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绵和陶浔刚走进茶园，就看见林望和邱书记正围着几个老茶农说话。


    王阿公手里拿着张纸，气得手都在抖：“他们说给这么多钱，我还以为是好事……”


    她快步接过那张纸看了看，是份茶树转让合同，上面写着“一次性支付转让费，此后茶树所有权归乙方所有”，底下的乙方签名处，还没来得及下笔。


    “这不是好事，是陷阱。”夏绵把合同还给王阿公，“阿公，他们收了茶树，万一用来做不好的东西，砸的是咱们东岚茶的招牌，所以这字咱签不得。”


    林望双手抱胸，咬牙切齿：“我刚才查了，那个叫王旭的吹的那个什么深加工基地，根本没在工商局注册，就是个空壳公司。”


    “我就说天上不会掉馅饼。”邱书记抹了把额头上的汗，问夏绵，“我们现在应该怎么办？深井冰公司在网上闹得那么凶，咱们的茶叶订单都有开始退货的了。”


    夏绵看着眼前的茶园，茶叶在清凉的微风里轻轻摇晃，它们自由又惬意地生长在这片土地上，从古至今，这绿叶给予了东岚山无数生机。


    她不能向深井冰公司妥协。


    她要让这绿色的生命继续蓬勃地活着。


    “邱书记，麻烦您组织大家，咱们下午开个会，我要把合同的事说清楚。”又嘱托林望，“你帮我查一下深井冰公司的底细，还有那些发视频的博主，看看他们以前和深井冰有没有过商业上的合作。”


    林望点头：“行，我这就去。”


    *


    来围观的村民越来越多，邱云搬来两张茶桌放在院子里，方便他们喝水休息。她不懂夏绵和茶农们在做什么，但看大家一个个都忧心忡忡的，想必也不是什么好事。


    她只希望她的宝贝绵丫头能顺利地帮大家度过这次难关。


    “小绵，王旭那伙人说的是真的？两倍价钱收茶树，还不用咱们干活？”张阿婆手里攥着皱巴巴的宣传单，声音带颤，“我老伴儿昨天还念叨着，要是真能这样，明年就能给田儿和小麦凑齐以后三年的学费了。”


    旁边的李嫂也跟着点头：“可不是嘛，他们还说签了合同就先付一半钱，我刚才都差点让我爸把印章拿来了。”


    茶农们摆脱夏绵解答的问题一个接一个，夏绵被围在中间细细听着大家的诉求，把心里的那股躁意慢慢压下去。


    她看了眼围在身边的被深井冰公司哄骗的茶农，大多是像王阿公这样在茶园辛勤劳作了大半辈子的老人，他们手上的每一条皱纹里都藏着对安稳日子的期盼，却没料到这期盼背后却藏着资本家的陷阱。


    “大家先别急，”夏绵安抚道，转头对一直在叹气的邱书记说：“麻烦您把他们留下的合同样本拿出来，给大家念念。”眼看围观过来的村民越来越多，她特意指明，“尤其是付款方式那一条。”


    邱书记连忙翻找文件袋，很快拿着几张纸出来，推了推老花镜，又清了清嗓子，这才念道：


    “乙方需将茶树经营权转让给甲方，期限为二十年。甲方每年支付乙方每亩地六千元，分季度结算……”


    “这不是挺好的吗？”人群里有人插话，“比咱们自己种茶强多了。”


    夏绵接过合同，指尖划过纸面，停在某一行字上：“大家再听听这条，“若因不可抗力导致茶树无法正常产出，甲方有权暂停支付款项，且不承担任何赔偿责任。””她抬眼看向众人，“这里的“不可抗力”，他们故意没写清楚指的是什么。到时候他们要是说茶树不好、茶叶产量低，甚至随便找个理由说茶园的土壤不合格，就能一分钱不付，咱们的地却被他们占着，这二十年里，咱们什么都做不了，茶叶只能烂地里。”


    王阿公愣了愣，浑浊的眼睛里渐渐浮出困惑：“可他们说……”


    “他们说的，和合同上写的，根本不是一回事。”


    夏绵解释说，“他们给的价钱看着高，但二十年里只要他们想耍赖，咱们一分钱都拿不到。到时候地要不回来，钱也没有，这才是他们真正的目的。”


    人群瞬间炸开了锅。


    “绵丫头不愧是在大城市待过的人才，咱们种茶的哪懂这些弯弯绕绕。”


    “这不是坑人吗！”


    “我就说哪有这么好的事，原来是想骗咱们的地！”


    王阿公气得直跺脚：“这帮天杀的！我刚才差点就信了他们的鬼话！”


    “走，找他们算账去！”有人急红了眼，撸起袖子就要往村外冲。


    “等等！”夏绵伸手拦住激动的老人家，“现在去找他们，只会打草惊蛇。他们既然敢来，肯定早就想好了对策，咱们得先拿到证据，让他们没办法抵赖。”


    她转头告诉邱书记：“能麻烦您把村委会大厅腾出来吗？我想约王旭过来谈谈，就说……我们考虑清楚了，想跟他详谈合作的事。”


    精通人情世故的邱书记立刻明白了夏绵的意思，“没问题，我这就去安排。”


    “夏绵姐，你要假装跟他们合作？”陶浔眼睛瞪得圆圆的，“王旭会不会看出破绽啊？”


    夏绵摸摸她的头笑了笑，眼底闪着一丝狡黠的光：“放心，他们眼里只有利益，只要咱们表现得够傻，他们只会觉得自己快要得手了。”她尽力安抚躁动不安的茶农们，先给上当受骗的老人吃个定心丸，“大家先回去，该干什么干什么，别让他们看出不对劲。等我拿到证据，咱们再跟他们算总账。”


