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3. 春风吹又生(六)
作品:《花妖偷渡手记》 “妖界?”
徐知县有点懵。他迷惑地眨着泪眼,拼命回想。很久以前的记忆渐渐浮现。他忽然浑身一颤,指着草妖,“你怎会知道妖界?”
草妖轻蔑道,“县衙保守秘密的本领,七百年来毫无长进。我不单知道妖界,我还知道神巫署在各地委派捉妖师,专门看守连接人间和妖界的通道。这人间,我是一天都呆不下去了。你们若肯送我走,我便饶你们一命。”
徐知县暗暗权衡。若能叫来沈灵均斩杀此妖,算作自己的功劳,于仕途大有好处。但若此妖所言非虚,南安县眼下就有一场大麻烦,一个不慎,可能尸横遍地,官位定然不保。
草妖催促,“怎么样?放走一只妖,换一千条人命,这可是笔大大划算的买卖。”
徐知县捂着脸,“你回去等信吧。容我想想。”
他毕竟是一县之长,面对成了妖的昔日知己,虽然满脸鲜血,威势犹在。
草妖嘿嘿冷笑,“你可要快些想,否则四十九日一过,神仙难救。”
绿草延伸上来,飞快地吞噬了曹掌柜的人脸。嗖嗖声中,千万条草茎穿过屋顶缝隙,消失了。
庆真楼遭众人劫掠,满地狼藉,大门口的匾额掉在地上摔成两半,被踩了无数脚,昔日朱楼画堂,几成断壁残垣,其中惨状自不待言。
子时过后,人们看实在没什么可搬的了,才渐渐散去。
沈灵均无暇为庆真楼哀悼,拉着季月匆匆赶回沈府。
沈伯一见他们,就絮絮叨叨说开了,“小姐刚睡下,晚饭的时候醒过一阵,勉强喂进去半碗粥,都吐了出来。我瞧她一时清醒一时糊涂的。”
沈灵均飞步往里走。“药吃了吗?”
“吃了三粒,不见效。少爷你的嗓子怎么了?”
季月有气无力道,“成百上千的人挤到庆真楼,疯了一样要吃里面的东西,沈大人拦不住,还把自己的嗓子喊哑了。”
沈伯大惊,“有这么多人中毒?难怪我派人去医馆,一个大夫都没见到。想必都被人请走了。”
沈灵均走进王妙仪卧房,见她盖着一床雪花纹锦被,小脸惨白,双眼紧闭,眼下两圈乌青。
手掌贴上她额头,只觉手心滚烫。
三花解毒丸起效慢,表妹体质本弱,体内妖毒与药力相抗,如同一场大战,此时战场又着起火来,病势加倍凶险。
他沉吟片刻,“我现写一副方子,你赶紧去药铺抓药。”
沈伯为难,“今日这情形,恐怕……”
沈灵均一怔。看人们洗劫庆真楼的架势,药铺多半也被搬空了。
这边心急如焚,一旁的季月没忍住,打了个大大的呵欠。
两人都看过来。
“对不住,我实在是太……太……太困了。”
沈灵均叹了口气,“沈伯,带季姑娘去客房歇下吧。”
季月连连摆手,“走不动了,我先在这儿趴一会。”
她缓缓坐到小圆凳上,半个身子伏在桌上,像鸟一样把脑袋缩进臂弯里,不过片刻,便睡熟了。
沈灵均扶起王妙仪,让她靠坐在枕头上,运起功力,将一股热气注入她体内。
沈伯出去了一趟,端回来许多茶水点心。
过了一炷香的工夫,王妙仪两颊现出潮红,倏地睁开了眼,“表哥?你带枣泥糕回来了?”
沈灵均皱眉,“你中了毒,现已服了药,快躺下歇着。”
王妙仪眼中空空洞洞,一片呆滞,“枣泥糕有毒?可我想吃啊。”
“别去想它了!”
她挣扎着闹起来,“表哥,求你了,我……”
沈灵均一指点在她脑后昏睡穴,王妙仪的身子晃了晃,软倒下去。
沈伯在一旁看着,心疼得直抹眼泪,“小姐从小到大,几时受过这样的罪,她最怕痛了……”
沈灵均站起身,突然一阵晕眩,又跌坐回去。
一整天滴米未进,奔波劳累,刚才又损耗功力,确实有些支撑不住。
沈伯大惊,“少爷,你没事吧?”
“无妨,歇一会便可。”
“快吃些东西。”
季月正伏在桌上呼呼大睡,手腕靠在一碟米糕上,十指蔻丹鲜红夺目。沈灵均把她的手挪开,夹起一块米糕,刚咬下一口,就听到外头砰砰砸门声。
他只觉得脑后有根筋一跳一跳。
沈伯飞奔出去,片刻,带回来一个衙役,“沈大人,徐知县有请。”
沈灵均无奈,强打起精神,提了剑,匆匆赶到徐府。
天色还未明,徐府的大宅院静悄悄的,只有书房亮着孤灯。下人手提灯笼,将他引到门口,便行礼退了出去。
徐大人独自坐在书桌后头,颈间旧伤未愈,脸上还添了一道新伤,血痕宛然,神情沮丧中带着愤懑,烦躁中还有一丝尴尬。
沈灵均拱手道,“徐大人。”
“沈老弟,快坐。你的嗓子怎么了?”
