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5. 仁义抵万金(十三)
作品:《花妖偷渡手记》 衙役们望着云中的巨兽,七嘴八舌地议论。
“这头上的角,怎么有些眼熟?”
“啊!这不是各大钱庄都供的貔貅么?”
貔貅威风凛凛地降下云头,露出似金似玉的花纹,嗅了嗅金锭,喜笑颜开,一头扎了进去。
随着巨掌翻飞,金锭大把大把扫入口中,像在吃糖炒栗子。零星的金锭飞溅出来,越过半条街,掉在衙役脚下。衙役赶紧捡起,揣在怀里。
金锭山转眼便矮了下去。貔貅眼睛一亮,在金锭深处发现了沉睡的金蟾。
金蟾生于人间,长于人间,无从得知眼前这虎豹似的瑞兽就是自己的天敌,还弓着身子高高跃起,欲和它斗上一斗。
貔貅一把抓过,放入口中大嚼。金蟾毒液辣辣的,提神醒脑,金蟾胃液酸酸的,开胃生津,金蟾蹬腿垂死挣扎,吃起来既有弹性,又有嚼劲。
貔貅几百年没尝到如此美味了,喜不自胜,两只灯笼般的眼睛都眯了起来。
季月从它耳朵后面爬出来,“吃完了么?吃完就赶快回去!”
貔貅含糊道,“急什么?我要细嚼慢咽。”
季月道,“多待一刻,功力就折损一分。”
貔貅一想不错,长尾巴扫过,带起最后一把金锭,跃上云层。
金光闪过,瑞兽凭空消失,留下一地废墟和不知所措的人。
季月将饱餐一顿的貔貅送回具区泽,严词拒绝了对方“打一架”的要求。
这么一通来回奔波,实在是累过了头,连湖水都感觉比刚才凉了,还带着一丝辛辣之气,弄得她一个激灵。
她现在只想回琳琅阁好好睡一觉。
南安县。
韩思年把金蟾被吃的好消息带回县衙,徐知县大喜过望,亲自前去查看。
笼罩黄府的白烟渐渐散去。清理废墟花了整整三日,共搜出金锭五万五千两,黄府一百多男女老幼,尸骨无存。
徐知县下令解除戒严,将黄仁的罪行通报全县,闻者无不震惊。
百姓一出门,便蜂拥到积善寺、豆市巷、黄府三处,围观金蟾留下的“遗迹”,指指点点,议论纷纷。
更有不少人,在墙角、树根等犄角旮旯里搜刮出金粉金粒,捡了回去,一时之间,各大钱庄门庭若市,挤满了要兑金子的人。
然而这些和县衙所得比起来,不过是九牛一毛。金蟾所到之处,残留的金锭,都被搬回县衙,用作重修毁坏的街道、房屋。徐知县本想搜刮黄掌柜一笔钱,加高河堤,造个声势浩大的防妖工程,如今钱是现成的,还比预想中多了许多。他暗自感叹因祸得福,命令流水般发下去,一夜之间便召集大批工匠,轰轰烈烈干了起来。
沈灵均被接回府中,精心照料。王妙仪声泪俱下地定了规矩,不许起床,不许操心,不许打听任何外界的事,一切以专心静养为要,不养胖十斤,不许出门。
沈灵均解释得唇焦舌燥,自己是一时力竭,已经恢复,没有大碍,可任他功力再深,剑锋再利,也敌不过表妹的眼泪攻势。又听说她误以为自己死了,肝肠寸断,几次哭晕过去,也深感歉疚。他在金蟾腹中固然煎熬,外面的家人揪心难过,煎熬更甚于他。
于是他乖乖听命,卧床养伤,每日早中晚,喝三次滋补汤药。
其间,韩思年来了几次,要面见沈大人,畅谈捉妖之道和未来的人生方向,皆被王妙仪无情地拦在门外。
他苦于无处诉说,便拉着王妙仪大谈特谈,说等天一道人回来了,自己要拜他为师,学习道法剑术,要游历四方,捉满一百只妖,还说记下了吃掉金蟾的瑞兽的样子,说不定以后有缘,会再遇上。
王妙仪起初听得厌烦,不时在言语中泼些冷水,听到后来,却暗暗心折。这韩公子明明什么都不会,却有一种英勇无畏,百折不挠的意志,人人害怕退缩之时,他反而冲在前面,这一点,倒和自己表哥颇为相像。
韩思年放弃科考,父母自然极力反对,家人之间几乎决裂,他也不愿回家待着。正好有个王妙仪愿意听他说话,他便成日赖在沈府不肯走,非要等沈伯下了逐客令,才依依不舍地离开。
沈灵均在卧房之中百无聊赖,偶尔运起功力,偷听他们说话。听了几回,对韩思年此人更无好感。先前频频向季月献殷勤,如今又来骚扰表妹,三心二意,油嘴滑舌。要入玄门正宗,须得摈弃世俗之念,一心修道,这浮华浪子怎能做到?光是要他闭上嘴巴,静心打坐几个时辰,就难如登天了。
季月还说他人不错,妖的眼光,果然很差,下次见到她,要多提点提点。
想到季月,宁定多日的心神突然又躁动起来。
金蟾腹中,金钟罩内,她靠在怀里说的话,有几分清醒,几分糊涂,几分真情,几分假意?
她如今还记得多少?为什么还不来找他?
