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9. 不与离人遇(八)
作品:《花妖偷渡手记》 春日暖风熏人,玉川边柳枝飞扬,大户人家的院墙内,桃花杏花次第开放,偶有旁逸斜出的枝条,从窗格中漏出些许春光。
季月沿着玉川一路走,来到镜湖边。湖水荡漾,水中自己的倒影起伏不定。她看了一会,从怀中掏出一个小布包,屏息拿出里面的花蜜,扔进水中。
这颗花蜜是妖力凝结而成,她昨晚还特意用辣椒粉泡过。现在上面的气味霸道至极,连她自己闻了都要掩鼻。南安县水系相连,将它丢在镜湖里,不出半天,定能把泉妖熏出来。
她满意地拍了拍手,转身往县衙走。
几只蜜蜂嗡嗡地绕着她的脑袋打转,她笑眯眯的,并不驱赶。
远远地看到县衙大门,门口仍是川流不息,挤满了来看热闹的路人,对着两具男身指指点点,评头论足。
“左边这个太干巴了,骨瘦如柴,看着提不起兴致。”
“右边这个相貌是俊的,可表情太凶狠,那双大手把人家的胳膊都要拧断了。”
“没准人家就喜欢这个调调呢。”
“我识得这郁小公子,听说早年和家里人反目了。难不成是因为他有龙阳之好?”
季月越过人群,看见门口某个熟悉的身影,笑容僵在脸上。
“沈大人?你怎么又来了?”
沈灵均看了看她,故作惊讶,“难道季姑娘有所不知?我是本县的捉妖师,领衙门薪俸。”
“可你平时都在家待着啊。”
沈灵均朝公堂努努嘴,“三足金乌祥瑞图已毁,整个县衙都要倒霉,这薪俸,领一天算一天了。”
季月灵机一动,“郁公子不是会画画嘛,让他把画补好,将功折罪,不就行了?”
沈灵均哂笑,“那图不是画出来的,是三足金乌的光芒烧灼金版而成。三足金乌不在人间,人间的画师,造诣再深,也无法复原它的样子。”
季月恍然大悟。难怪她第一次夜闯县衙,就觉得此图异常逼真,连翅膀上的羽毛尖都和真鸟一模一样。
看来要恢复此图,非去趟妖界不可。
“你师父什么时候回来?”
沈灵均嘴角浮起一丝古怪的笑容,压低声音,“我以前盼着他回来,如今倒希望,他越晚回来越好。”
季月睁大眼睛,“他真会要你的命?”
她在人间数月,亲耳听闻范老夫子、徐知县、闻同知、杨冰洁的父亲等人,视人命如草芥,比妖还凶残。沈灵均这个师父既然能凌驾于徐知县之上,想必也是狠辣歹毒,对徒弟生杀予夺。
沈灵均叹气,“谁知道呢。我小时候练功偷懒,被他一剑捅穿肩胛骨,伤疤至今还在。该来的总是要来,多想也无益。”
季月悚然而惊,小声嘀咕,“竟如此残暴……”
沈灵均觑着她神色,暗自好笑,“你今天来有何事?”
季月如梦初醒,大喇喇地说,“劫狱。”
离得近的两个姑娘听见了,惊慌地退开两步,窃窃私语。
沈灵均哼了一声,“无法无天。”
季月一本正经道,“有人托我把郁公子救出来,你能不能先走开一会?”
“你准备怎么救?直接冲进去?他隔壁的牢房现在还空着,不如我送你进去陪他吧。”
季月心想,放倒你又不是很难。我叫你走开,不过是给你面子,不想伤及无辜罢了。
正僵持间,风中飘来一股腥味。街道尽头的人群中,发出肝胆俱裂的惊呼。
“蛇!”
季月凝目远眺,那条跟着杨冰洁的巨蛇居然游到光天化日之下,身子贴在地上,碾碎石板,尾巴四处狂甩,人群闪避不及,相互踩踏,乱作一团。蛇头高高扬起,巨口中的尖牙渗出毒液。
季月登时醒悟,巨蛇不想让杨冰洁答应她提出的条件,便亲自来了。
她反应迅速,一把抱住沈灵均的手臂。
沈灵均的斩妖剑刚拔出半截,就被她按了回去。他凝眉,“你干嘛?”
季月手上加劲,叫道,“沈大人,我害怕。”
沈灵均气笑了,“你怕它?上回在竹林里,不是很镇定吗?”
季月避而不答,踮起脚遮挡他的视线,尖声喊道,“它游过来了,它要吃人了!我们快跑啊!”
沈灵均无语,用空闲的那只手召出斩妖剑,剑锋映着阳光,划出一道弧线,飞向巨蛇。他自己则带着季月飞身而起。
季月一惊,沿着他的胳膊往下滑了两寸,沈灵均在半空中转了个身,换另一只手把她捞起来。
耳边风声呼啸,人群四散而逃,眼看斩妖剑就要将蛇尾巴钉在地上,季月吹了口气,剑锋生生偏离一尺,在沿街一户人家的墙根下扎了个大洞。
巨蛇趁此空隙,从脚下飞快地游过,直入县衙。
沈灵均落地,待要回身去追,被季月牢牢抱住腰,动弹不得。
她把脸埋在他肩头,乱叫乱嚷,“救命啊!救命啊!”
