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2. 仁义抵万金(十)

作品:《花妖偷渡手记

    韩思年和衙役们走后,县衙就气氛压抑。徐知县背着手,在三足金乌的画像底下踱来踱去,似乎在苦思对策,其实脑中一片空白,什么法子都想不出来。


    师爷坐在左首,心中默默祷祝,向所有想得起来的神明祈求,保佑南安县此番能度过难关。


    那儿子被妖所吃的妇人,眼泪都哭干了,呆坐在角落。沈伯不住地低声安慰。


    黄仁面无表情,暗中打着算盘,时不时往装满金锭的箱子看上一眼。


    王妙仪待得越久,心中越是不安。她听了韩思年的话,一时冲动,才跟了过来。想要为表哥报仇,自己却无能之极,只能待在这里发呆。韩思年临走前叮嘱她留意黄仁,可她盯了半天,也没见他有何异动。


    徐知县突然清了清嗓子,“本官口渴得很。怎么连个倒茶的都没有?”


    师爷心想,谁让你把所有人都派了出去。


    “大人稍等,我这就去。”


    走到里间,发现连热水都没烧。好在已是仲春时节,喝凉水也可。师爷找出几包大麦,倒在壶中,用井水泡了一会儿,才端出来。


    徐知县喝了一口,竟没发火,反而夸道,“这是什么饮子,倒也解渴,给他们一人倒一杯。”


    众人纷纷说道,不敢劳动师爷,自行上来领水。


    大家同时走动,堂下便有些混乱,王妙仪眼尖,看到黄掌柜经过那金锭箱子时,俯身弯腰,把几枚金锭揣在怀里。


    她大为诧异。黄仁是钱庄庄主,财富几辈子都吃用不尽,为何贪图这几枚金锭?


    她心思单纯,便上前问道,“黄掌柜,这金锭有何不妥之处?”


    黄仁吓了一跳,没想到自己拿金子还被这女子瞧见了。


    这箱金子比起他庞大的财富,如同九牛一毛,可他积年养成的习惯,见到金子若不揣在怀里,浑身便不自在。被王妙仪当场叫破,只好不情不愿地掏了出来。


    “适才我听知县大人说,这些金锭的形制和我钱庄中的颇为相似,便想细细查看一番。”


    徐知县听在耳中,突然觉得妖吐出的金子和钱庄的金子相似,乃是大大的不妥。但究竟不妥在何处,一时却想不透。


    王妙仪见黄仁看向自己的眼神似乎颇有敌意,顿感窘迫,一低头,发现金锭箱子旁多了一本手掌大的册子。


    黄仁方才一掏一摸,这册子想必是从他袖中掉出来的。


    王妙仪俯身捡起,正想交还给他,却见他端着杯子坐回原处,目不斜视,面上有如罩了一层严霜。


    她不敢过去,心咚咚直跳,把册子藏在袖中,走回原位。


    她把幂篱掀起一角,杯子递到嘴边,饮尽杯中水。凉水激得肠胃都收缩起来。


    环顾四周,没有人在注意她。借着幂篱的遮掩,王妙仪取出册子,一页一页翻看。


    大庆二年三月初三,舍得当铺,王安。得利。


    大庆二年三月初七,乞丐。得利。


    大庆二年五月十八,丫鬟,小蕊。赔本。


    大庆二年七月二十,舍得钱庄,账房,钱忠。得利。


    册子甚厚,纸张泛黄脱落,显然有些年头。她看得一头雾水,哗啦啦翻到最后几页。


    大庆十二年正月初三,积善寺,慧灵。


    大庆十二年二月初九,积善寺,慧净。


    大庆十二年三月初四,积善寺,慧闲。


    大庆十二年四月十六,积善寺,大厨。


    王妙仪汗毛都竖了起来,又往回翻了几页,每页都有积善寺三字。


    黄仁一个钱庄掌柜,和积善寺到底有何渊源?


    她下意识地往他那边看,黄仁的眼光,恰好瞟了过来。她手一抖,册子掉在腿上,慌忙用手罩住。


    如果发现这本册子的是表哥就好了,他一定能明白这些名字代表什么,即使不明白,也敢当面质问黄仁。


    而自己胆小怕事,会把一切都搞砸的。


    隔着幂篱环顾四周,沈伯、妇人、师爷、知县,没一个能托付的。看来只有等韩思年回来了。


    她攥了一手心的汗。若是韩思年回不来,那就……


    头顶忽然一暗,黄仁不知何时竟走到眼前。


    王妙仪惊叫一声,只见黄仁板着脸如同僵尸,伸出一只手来,“王姑娘,你是不是捡到什么东西了?”


    她吓得结结巴巴,“我……没……”


    黄仁凶相毕露,厉声喝道,“拿出来!”


    众人侧目。沈伯见小姐被人逼迫,忙赶过来把她护在身后。徐知县也问,“怎么回事?”


    黄仁还没回答,外面传来嘈杂之声。韩思年提着许小宝的后背,风风火火地冲进来,往地上一掼。


    “你自己跟知县大人说吧!”


    许小宝大喊,“冤枉啊大人,小的什么都没做!”