    围观的村民们这才慢慢散去，知道真相的茶农虽骂骂咧咧，但同时心里也多了几分安心，只要有夏绵在，那他们被骗着签好的合同就能要回来。


    夏绵让邱书记给王旭打了电话，说定下午三点在村委会大厅谈合作。


    挂了电话，她坐在椅子上，手指微微弯曲不停地轻扣着桌面，脑子里盘算着该怎么套话。


    陶浔在旁边给她递了杯凉茶，四下望了望，问：“夏绵姐，林大哥呢？刚才乱糟糟的，我都没看到他。”


    “他有别的任务要做，暂时不能露面。”夏绵喝了口茶，凉茶的清苦顺着喉咙滑下去，让她混沌的脑子清醒了些，“等会儿王旭来了，你就待在隔壁办公室守着电脑，锁好门窗别出来。”


    “好，我记住了。”


    三点整，村委会门口传来汽车引擎声。


    夏绵起身走到窗边，看见王旭悠闲地下了车，他脸上还挂着奸计得逞的笑，夏绵只瞧一眼就觉得胃里犯恶心。


    也不知道当初邱澜和他结婚图的是什么，估计是被这混混的花言巧语骗得她犯了“恋爱脑”。


    “夏小姐，久等了。”


    王旭走进大厅，目光在屋里扫了一圈，最后落在夏绵身上，“看来你是想通了？我就说嘛，识时务者为俊杰，你来跟我们公司合作，总比自己瞎折腾强，说真的，夏绵，你在这穷窝窝里卖力给那些老不死的赚钱，不如加入我们公司，人不为己天诛地灭。”


    王旭挤眉弄眼地递给了夏绵几个眼神，明里暗里地让夏绵和他们狼狈为奸瓜分东岚茶园。


    夏绵把他嘴里的话当做耳旁风，她坐在椅子上没动，脸上堆着恰到好处的笑容：“王经理，说实话，贵司给的条件确实让我心动，但村里的老人们担心……”


    “担心什么？”王旭打断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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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拉开椅子坐下，翘起二郎腿，神态流里流气，“担心我们公司不兑现承诺？夏小姐，我们深井冰可是饮料界的大公司，还能差你们这点钱？”说着，他从公文包里拿出几份合同，“我把合同带来了，只要你们签字，今天就能先付第一笔款。”


    夏绵拿起合同，假装仔细查看，翻页后秀眉轻蹙：“只是……这期限二十年，是不是太长了点？万一中间有什么变动……茶农们也不知道该怎么应对。”


    “能有什么变动？”王旭嗤笑一声，语气带着不加掩饰的轻蔑，“夏小姐，不是我说，你们这些村里人就是想太多。那些老东西大字不识几个，能碰到这种好事，烧高香都来不及，还敢挑三拣四？”


    夏绵的目光在那几张白纸黑字上梭巡了一下，头微微一点，抬眼看他：“可他们毕竟是土地的主人，要是他们不同意……”


    “不同意？”王旭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声音都拔高了些，“早上要不是那个书记拦着，我早就让他们签完了！那些老东西，几句好话一哄，再给点小恩小惠，还不乖乖听话？”他挪着椅子凑近了些，故意压低声音，“说句不好听的，那合同里的陷阱，他们就算看了也看不懂。什么不可抗力，还不就是我们说了算？等签了字，他们就等着哭吧！”


    真是万恶不赦的资本家！不仅在网上欺负顾客还来村里欺骗老人！天道何在！


    夏绵的内心早已波涛汹涌，面上却不动声色：“王经理，你这话……”


    “我这话怎么了？”王旭得意地扬了扬下巴，“这都是骗那些大字不识的老东西的，跟你说实话，是看你还算机灵，识相点就赶紧签字，我们绝对少不了你的好处。”


    王旭话音刚落，大厅的侧门突然“砰”地一声被推开，林望手里举着手机，屏幕还亮着，进来就喊：“王八蛋！你说的话我全都录下来了！”


    王旭脸上的笑容瞬间僵住，他扭头看着笑而不语的夏绵，终于明白过来自己进了她设下的圈套。


    “你他妈敢阴我！”他猛地站起来，想抬脚踹夏绵，幸亏夏绵机灵早已跑到林望身边。


    “有本事就朝我来！”林望怒吼：“打女人算什么本事！”


    王旭往地上啐了口唾沫，跑上前一把夺过林望手里的手机，狠狠摔在地上，手机“啪”地一声裂开，屏幕瞬间黑了下去。


    “你以为录下来就有用吗？”王旭盯着林望，眼神狠毒，“现在证据没了，我看你们怎么跟我斗！”


    林望气得浑身发抖：“你这个王八蛋！”说着，他一个箭步冲上去，挥起拳头往王旭脸上打。


    王旭侧身躲过，从口袋里掏出一把折叠刀，打开来对着林望：“滚开！别逼我动手！”


    林望没怕，还想往前冲，却被王旭抓住机会，一刀划在他的额头上。


    没想到王旭真的会动手！


    “林望！”


    夏绵被这一幕吓得心跳失序，赶紧上前查看林望的伤势：“你没事吧！”


    林望疼得闷哼一声，踉跄着后退了几步，“没事。”


    王旭看着他狼狈的样子，开口嘲讽：“就你这点能耐，还想跟我斗？”


    “是吗？”夏绵的声音突然响起，带着一丝冰冷。


    她从口袋里拿出一支笔，按了一下笔帽上的按钮。


    “……那都是骗那些大字不识的老东西的……”


    王旭刚才那些得意忘形的真话从笔里传了出来，一字一句，听得清清楚楚。


    “你……你竟然录音了？”


    王旭难以置信地看着夏绵手里那支造型滑稽得像胡萝卜的笔，再也笑不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