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 叛逆

作品:《借你一缕光

    自从父亲到学校找过我之后,同学几乎都不怎么跟我讲话了,哪怕是一个寝室的,借东西也不敢再找我了。


    梁芳虽然嘴上安慰我没事,但也慢慢的不再和我说话了。


    我又成了孤零零的一个人,下课走在路上,或者去食堂吃饭,我都能看到同学对我指指点点。


    一时间,我好像成了学校的‘红人’,各种流言四起,我拼命解释,却没有一个人愿意相信我。


    我不知道该怎么办,想逃,又不知道逃去哪里,短短一天,我好像就没有朋友了。


    议论的人越来越多,我感觉无地自容,休息时,我根本不愿呆在教室或者人多的地方。


    我坐在操场树荫下的水泥台阶上,蜷缩着身子,像一只被人遗弃的小狗,找不到主人和回家路,害怕又彷徨。


    我将脸埋在膝盖处,阳光透过树叶斑驳地洒在我身上,却丝毫感觉不到一丁点的暖意。


    我觉得眼睛有些酸涩,忙闭上眼,可眼泪还是不争气的流了出来,落在我的膝盖上。


    所有人都知道了,我成了同学们交谈取乐的热点……江亦,肯定也知道了。


    他会怎么看我?


    会不会也和他们一样,觉得我是个小偷。


    没有人相信我。


    他们出生把我抛弃,六岁迫于无奈将我接回家,十八岁将我的尊严踩在脚下。直到这一刻,我依旧不明白,我到底做错了什么?


    日子,好难过啊!


    爸那天说的话,还回荡在我的耳畔。


    等我高中毕业后,他真的就不再让我上学了吗?


    我不知道,高一毕业时,他说过,如果我考上好的大学,他还是会让我上的……


    我能不能考上?以前我是有信心的,但是此刻,我不知道了。


    初中毕业时,他就不想让我上学了,还是堂哥劝他的,说十五岁不上学出去打工也没人要,高中还是要上的。


    堂哥是小学老师,在他眼中是知识分子,说话还是有一定分量的。


    同学们在操场玩耍,笑声随着风飘进我的耳中。我望着远处发呆,思绪像断了线的风筝,飘忽不定。


    不知道奶奶这个是时间在干嘛……


    现在不是饭点,邵婷婷应该在休息吧。


    自初三毕业后,我和邵婷婷就没再见过面了,我在惠恩市上高中,她在安见市的表叔饭店上班,她没有回来过,一次都没有,即便是过年也没有回来过。


    惠恩到安见坐车一个小时,我上学,她上班,都没有空。


    唯一聊过的几次,还是在扣扣上,是放假时,我和江亦去网吧的时候。不过多数时候都是我给她留言,等她有空看到了在回我,然后我上线看到在回她。


    去年冬天的时候,她说她要回来的,结果没有回来,她说她很忙,每天睁眼就是洗菜端菜刷盘子。


    我将脸重新埋在膝盖上,不知道她攒了多少钱,有没有设定好离开的计划,有没有得到她妈妈的消息。


    突然,身边的水泥台阶上传来轻微的脚步声,紧接着,有人坐了下来,我想走,已经来不及了。


    我下意识的缩了缩身子,不想让人看到我的样子。


    我想抬头看看是谁,却又不敢,只是在心里默默祈祷他快些走开。


    “这里倒是个乘凉的好地方。”熟悉的声音在耳畔响起。不用抬头,我就知道,是江亦。


    我的心跳骤然加快,抱着小腿的手不自觉地收紧,脸依旧埋在膝盖上,牙齿咬着下唇。


    他怎么来了?


    他来做什么?


    他会和别人一样用异样的眼光看我吗?


    空气瞬间变得安静,静的我仿佛能听到自己的心跳声。


    不知道过了多久,我听到了运动鞋底摩擦水泥地发出的沙沙声。


    是江亦站起来了,他要走了吗?


    他来之后,就说了一句话,是不是因为我太冷漠了,我是不是应该抬头说句什么?


    说什么呢?


    说这里确实是乘凉的好地方?可是现在是春天,哪儿需要乘凉啊……还是向他解释我不是小偷?


    我双手紧紧抓着校裤,内心一片挣扎。


    ……算了,随他去吧,说了他也不一定信。


    脚步声在我面前停下,他并没有走,而是靠着我坐了下来,手臂碰到了我的胳膊。


    我怔住了,不等我有所反应,一个冰凉的东西堵住了我的左耳,熟悉的旋律如潮水般涌入耳中。


    是《踏浪》。


    不过不是徐怀钰唱的,传入耳中的是江亦的声音。


    我愣住了,下意识抬起头,正对上江亦的视线。他单手托腮,胳膊肘抵在膝盖上,嘴角挂着淡淡的笑,手里握着MP3,另一只耳机在他耳朵里。


    “怎么样?有没有那种感觉?我录了好几遍呢。”他说。


    阳光透过树叶的缝隙洒在他身上,斑驳的光影照映在他的侧脸上。


    我一时忘了回答,心跳不受控制的加快,耳机里江亦的歌声还在继续,干净温柔,就像春天的微风轻拂过耳畔。


    见我半晌不说话,他微微歪头,看着我,“是不是好听到你都想不到词语夸我了?”


