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寒意是有指向性的，只是靠近，王大虎就感觉自己要被冻僵了，更何况是被寒意所指的凌封。


    被剑的气机锁定时，凌封只感觉自己仿佛身处冰封世界，那种寒意带着无可匹敌的锐利，直直的作用在他的灵魂上。


    凌封后退数步，左右遥望，却没看到剑的主人。


    因为刚刚不敢直视剑的锋芒，导致他退后好几步才意识到，这把剑是无主之物，它的剑上，没有其余的气息。


    荒郊野岭的，怎么会突然出现这样一把剑？疑惑在凌封心里升腾，但另外一个更加强烈的念头是，既然无主之物，那是不是上天赐给他的机缘？虽然他修炼的是拳法，但是这样一柄剑，就算他不修炼剑法，对他战斗力的增益也比拳法还高。


    不同的灵器有着不同的认主方式，大多数的灵器采用的是最简单的滴血认主，但是像这把剑灵气如此之足的情况，滴血认主不一定可行。


    正当凌封蠢蠢欲动的想试试的时候，他忽然感觉到了另外一股气息。


    这股气息不像人不像妖更不像灵器，而且这个气息好像是从那个被他捏碎的木雕上传来的。


    在他有所感知的下一秒，金光骤然大声，刺的他的眼睛生疼，于是他下意识伸手挡住了这金光。然而等他将手再放下来时，在这座小土房之外，一个巨大的金色虚影出现在了半空中。


    那身影的模样和木雕极为相似，身上的素色长袍仿佛由云化纱，衣摆的末梢与风融合在一起，化成一个个风的弧度。


    她的身上没有任何多余点缀，唯有头上披着长长的白色纱巾，将发丝敛于其中，露出半争半合的慈祥双目。


    在这金色虚影出现之时，那把灵剑就径直朝着虚影飞去，然后飞到一半的时候停住了，似乎是带了点不情愿的，又飞了回来。


    凌封有些惊疑的看着这一幕，难道被他捏碎的那个木雕，是哪个大能修士的残魂所在？他眼下还是不信这是位神明，毕竟他从没听说过什么真理之神，况且他平常为了糊弄那些愚民，也会搞一些这种声势浩大实则没什么实用的行为，于是他只将面前的金色虚影，当作是什么特殊手段。


    他冷哼一声装神弄鬼，就要上前去探探这金色虚影的虚实。


    谁知还没近前，就听到那金色虚影的声音，如同从远古传来的洪钟，在他的耳边炸响。


    “凌封，你可知罪——”


    绕是林素已经做足了心理准备，但在她真的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内心还是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没错，金色虚影，便是林素在使用了系统的“降临”所幻化出来的模样。


    她这一道虚影正如同凌封所想的那样，其实并没有真正的攻击力，更像是天边的海市蜃楼。


    不过虚影没有攻击力，也不会被人攻击到，其实正适合林素当下的处境。


    葬万嶂感知到了她的气息，将她上一个命令——也就是保护那三个凡人——完全忘到了脑后，看到她，就想要朝着她飞过来。


    然后被林素下令喝止，委委屈屈的又回到了那三个人的身边。


    林素和葬万嶂沟通的方法非常奇特，就像是灵器和主人一样，他们在灵魂层面有一个交流渠道，不需要林素说话，在心里表达意思，葬万嶂就能听懂了。


    林素这也是头一次拥有这种等级的灵器，所以她也不太确定，自己跟葬万嶂这样，是跟其他的主人跟灵器一样，还是特殊的。


    在林素说出那略有些中二的问罪之语后，他又对葬万嶂下达了新的指令。


    【看见那个穿着黑色袍子的魔修了吗。】林素在脑海中拨动那独属于葬万嶂的那条线路。


    葬万嶂没有声音，也没有用人类的语言输出，但林素就是能很清楚的听懂对方在表达什么。


    它说:【能能能能能——】


    跟小狗转圈摇尾巴汪汪叫一样。


    林素笑了笑道:【杀了他。】


    葬万嶂下一刻就有了动作，它的剑芒迸发，杀意径直朝着凌封压去。


    林素对于葬万嶂能不能杀掉凌封，其实是有些担心的，她虽然心里对葬万嶂和凌封的战力值打了个分，葬万嶂要远高于凌封，但葬万嶂毕竟是有些懵懂的剑，战斗意识全凭本能，而凌封作为狡猾的人类，说不定会凭借战斗经验，让葬万嶂吃亏。


