬷。”
王祈宁声音细弱蚊蚋,两人略一招呼,喜雨将宫门打开一条缝,赶在前头闪身进去,王祈宁半只脚踏入宫中,回身对温淮元道:“最后一副香,混在君上常用的龙涎香最上面,一切都安置好了,温阿兄,今夜并非寻常,你该回去值守了。”
温淮元深深看了她一眼,眸中尽是肃杀,他自小没有王家妹妹聪慧,空有一把力气,如今终于能派上用场帮得到她,他其实心里已很满足。
男人颔首离去,王祈宁跟着喜雨踏入寝殿,外间侍奉的宫人皆被吉云尽数调走,雕着锦鲤戏荷的鎏金香炉烧得正旺,青烟成团从缝隙涌出。王祈宁挑了个绣凳坐着,眉头紧锁,一动不动盯着榻上的妇人。
喜雨抱起香炉,用铜匙挑开隔片,舀出里面桃花色香丸放在案上,悄然离去。
殿内开窗通了风,冷气顺着窗棂丝丝缕缕灌进来,将床前帷幔吹起又落下,榻上的人打了个哆嗦,气息微弱地呢喃:“吉云,冷…”
“吉云…喜雨…来人…”
殿中空气仿佛凝固一般,沉甸甸地压着,听不到一丝人语或步履回响。帷幔之内,梁太后紧闭多日的眼睑极其轻微地颤动了一下,挣扎、翕动,沾着几分将醒未醒的湿意,缓缓睁开双眼。
往昔那双顾盼生辉、威仪深重的凤目,此刻显得异常空茫、涣散,在彻底聚拢看到眼前之人时猛地骤缩:“阿宁!哀家这是…这是入了黄泉麽…”
王祈宁唇角弯起一抹极淡的弧度,与先皇相似的桃花眼尾绽出几丝细纹:“母后说笑了,罪孽深重的人,轻易入不得黄泉。”
她掀开帷幔,缓缓坐在太后身前,目光流转,仔细临摹着那与自己相似的容颜。
梁太后瞳孔迟钝收缩,愣了片刻才听出她说了什么,转而怒道:“放肆,你——”
“母后,儿臣怎么敢放肆,你说……”
王祈宁又坐近了几步,墨玉青丝垂在脸侧,仿佛从地狱爬出的貌美女鬼,声音怅然:“若当年是儿臣做了皇太女,是不是,你我的日子要好过许多……”
梁太后这下听得清了,夜风穿过胸口,冷得她蓦地哆嗦了下,强撑着身子想避开她的靠近:“你胡说什么!什么皇太女!简直不知所谓!”
王祈宁不再说话,只是笑吟吟看着她,总归时间还长,待勤政殿那处香灰燃尽还有三四个时辰,她们这对母女,也该坦诚地聊两句。
“母后,李嬷嬷说,当年你在冷宫里生的那个孩子,是个女孩儿。”
梁太后脸上的肌肉猛地跳动了下,又听王祈宁道:“儿臣总以为母后是看在姑母的面上对我照拂一二,封后那日,您说儿臣与您母女情深,原来竟是真的。”
“梁家二爷战死,姑母对外言说殉情被送入家庙,曾被传作佳话,如今看来,是梁家大爷下的手吧。”
王祈宁好整以暇看着榻上的妇人,看着她汗如浆出,抖似筛糠,心底平生出难耐的快慰,多好啊,大家一起痛苦,总好过叫她一个人受苦。
“母后久在深宫,眼里只有君上这个假儿子,从不将女儿放在心上。”
“被君上赐死,女儿被人所救,还能被梁家找上门。”
她一字一句,近乎报复地说道:“梁氏家庙的事传遍四州十郡,母后或许不知,女儿流落宫外之时,也曾在家庙为妓,生不如死啊。”
“啊——”梁太后猛地推开她,双手胡乱在眼前拍打:“住嘴!你住嘴!假的!都是假的!”