    他抬手摸摸鼻尖,“怎么样?是不是我唱的要比原唱更有感觉,听完后,心情是不是瞬间就好了?”


    明明是我们之间再正常不过的对话,却让我眼眶一热。


    我知道,他是在安慰我,用他的方式。


    我以为他听到那些闲言碎语,也会像别人那样远离我,不再跟我说话。而我却忘了,他十岁时说过,我们要当一辈子的好朋友,永远不能不理对方。


    我张了张口,喉咙好像被堵住了似的,发不出声音。


    “诶!我昨晚回宿舍录了好久呢,难道没有唱到你的心趴上吗?”


    “好嘛,不理我,那我给你讲个笑话吧……看这次能不能让你高兴的鼻子冒泡泡……”


    我噗哧笑出了声,忽的想起,六年级的那个夏天,我被姐姐剪坏了头发,那天赶上妈妈心情不好,挨了一顿打,我蹲在校园花丛的角落里哭时,也是江亦找到了我,他蹲在我身边,没有问我为什么哭,而是问我,“你是不是没有唱踏浪?难过时唱一唱,不就不难过了么。”


    幼稚!


    谁伤心难过时,还有心思唱歌。


    见我不理他,他开始给我讲笑话,一个接一个,用搞怪的表情逗我。


    “你看我,这样你会不会。”他嘴巴张大,眉毛挑起,眼睛向上看。


    我没忍住笑出了声,他也笑,从口袋里拿出纸巾递给我,“你开心的鼻子都吐泡泡了。”


    微风轻拂而过,不远处同学的嬉闹声传入耳中,正巧,MP3里的歌也放完了。


    我伸手从耳朵上拿下耳机,指腹摩挲着耳塞,沉默半响才开口,“我……不是小偷。”


    我的声音很小,几乎听不见。在这之前,我给别人解释过的,没有人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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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信。


    他眼睫低垂着,拿着MP3的手紧握成拳,喉结上下滚动着,点了点头。


    “我知道。”


    ‘我知道’这三个字让我鼻子一酸,差点哭出来。


    我猛地抬头看向他,他相信我。


    他看着我,眼里没有怀疑和厌恶,只有一种近乎悲伤的心疼。


    “我已经找班主任解释过这件事了,你放心,以后同学不会再议论了。”


    他的声音很轻,却像一缕阳光穿透了我心头的那抹阴霾,让我的心尖猛地颤了一下。


    原来被相信的感觉是这样的,就像在大雪纷飞中迷失了方向,突然有人救了我,为我披上了御寒的衣裳,温暖的让人想要落泪。


    我死死攥住校服下摆,喉间涌起的酸涩直冲眼眶,我慌忙低头,视线模糊的盯着鞋尖,拼命的眨眼,却还是没能拦住那颗砸向水泥地的泪珠。


    “谢……谢谢。”我的声音哽咽的不像话,短短两个字,说出口时,却像是被卡在喉咙里似的。


    原来被拯救后,连道谢都会变得笨拙。


    我拇指和食指紧紧捏着耳塞,指尖因为用力太大而微微发白,耳机线因为我的动作,轻轻晃动着。


    “等高考结束,上大学后,我们就能离开泉京了。”他忽然说,“还有三个月,到时候去了北川,就自由了。”


    我猛地抬头,心跳忽然漏了一拍,随即又剧烈跳动起来,手不自觉的松开了耳机,耳机落在水泥地上,发出一声轻微的声响。


    我怔怔的看着他,脑中全是他刚才说的话。


    我们?


    他是什么意思?


    他也想去北川上大学?


    但他和丁玉露……


    我之前听梁芳说,丁玉露想去月江大学,我以为江亦也会去呢。


    但他刚才说的,是‘我们就能离开泉京’。


    他这话是什么意思?


    一个大胆的想法在我脑海中一闪而过。


    他……也喜欢我?


    随后又立即被我否定。


    不可能。


    他……怎么可能会喜欢我。


    我一下又一下咬着下唇,被我揉捏的皱巴巴的校服衣角,像极了我此刻拧巴的思绪。


    怎么可能……


    他刚才说的‘我们’应该只是随口一说吧。


    毕竟他上次说过,高中阶段极为重要,他不谈恋爱的。


    不谈恋爱不代表没有喜欢的人。只是那时候的我自卑到了骨子里,潜意识里觉得我配不上江亦。


    我抿了抿唇,想问他丁玉露的事,喉咙却又像是被什么东西噎住了,久久不知该如何开口,犹豫了半天,才开口,“你也想去北川?”


    他轻“嗯”一声,弯腰捡起耳机,轻轻掸去上面的灰尘,将它捋顺和MP3一起放入口袋中。


    “你呢,还是决定考北川大学吗?”他语气平静,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我,似乎是在观察我的反应。


    “嗯。”我低低应了一声。


    他忽然笑了,眼尾微微弯起,像是被风吹皱的湖面,“好啊,那一起加油!”


    好什么?


    加油什么?


    一起努力考北川大学吗?


    他要和我考一个大学吗?


    他是什么意思……是我想的那个意思吗?


    我张了张嘴,想问,却又不敢。怕一开口,就会戳破这层薄如蝉翼的暧昧,怕一切只是我的错觉和自作多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