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2. 春风吹又生(五)
作品:《花妖偷渡手记》 沈灵均端起茶抿了一口,“不急。”
打破的半扇窗户在风中吱呀作响。过了许久,男人都没出来。季月等得无聊,又去逗小郭老板。
“你今年贵庚啊?可有二十岁?”
小郭老板嘻嘻笑道,“刚满二十一。”
她撑着头,神色轻佻,“啧啧,好一个青春逼人的少年郎。”
“季姑娘瞧着比我还小几岁呢。”
“胡说,我可有五……唔,不能告诉你。”
“小店新出炉的酥饼,季姑娘可要尝一尝?”
“好啊,来两碟。”
沈灵均斜睨她一眼,“还没吃够?”
“怎么了?又不花你的钱。”
他冷冷道,“冬眠三个月,看你怎么熬。”
季月一愣,她吃人间的东西,纯为解馋,不为果腹。沈灵均真是爱瞎操心。
“不用你管。”
沈灵均见她拿起酥饼就啃,忍不住又想嘲讽几句,第二辆马车疾驰而来。
这辆马车比上一辆轻便得多,车上下来的男人仅着一件单衣,靴子筒一高一低,慌里慌张往楼里冲。
他把大门拍得砰砰响,“掌柜的在吗?有人吗?”
有过路的大娘拉住他,示意他看那封条。
他呆看片刻,环视一圈,径直朝郭氏馄饨摊跑来。
“请问这位小哥,可知道对面庆真楼出了什么事?”
小郭老板挤眉弄眼,“客官还不知道?曹掌柜是妖,庆真楼遭官府查封了!”
那穿单衣的男子大惊,“竟有此事,那楼里的点心师傅去了哪儿?”
“各回各家了呗。”
“这……这可如何是好。”
沈灵均问,“你找点心师傅何事?”
“我家娘子一早起来,嚷着要吃庆真楼的一口酥,吃不到便喊肚子痛,说痛得如同火烧,然后就晕了过去。”
男子一口气说到这里,才发现眼前之人是沈灵均,当场下拜,“沈大人,您是衙门的人,定知道点心师傅家住何处,盼能见告!”
季月打量他一会,突然叫道,“你是王夫人的相公,上回被猫妖抓伤的那个!”
“是……姑娘怎么知道?”
“你娘子是不是在卧房里藏个小柜子,专放庆真楼的点心?”
“正是!她向来嗜甜,糕点是日日不断的,我曾劝她稍加节制,她非但不听,还反问我是不是嫌她胖了,将我痛骂一顿。这下好了,真的吃出病了。”
沈灵均道,“她中了毒,找点心师傅无用。你把这药拿回去,每日喂一粒,再找大夫开一副疏通经络的方子,配合服用。三日后若不见好,再来找我。”
王夫人的相公千恩万谢地去了。
第三辆马车疾驰而来。
这回季月和沈灵均同时“咦”了一声,认出眼前这辆镶金坠玉,华丽非凡的,正是徐府的马车。
徐夫人扶着家丁的手,颤颤巍巍地走下车来。
自上回猫妖案后,季月就没见过她。她似乎更加清瘦了,裹着厚厚的裘皮袄子,仍是一副弱不惊风的模样,一手捂肚,面露惊恐。
她的大眼睛扫过庆真楼,冲家丁使个眼色。家丁扑到门上,三两下撕下封条,向里一推,大门豁然洞开。
徐夫人被家丁、丫鬟、仆妇簇拥着进去了。
季月扯扯沈灵均的袖子,“你看,又来一个藐视朝廷的。”
沈灵均淡然道,“徐夫人向来是把朝廷当成自己家的。”
“她的身子骨比你表妹硬朗,没晕过去。”
徐夫人一行人刚进去,侧面甬道中的半扇窗户就被推开了。第一个来的胖大男子手捧着一个大包袱,艰难地翻过窗台,摔到地上。
包袱散开,滚出几块红红绿绿的糕饼。
他也顾不得沾了灰尘,拾起来胡乱塞到怀里,闷着头便走。
沈灵均一跃而起,拦在前面。
“孙员外,且慢。”
“沈……沈大人?”
“你怀里的东西有害无益,放下吧。”
孙员外膝盖一软,跪了下来,“沈大人,我家中老母今早一起来就嚷着要吃庆真楼的紫薯糕,吃不到便口吐白沫,我实在没法子,这才……”
沈灵均倒出五粒药丸,“中毒的不止一人。把这药拿去,喂令堂服下。”
孙员外登上马车走了,季月施施然过来,站在沈灵均身边。
“我总算看明白了,你特意跑过来守着,是为了送药救人?”