    所以在知晓了凌封的弱点之后，林素又有了第二个计划。


    葬万嶂已经跟凌封对上了，前着的剑芒劈砍之间，已经占据了上风，凌封只稍稍被寒意擦破了点皮，顿时半个手掌都被冻成了冰棱。


    天阶中品的灵器，是元婴期对战的时候才会使用的，所以葬万嶂的寒气，自然也是连元婴期都能冻伤的。


    只不过凌封身法不错，接连闪躲之下，也算是招架住了葬万嶂的攻击。


    林素便在此时又开口道:“凌封，汝残害同门，为清风门所逐，犹不思悔改，竟投身血煞教。”


    天边传来的声音，又一次在凌封的脑海中炸响，他先是一惊，关于他的来历，连血煞教都不知道，此人是如何得知的？


    随即涌上来的，是对旧事重提的恼怒。


    毫无疑问，被逐出清风门的那段日子，是他最煎熬也是最痛苦的日子，在上界，宗门弃徒的处境，比之杀人无数的魔修还不如，他在数次旁人冷眼中扪心自问，到底做错了什么。


    然后他在怨恨中更加扭曲，自问没做错任何事，错的是那个不识英才，将他逐出来的清风门！


    于是当林素问责之时，凌封心中的的恼怒与憎恨，便一股脑的又冒了出来，他愤怒的朝着天边那个虚影怒吼:“你算什么东西！也敢审判我！修真大道，弱肉强食，能被我手刃，自然是不如我者！我不过是杀了个比我弱的废物，凭什么要被赶出宗门！清风门的人都是满口仁义的伪君子，你更是披着伪神皮的腌臜东西！”


    林素对于他的话并没有什么反应，被测出没有灵根起，她就成了众人眼中的废物，明里暗里的冷眼讥讽，对她而言，只不过是家常便饭。


    凌封的话难以动摇林素的心境，却将他自己的心境暴露无遗。


    林素看着凌封脸上更加明显的裂口，心中暗暗点头，这刺激的办法的确有用，尤其是对现在的凌封而言。


    于是林素继续道:“汝纵恶虎为祸，以凡民血肉为祭，杀孽深重，今日亡于剑下，天道昭昭，魂不入轮回。”


    凌封又是一阵冷笑，他道:“我不过才杀了几个凡人，你们这些神呢，不信仰你们，你们便让山石崩塌，田地无收，因此而死之人，岂止亿万，若是论杀孽，我又比得上你们这些神万分之一吗，你又有什么资格，大言不惭的要让我亡于剑下，你才若是有脸，合该先自裁于剑下！”


    他到底被林素的话分了心，扰乱了心神，于是身法步法也乱了起来，被葬万嶂抓住了机会，径直洞穿了小臂。


    恐怖的寒气顺着小臂上涌，凌封惊惧不已，为了保命，径直削掉了半个手臂。


    气血亏损之下，他更不是这把剑的对手，因而凌封意识到今日恐怕无法杀了这个伪神和他的信徒了。


    他毫不迟疑的转身就跑。


    然而他的速度，又哪能快过林素的剑，仓惶逃窜中，他又被剑芒击中，因此直接失去平衡，栽倒在地，滚出老远。


    到此时，他才反应过来自己似乎是要死在这里，他变脸得极快，不顾被寒气冻伤的腿，下跪着求饶道:“我错了，我不该口出狂言冒犯您，也不该杀害同门，以凡人血肉修炼，从今往后我一定洗心革面，绝不再修炼魔功！”


    然而葬万嶂根本不管他在说什么，你不能指望一把剑有宽宥之心，对剑来说，它只要执行主人下达的命令就好。


    剑仍旧是照着凌封的死穴捅，后者护体屏障接连被打碎，功法的反噬也越来越严重了。


    对死亡恐惧让他有些破罐子破摔的说道:“我信仰你！我也可以给你供奉香火！你不是神吗？神难道不该一视同仁吗，你能为了救这些人杀我？为什么不能也救救我？”