季月在家中躺了几日,便闲不住了,出门瞎逛。
她先去了趟豆市巷,关怀了一下小和尚慧心。慧心如今被那痛失儿子的妇人收养,每天跟着义母剥豆子、卖豆子。他聪明伶俐,手脚勤快,又会讨顾客欢心,豆子铺的生意一天好似一天。妇人原本寡居多年,又不幸痛失爱子,如今有这么一个义子伴在身旁,也可稍慰心中伤痛。
慧心的两位师兄,慧觉和慧能,当日昏倒在县衙,醒来后,对广义方丈指使他们抛尸井中的勾当供认不讳。如今关在大牢之中,只等秋后问斩。
季月在豆市巷坐了一上午,喝下三碗加了冰糖的红豆羹,心满意足地告辞。
沿着玉川河岸溜达,暮春午间的阳光已有些火辣辣,晒在背上,沁出一层薄汗。
她专挑柳树浓荫里走,不自觉拐到沈府所在的清和街。
这条街一向僻静,两三个姑娘摇着团扇,嬉笑而过。桥下碧水之中,一行绿头鸭悠闲地游过。
她撇了撇嘴,换了个方向。
体内的汁液不停地冲击心脏,像要造反,她干脆来个置之不理。
金蟾腹中发生的事,她记不太清了,只能回想起一些零星的画面。
她抱怨妖界弱肉强食,有打不完的架;她靠在沈灵均坚实宽阔的胸膛上取暖;她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看到一座横过来的小山一起一伏,原来是沈灵均的喉结;她坦白承认喜欢沈灵均……
清醒过来以后,每一幕都让她羞愧难当。
如果这些都是真的,她说了那么多不该说的,妖的身份,已然暴露无遗。
这么多天过去,沈灵均为什么还没来找她打架?他身为南安县唯一的捉妖师,不是立志逢妖必杀吗?
如果他找她打架,她要不要手下留情?直接逃走,会不会太没出息……
如果这些都是假的,那她究竟是中了什么毒,会臆想出那么多荒唐的事?难道她对沈灵均的心思,已经如此饥渴难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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万一他找她对质,该怎么办。想到这里,脸上烫得厉害。这人要是实在不知好歹,干脆一口吃掉他算了。
季月神思不属地乱走,不知不觉绕着沈府转了一圈,又回到大门口。
阳光正好,她清清楚楚地看到一道修长的身影掠过院墙,潇洒地落到街上。
他穿了件从未见过的靛蓝色长袍,更衬得面如冠玉,姿态闲雅,春风吹起水面的涟漪,也撩动他束发的发带。
季月腹诽,好端端的,光天化日,放着自家家门不走,跳什么墙啊。
她嘀咕一声,怪人,抬脚就要走。
沈灵均叫住了她,“季姑娘,可是来找我的?”
季月尴尬一笑,“沈大人,别来无恙。”
他径直走到她面前,几乎脸贴着脸,柔声道,“金蟾腹中救命之恩,不必言谢,那是沈某职责所在。”
季月忍了半天没忍住,“当时要不是你拖住我,也不会被金蟾吞入口中。”
“我想把你拖开,谁知你拼命拽我的胳膊。季姑娘,没想到你力气那么大。”
“……我怎么记得不是这样的。”
沈灵均眸色深沉,“这会儿记性好了?金蟾腹中的事,还记得多少?”
季月心里一寒。
“我当时……说了什么?”
沈灵均不动声色地挪了半步,把她逼到墙边。
“你说,你对我心悦已久,可惜我是修道之人,不能娶妻,所以连日来饱受相思之苦。”
季月眼睛亮晶晶的,大叫,“不可能!我绝对说不出这样的话!”
沈灵均略偏过头,戏谑道,“说到伤心处,还靠在我肩上,哭晕过去了。”
季月绷紧了脸,恼羞成怒,“告辞!”
走了两步,发现一条手臂拦在眼前。
他语调低了八度,和刚才截然不同,“好吧,是我编的。”
季月回过头,见他神情肃穆,眉宇间还有一丝怅然。
“其实是我对你心悦已久,所以想尽办法接近你,探知你的心意。也是我饱受相思之苦,既怕你不知道,又怕你知道了,反而会拒我于千里之外。”
季月耳中轰的一声,面上发烧,渐渐显出花心的颜色。
他的脸越来越近,近得可以看到肌肤上的毛孔,根根分明的睫毛,和深褐色瞳孔中自己呆滞的脸。
“你……你要干嘛?”
那两片柔软的嘴唇会突然分开,把她吞进肚子吗?不,不会的。他又不是妖。
沈灵均低语,“一般姑娘,在这种时候,会闭上眼睛。”
季月反而睁大眼睛,“偏不。”
他便吻了上来。嘴唇相接,温软香甜,胜过此前尝到的一切人间美味。季月浑身僵硬,沈灵均则一手揽过她纤细的腰肢,一手托在脑后,日光下一对影子交叠,宛转缠绕,犹如并蒂连理的花枝。
许大娘挎着满满当当的菜篮子,正在过桥,猛然看到沈府院墙一侧,有一男一女,光天化日之下抱在一起,当街接吻。
她探出大半个身子,定睛一看,不是别人,正是那位一心修道,脱离世俗的沈大人,和自家隔壁那位千娇百媚,放浪形骸的季姑娘。
许大娘又震惊又激动,恨不得插上翅膀飞到茶楼,把这个大新闻告诉全县的人,兴奋之余,一不小心失去平衡,连人带菜,掉入了清凌凌的玉川之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