沈灵均点点头。
季月转过身,眼望道路尽头,轻叹一声,“你的药还有多少?只怕不够用呢。”
沈灵均猛然回头,只见放生桥畔,烟尘漫漫,十几辆马车排着队驶过,声势浩大,迎面而来。
他连忙拉着季月闪到路边。
那十几辆马车争先恐后地停在庆真楼前,车上跳下来许多穿着考究,脸色惊惶之人,见大门洞开,一股脑拥了进去。
沈灵均紧随其后,一步跨进大门,朗声喊道,“诸位,庆真楼里的点心有毒,切勿再食用,若家中有人中毒的,到我这里领解毒丸。”
众人瞬间把他团团围住,几十双手伸在眼前,讨要解药。
沈灵均出门时,把师父留给他的所有三花解毒丸都带上了,眼见中毒者甚多,更不敢多给,每人只分得三五粒。
也有信不过他的人,拿了药丸,又摸去后厨,悄悄藏起食物,带了出去。
到了午后,人越来越多。平日里爱吃庆真楼糕点的,全都发作起来。有肚痛昏厥的,有浑身发出红疹子的,还有把自己抓出一道道血印子的。尤以高门大户的女性居多。
沈灵均眼看丸药用尽,而马车还是源源不断拐进朱雀大街,心底一片冰凉。
小郭老板馄饨也不卖了,瞪着眼睛看街对面的乱象,一个劲地感慨,“幸好我嫌贵,从来不买庆真楼的点心。可见穷也有穷的好处,躲过一劫。”
及至晚间,马车已经进不了朱雀大街,整条路摩肩接踵,水泄不通,人人都像疯了似的,踩着旁人的脚往庆真楼里挤。
庆真楼里残留的点心,连客人碗里吃剩下的,都被一抢而空,厨房未及带走的米粮、菜蔬、水产、腊肉也扫荡干净,人们还在源源不断地冲进来,指望捡到些面粉渣。
到后来,看到楼里的酒壶、碗筷、算盘、灯烛,乃至桌子、椅子、屏风、纱幔,都拿起来就往外搬,俨然如强盗一般。
沈灵均起初还持剑拦着,可架不住人潮汹涌,硬是把他挤倒。他只得跃到二楼屋檐角上,盯着下方乱象,间或施展法力,扶起跌倒的人。
季月站在他身后,俯视人群,连连咋舌,“都说了是中毒所致。他们这样乱抢东西有何用?难道把桌子椅子搬回去啃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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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灵均嘶哑着嗓子,“看此情形,中毒之人数以千计。”
就算师父天一道人亲至,也无法在短短数日配制出这么多三花解毒丸。此事当真棘手。
他眼望季月,“你当真不知道曹掌柜去了哪儿?”
季月打了个大大的呵欠,“不知道。我想睡觉。”
月上中天,徐知县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睛,颈中伤处一跳一跳地疼。
他被草妖勒晕过去,再醒来就躺在自家床上。薛神医拿着银针,在他身上这里戳一下,那里戳一下。又在他颈间敷上一层清凉的草药。
“知县大人千金之躯,怎么如此不善保养,上回砖块砸脑,这回草绳绕颈,若不是老夫妙手回春,您已然为国捐躯了。”
徐知县平时作威作福,对这位神医却丝毫不敢忤逆,咬着牙,喉咙里滚出几个字,“妖孽可恶!他日捉到,必将其千刀万剐。”
可回过头想想,谁能料到曹掌柜是妖呢?
徐知县和他相交多年,甚是投缘,曹掌柜深谙生意人左右逢源之道,极擅察言观色,有时比他夫人还懂得他的心思。徐知县是真的把他当作知己的。
不过是最近手头紧,借他的酒楼解一下燃眉之急,他怎么就如此不识好歹,当场翻脸呢?
想着想着,火气又上来了。黑暗中似乎浮现出曹掌柜那张精明的脸,眼睛骨碌碌地转,瞳孔里发出绿光。
绿光?
徐知县眨了眨眼,突然倒抽一口凉气。这不是幻觉。眼前悬空对着他的那张脸,不正是他昔日朝夕相处的知己曹老弟吗?
他惊叫,“快来人!”
草妖慢悠悠地落到地上,化为人形,“知县大人有何吩咐,和我说就行了。”
“你……你要干什么?!”
“听说知县大人身体抱恙,特来探望。”曹掌柜的脸狞笑道,“您的脖子可好些了?”
徐知县这才看清,此妖除了一张人脸,身体各处都由细密的草茎组成,微微蠕动,任何一根都能轻易要了他的命。
“沈灵均!沈灵均何在?”
“沈大人这会儿可抽不出空。他正忙着给你的百姓解毒呢。”
“你说什么?”
草妖猛地跃起,化为一堵绿墙,一寸寸逼近,“庆真楼诚信经营,童叟无欺,食物里加了草籽,加量不加价。人吃进去,便会中毒,吃得越多,中毒越深。我原是个本本分分的生意人,一心一意做买卖,无意让我的客人们受罪。偏偏有人不知天高地厚,要抢我的酒楼,毁我的产业。既然如此,大家都别好过!”
徐知县闻着他血盆大口中喷出来的浊臭气息,几欲晕去。
“中了毒会如何?”
草妖嘎嘎怪笑,“轻则昏厥,重则失智,七七四十九日之后,必死无疑!”
徐知县怒骂,“你这妖孽如此歹毒!”
“妖孽?徐老哥,你从前可不是这样叫我的。”
徐知县挣扎着坐起来,“曹老弟,看在往日的情分上,我把酒楼还你,你赶紧给百姓解毒。”
啪,一条草茎重重抽在徐知县脸上。“对谁发号施令呢?你以为事到如今,我还会在乎区区一个酒楼吗?”
徐知县脸上登时裂开一道血口子,眼泪滚滚而下,疼得说不出话。
草妖一摇一摆攀上房梁,恶狠狠道,“即刻吩咐沈灵均,打开通道,送我去妖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