沈灵均翻了个白眼。她分明是铁了心捣乱。脖子被她的头发扎得又热又痒,连呼吸都不自在了。
一句“走开”到了嘴边,愣是没说出口。
衙役们见到巨蛇,个个吓得魂飞魄散。巨大的蛇身碾碎门槛,在后院那棵大槐树下盘了一圈又一圈,尾巴卷起一个跑得慢的衙役,送到嘴边,嘶嘶地逼问道,“牢房在哪?”
那衙役闻着巨蛇口中腥臭气息,当场晕了过去。
许小宝贴着墙根,抖似筛糠,眼看巨蛇的头慢慢转了过来,慌忙往东一指。
砰地一声,监牢大门被撞烂,木屑横飞中,斑斓的蛇身一节节挤了进去。
郁离自从关进大牢,日子倒比外面好过多了。不用担惊受怕,一日三餐定时定量,身体渐渐复原,神志也清楚了。
想起自己迷迷糊糊间将徐知县认作阎罗王,将师爷和沈大人认作索命的黑白无常,不由地冷汗岑岑而下。难怪知县大人气成那样,腿上挨板子的地方还钻心地疼呢。
公堂上那幅不堪入目的画,他当时只看了一眼,便深深映在脑海里,如今想忘都忘不掉。谁能想到那恶妖如此可恶,竟用这种下作手段,毁伤他的名誉。
狱卒送饭的时候好心告诉他,全县男女老少都看到那幅画了。郁离只觉万念俱灰,以后没法做人了。与其出去被千万人耻笑,倒不如留在这里坐一辈子牢。
巨蛇撞破大门冲进来的时候,他正在啃馒头,听到这爆炸一般的声响,手一抖,半个馒头掉在茅草堆上。
巨蛇的头转来转去,眼睛在黑暗中闪着光,挨个查看关押的犯人,很快就找到了郁离。
它把长牙楔进锁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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轻轻一抖,门锁就像豆腐一样塌了。
郁离长声惨叫。
巨蛇吐着信子,昂起头,“我是来救你的。”
“不要!我呆在这里挺好的。”
巨蛇不耐烦地甩了甩尾巴,牢房的半堵墙塌了下来。“跟我走,我带你去见杨姑娘。”
“杨姑娘”三字如同惊雷,郁离浑身一震,随即想起泉妖变作杨冰洁的样子,引诱他的恶行。
“骗人!她早就死了!”
“她没有死。”
郁离大张着嘴,巨蛇不等他回答,便用尾巴在他腰间绕了两圈,提起来,反身冲出牢房。
郁离的身子几乎被挤扁了,哇地一声,把刚吃下去的半个馒头吐了出来。
季月在沈灵均肩头靠了一会,凝神听县衙里头哭爹喊娘一阵,便没了声息,大感疑惑,便伸长了脖子,试图窥探。
“里面怎么突然安静了?”
沈灵均干咳一声,挖苦道,“季姑娘,你的演技真的很糟。”
季月讪笑着放开他。沈灵均的身子像个暖炉,抱在怀里越来越热。她手心都出汗了。
县衙里惊呼声又起,这回,他们听到了郁离的声音。
巨蛇昂着头重新出现,尾巴上缠着那倒霉的画师,飞快地朝北游去。
沈灵均头不动,身不转,左手藏在背后,平平推出一掌。
这是化屠龙剑法为掌法。用剑时,能把枝头每片树叶砍成同样大小的两半。用掌时,力道强劲有余,精细不足。
地上的青石板片片掀起,路边花树枝条乱颤,一股劲力越过绑在蛇尾巴上的郁离,噗的一声,击中巨蛇后脑。
巨蛇平平飞起,庞大的身子如同断了线的纸鸢,被风托着飘了十尺,无力地坠到地上。
季月越过沈灵均的肩头,看得清清楚楚,一时阻拦不及,只得暗骂此人阴险。
“你背后长眼睛了?”
沈灵均垂眸微笑,“哪有。”
巨蛇嘴边喷出一股股鲜血,并未躺倒认输,仍是拼命蠕动身子,带着郁离游走。地上的血迹被抹开了,留下一道蜿蜒宽阔的印子。
季月急道,“我们跟过去看看。”
沈灵均讥诮道,“现在不怕了?”
季月没好气地拽过他的胳膊,“别废话了,快走。”
郁离被蛇尾卷着,横冲直撞,险些晕去,恍惚间只觉得一股特别大的风把他托了起来,又摔在地上。回过神一看,巨蛇已然受伤吐血。它游动的速度慢了下来,郁离总算能够在颠簸中看清眼前的路了。
路人见到巨蛇,纷纷惊叫避让。又逃了一阵,行人和车马渐渐稀少,两旁的绿意越来越浓,远处的山峰越来越大。
郁离认出这是去小仓山的路。
他颤声问,“她在山上?”
他常年在小仓山上作画,竹林里多蛇,偶然出现,色泽碧青,一闪而过,并不伤人,他也就不以为意。曾经听人说山里头有蛇妖,他还以为是讹传。
如果真有妖,怎会坐视他独自作画,早就出来把他一口吞了。
直到泉妖突袭,巨蛇冲出来与之相斗,他才明白传闻是真。
此刻被巨蛇卷住,一路往山上跑,心里突然冒出一个荒唐的念头。
杨姑娘死后,该不会变成蛇妖了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