王祈宁畅然地看着她发疯,心中的苦楚滴点不剩向母亲吐露:“十月怀胎生下的女儿,做的是千人骑万人睡的娼妓,母亲,这都是你为女儿选的路——”
那些藏在内心深处不可见人的秘密,如今重又被抖落出来,李嬷嬷的要挟,梁氏一族的权势,那些压着她喘不过气的东西,终于在这一刻尽数倾泻。
王祈宁脸上凝着快意,谢令仪的手段到底稚嫩,广平郡在京城根基不深,她自诩螳螂捕蝉,哪会算到武陵公的黄雀在后。
梁贵妃在后宫的上蹿下跳只是个幌子,与她容貌相似的颜妃亦是麻痹继后的一枚棋子,武陵公最终想用来摧毁继后的——是她。
只是可惜,谢令仪跑了,她在后宫的唯一念想,也只有庆阳而已。
千算万算,段怀临都不该去拿庆阳和亲,所有人都低估了一个女人想要保护女儿的决心。
“阿宁,母后对不起你,可母后有苦衷的……”
梁太后瞬间褪尽了最后一丝血色,嘴唇剧烈地颤抖,想抚摸女儿柔软的脸颊,可撞上王祈宁浸满恨意的眸子,她又想起了当年被先皇厌弃的日子。
她只是一个深宫妇人,她能怎么办,当年后宫只有她秘密怀孕,若要母子俱存,这孩子只能是皇子,才能撬动梁、王两家的心。
梁家二爷刚好得了儿子,她也服了催产药,这才来了出狸猫换太子的戏码,用那女孩的命换母亲活下去,换家族壮大,没有比这更划算的买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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抉择只有一瞬,刚生下的小公主就被送到宫外,送孩子的是梁氏家生子,得利的是梁、王世家,所有参与此事的人都得了应有的利益,被牺牲的,只有那个女孩儿。
许是梁太后当年心有愧意,又或许一个母亲就有爱子的天性,王祈宁五岁的时候,就被王家主母刻意带到宫中赴宴,所谓的青梅竹马情谊,是两个世家的蓄谋已久。
王祈宁安静听着母亲的忏悔,泪水大颗大颗溢出眼眶,沿着脸颊滑落,她没有抬手去擦,任由它们滴落在华贵冰冷的锦帛上,洇开深色印记。
“母后,事到如今,我是唯一的皇室血脉,庆阳是您与先皇的嫡外孙女,您当真要看着她远嫁戎狄,与我天人用隔吗?”
梁太后愣住,她睡得太久,错过了许多事,听到此处,她顿住,眼神避开王祈宁的注视,声音微不可闻:“阿宁,你还年轻,以后会有孩子的…”
“……”
不出所料的回答落在耳中,王祈宁的肩膀无法控制地塌陷下去,仿佛瞬间被抽走了所有支撑的骨头,她早该认清的现实。
“阿宁……”
王祈宁站起身,朝殿中走去,她不再顾忌,拿起案上的丸子重又放入香炉中点燃,轻声笑道:“弃女,弑母,你我母女,是有亲缘的。”
她如一道孤魂袅袅婷婷踏出门去,直到木门声“吱吖”响起,青烟从空隙中央的小孔升起,笔直向上,临高又散,房中又充满了甜腻的气息,榻上的妇人原还缓慢挣扎,渐渐没了呼吸。
良久,房间另一侧的屏风后面,一道身影缓缓出现,刘青慈捂住儿子的嘴,小心翼翼谈了探头,见殿中无人,忙不迭抱起食盒,慌乱逃走。
“谁!”
吉云站在小厨房门口,余光瞥过一道黑影,当即呵斥出声,一旁的喜雨捂住她的嘴,警告地瞪她一眼,已是夜深,最忌吵闹。
王祈宁侧首,朝着空无一人的夹道看去,满脸愠色,喜雨忙带着吉云低头请罪:“许是野猫,慈宁宫临近御花园,狸猫出没是常有的。”
吉云胸口起伏不定,被喜雨堵着嘴不敢吭声,两人诚惶诚恐的模样叫王祈宁稍稍放心,总归是两个深宫老妇,还能翻过天去不成。
她吹了吹指缝里的香灰,漫不经心道:“眼下太后的病情越发严重,宫中可有人来看望?”
“不曾,连梁贵妃都忙着为君上送点心,慈宁宫近来少有人到访……”
“久病床前无孝子呐……”
王祈宁满怀恶意说着,怎料喜雨下一句峰回路转:“不过刘婕妤常带着五皇子前来看望,左右不过为那孝廉的名声,比不得庆阳公主已有封地……”
王祈宁一愣,下意识追问道:“刘清慈?她今日可来过?”
“来了,不过侍奉完汤药就走了,方才吉云还说呢,那边回回来都落点东西,杀个回马枪希望能和君上碰见,今日连食盒都落下了——”
王祈宁倏然浑身僵住,跌跌撞撞往寝殿跑,屏风后,三尺长的贵妃榻上横了个小桌,上面已然空无一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