沈灵均把白天的事简略说了。
“荒唐!这群刁民无法无天,连官府都不放在眼里。”
“知县大人有所不知,尊夫人可是第一批带人进去抢点心的。”
“竟有此事?这个蠢妇,回头我一定狠狠惩戒她。”
“属下以为,眼下当务之急,是找出解毒的办法。”
“我正是要找你说这个。”徐大人压低声音,“连通妖界的通道,你可有办法打开?”
沈灵均一惊,“知县大人何出此言?捉妖师的首要职责就是把守通道,通道一旦开启,就是大祸临头。”
“曹掌柜来找我,说可以为大家解毒,条件是打开通道,送他去妖界。”
“万万不可!神巫署有严令,通道绝不能开,何况以我一人之力,也无法开启。”
徐大人怀疑地看着他,“你师父天一道人临走前,说他把一切都托付给你了。如今南安县百姓处于水深火热之中,明知有办法解救,怎能忍心不救。曹掌柜固然可恨,可他去了妖界,就不会再回来了。”
“妖的话怎可相信?”
徐大人摸着脸上伤痕,“我也不想顺了他的意,可他说七七四十九日之后,中了妖毒的人都会丧命。”
沈灵均僵在原地。
这草妖,竟如此歹毒。
“即便有什么后患,先解了燃眉之急,再做打算,如何?”
沈灵均摇摇头。徐知县一知半解,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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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不明白开启通道意味着什么。
他嘶哑着声音说,“七七四十九日之内,我定能擒获草妖,找出解毒的办法。”
徐知县重重叹了口气,“你执意如此,我也不好勉强。只是我等得起,中毒之人可等不起。”
这一夜南安县灯火通明。几乎每家每户都有中毒之人在饱受折磨,连带着家宅不宁。吃了三花解毒丸的也不见好转,有连夜到沈府求救的,有胡乱拿药喂给病人的,还有跳着脚大骂沈灵均靠不住的。
唯有徐夫人睡了个安稳觉。她去庆真楼去得早,又对那地方熟悉,端走了笼屉里最后一批枣泥糕,和厨房里备着的做糕点的原料。
还没上马车,她就把几块枣泥糕塞在嘴里,囫囵吞下,果然胸臆间为之一畅,折磨她几个时辰的痛楚渐渐消退。
她哪里知道这是饮鸩止渴,只得意于自己的聪慧。一回到徐府,便吩咐下人,把带回来的原料小心存放。
庆真楼前闹得沸反盈天,几乎要踩死人的时候,她正在自己的卧房里享用茶点,兴之所至,还捏起嗓子,唱了一段小曲儿。
反正老爷已有许久不来她房里睡了。徐夫人从最初的惶惶不可终日到后来渐渐习惯,如今已能自得其乐。
戌时刚过,她便熄了灯睡下了。
梦里,她回到了在庆真楼做舞姬的时候。乐声绕梁,罗裙酒痕,数不尽的欢歌笑语,好生畅快。如今想来,那竟是她一生中最好的时光。
梦醒时分,泪水打湿了枕巾。
徐夫人恍恍惚惚地爬起来,掌灯,想在镜中看看自己如今的模样。
青春是否不再,容颜是否凋零,即使没有凋零,那双热切的眼睛是否早已死去。
她打开妆匣,一张纸掉了出来。
绿色线条勾勒出一位绝色佳人,旁边歪歪扭扭地写了五个字,“解药此中藏”。
徐夫人从没见过这张纸。
纸上之人倒有些眼熟。
砰,房门猛地打开,徐知县虎着脸闯了进来。
“你今日是不是去庆真楼了?”
徐夫人一时说不出话。她的心魂还留在那个消失的青春旧梦里,眼前的一切,老爷、卧房、连同鼻端闻到的零陵香,都异常陌生。
“沈灵均说你拿走了点心,是不是真的?你从前就和那姓曹的妖孽过从甚密,当真不知道他的底细?”
徐夫人支支吾吾,“我……”
徐知县不耐烦,大步走过来。
徐夫人瑟缩了一下。她突然想起自己此时没有上妆。怎么能让老爷见到自己没上妆的样子呢?
她一把抓住妆匣。那张纸被震得飞了起来,恰好飘到徐知县面前。
徐知县盯着那绿色小像,眼睛越瞪越大,肥厚的手掌剧烈颤抖。
这女子,他曾见过的!
在猫妖死的那晚,县衙大牢倒塌前,她曾留下惊鸿一瞥。
他试过把她画下来,张榜通缉,可惜绘画一道,差之毫厘,谬以千里。
如今终于有人把她画出来了!
徐知县狠狠地把纸拍在桌子上,虎口之侧,刚好露出季月的眼睛。
那只眼睛就像活的一样,将他望着,似笑非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