    韩思年气笑了,“还没给你定罪,就大喊冤枉。未免喊得早了些。”


    徐知县一拍惊堂木,“大胆!公堂之上,岂容你大呼小叫!”


    韩思年拱手道,“启禀大人,我们赶到豆市巷围捕金蟾。那妖兽体形巨大,气力惊人,我们敌不过,让它逃脱。”


    他指着许小宝,“我们本应继续追击,可许小宝却带领数人,脱离队伍,偷偷摸摸潜入舍得钱庄的废墟,装运金锭。被我发现以后,还鼓动我一起搬,说拿去黄府可以领赏钱。当此危急之时,外有妖孽作乱,百姓命悬一线,你身为公门中人,却一心为商贾谋私利,实在是利欲熏心!徐大人,似这般玩忽职守之人,再留在县衙,只会连累您的名声!”


    许小宝哭道,“徐大人明鉴,黄掌柜给了我一枚金锭,可抵得上十年的俸禄啊!小人一时贪心……”


    徐知县虎着脸,“黄掌柜,这是怎么回事?”


    黄掌柜脸上青一阵,白一阵,默然不语。


    韩思年再添一把火,“黄掌柜,在下从前听说,有钱能使鬼推磨,还有些不信,今日可算领教了。原来徐知县手下的人,也要听您的调配。衙役的价码是一枚金锭,不知道知县的价码是几枚啊?”


    “放肆!姓韩的,本官宽宏大量,不是让你在此口没遮拦,胡言乱语的!”


    “在下失言。”


    “还有你,黄仁,本官眼里不容沙子!你在本官眼皮子底下动手脚,等事情过去了,定要重重治罪!”


    黄仁嘴唇颤抖,突然大叫,“事情不会过去的!知县大人,别抵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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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逃得一个是一个!”


    “你说什么?!”


    “这姓韩的大言不惭,说什么,敌不过,让它逃了?哈哈哈哈,真是滑天下之大稽。明明是你们这些人福大命大,从它口中逃了。若再撞见,你们谁有把握杀得了它?是你姓韩的,还是知县大人亲自上阵啊?”


    他喊得声嘶力竭,眼睛里都是血丝,状如疯癫,“赶紧带上金子跑。南安县有的是人给它吃。咱们逃得远远的,谁也别回来!”


    徐知县摇头,“你疯了。”


    黄仁冲到他面前,唾沫星子喷了他一脸,“是我疯了,还是大人疯了?!”


    所有人都惊呆了。师爷欲把他拖走,被狠狠甩开。衙役们不知所措,未得命令,不敢走上来拿人。


    韩思年拔出斩妖剑,架在黄仁左肩。


    “黄掌柜,你胆敢威胁知县大人?!”


    黄仁只觉半边肩膀沉重无比,脖子上丝丝寒意,不得不冷静下来,哑着嗓子道,“是在下失态了。可在下所言皆出自肺腑,还望大人慎重考虑。”


    他缓缓退步,斩妖剑始终架在他肩膀上。


    “韩公子,此剑名为斩妖,用它杀了我,可不算能耐。”


    韩思年哼了一声。


    徐知县颓然道,“都退下吧,吵得本官头疼。唉,要是沈灵均还在……”


    此话一出,人人触动心肠。王妙仪眼中一酸,又流下两行泪来。


    衙役们四散开来,拖着钢刀,眼神呆滞,像一群游魂。


    许小宝趁人不注意,悄悄爬起来,往人堆里躲。


    似乎还嫌不够乱的,公堂之外,传来哒哒的脚步声。


    这脚步声极轻,极慢,倒像一个游魂在街上漫无目的地溜达。


    随即,又有别的游魂跟了上来,步伐重了些,却同样缓慢。


    衙役惊呼,“是金蟾!金蟾来了!”


    “不可能!金蟾哪有那么轻!”


    “它想偷偷摸摸进来!”


    “金蟾有四足,脚步声不是这样的。”


    妇人突然尖叫,“是我的旺儿!我的旺儿变成鬼魂回来了!旺儿,娘在这里!快进来!”


    她不管不顾地往外冲,被衙役们拦下。


    只见一个骨瘦嶙峋的小和尚跨过门槛,晃了晃,摔倒在地,怀中抱着的一颗大白菜滚了出去。


    他抬起头,目光扫过堂上明镜高悬的匾额,用双手支撑着往前爬去,口中喃喃道,“知县老爷救命,师兄们要杀了我。”


    门口又进来一个高和尚,一个胖和尚,皆是体格健壮,面有菜色,眼睛发直,双腿打颤,走得奇慢无比。胖和尚不住喘气,高和尚张着嘴,气若游丝地呼喝,“小兔崽子,给我站住!”


    三个和尚一个爬,两个走,如同三只乌龟赛跑,半天才前进一截。


    在场没有人认识他们。


    徐知县的耐心到了极限,额头上青筋跳得欢快。


    “这里是公堂!不是跳梁小丑撒野的地方!就算金蟾把全县吃尽了,本官也不容你们如此造次!给我轰出去!”


    韩思年叫道,“且慢!徐大人,本县只有一座寺庙。敢问这三位师父,可是从积善寺中逃出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