    然而直到他被葬万嶂捅穿心头，天空上那个巨大的金色虚影，也没再回他一句话。


    他最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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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还是倒在了血泊之中，眼神死死的盯着天空那个金色虚影，仿佛在质问祂为什么非杀他不可，他到底有什么错？


    凌封死去之时，葬万嶂与金色虚影一同消失了。


    天地重归平静，微风吹过，仿佛刚才什么事也没有发生。


    王大虎愣愣的看着那金色虚影消失的方向，过了好一会儿，他仿佛才回过神来，意识到自己躲过一劫。


    他不懂什么祭祀仪式，因而只是在反应过来之后，跪在地上，朝着那金色虚影出现的方向不断的叩拜。


    “谢谢圣母娘娘救命！”


    “谢谢圣母娘娘！”


    被打飞的王长胜，被曹杏花搀扶着，此时也勉强坐了起来，他也对着那个金色虚影双手合十，轻松赞颂道:“仁慈的真言圣母娘娘，感谢您又救了您卑微的信徒。”


    一旁的曹杏花，也跪在地上双手合十，她的赞颂也依旧简洁又虔诚。


    ……


    一道马蹄声在山林之中响起，马蹄声急，惊的山林中的鸟鼠虫蛇纷纷逃窜。


    袁渡将林素，带到了林素所说的，那个魔修死亡之地。


    栖陵郡里出现了魔修，可袁渡却从未察觉，从前他都是试图为小主子挡下风雨，可今日却发现，小主人不知从何起，已经有了独自面对风雨，且等一切结束，再来告知他的能力。


    这让袁渡有些挫败，还有些怅然。


    林素看到了凌封的尸体，心中那颗悬着的心总算是落了地。


    她心中那股绷着的劲一松，顿时疲惫感就弥漫了上来。


    一旁的葬万嶂似乎感受到了林素心境的变化，此时又凑了上来，贴了贴林素的发丝。


    但因为林素比在无相法域里矮上不少，葬万嶂还贴心的把自己倒了过来，剑尖朝上，用剑柄去蹭林素。


    林素则是看向了凌封的尸体，尸体不能就这样留在这里，于是她对袁渡道:“用消尸散把尸体处理一下。”


    林素说完，好一会儿没听到袁渡的回应，她抬头望去，看到袁渡似乎陷入了恍惚，神情中也带着怅然。


    对自家侍卫长再了解不过的林素立刻就看出了他在想什么，于是林素又重复道:“袁渡，把尸体处理一下。”


    袁渡仿佛才反应过来，连连答应。


    消尸散一倒在尸体上面，尸体就像是被溶解了一般，化作灰色颗粒落到地上。


    林素看着凌封渐渐消失的躯体，似乎是回应一般开口道:“弱肉强食是事实，却不是应该的规则。世界的确是弱肉强食，但如果认为这是对的，那世界上便只有一位生灵值得存在，其余不过是活该被他杀死的弱者。”


    “孰强孰弱始终在变，以此为对错，愚者之见。恃力者终衰，守正者自昌。”


    “主子，尸体处理好了，我们是回去吗？”袁渡将消尸散装好，走过来问道。


    林素刚想回答，突然听到一道古怪且嘹亮的鸟鸣声，她惊的出了一声冷汗，立刻对着葬万嶂道:“把那只鸟打下来，不要伤及性命！”


    葬万嶂接收到命令，立刻一飞冲天，剑身将那只鸟撞得眼冒金星，然后将它挑到了林素面前。


    林素接过鸟鸟，在它的爪子处，找到了一方用灵气包裹着的简短信件。


    【教内并没有安排其他传教使，你在栖陵郡的传教是否遇到了困难，左护法使已从南郡归来，可以前往协助你。】


    这鸟是传信鸟，叫声仅有细微差别，如果不是林素，寻常人还真不一定能听出来。


    林素将信件紧紧攥在掌心，她对袁渡道:“我要用你的灵鸽给上京送信。”


    袁渡装傻道:“灵鸽？什么灵鸽？这只吗！”


    林素扫了他一眼道:“就是你平常用来跟我母亲通信的那只。”


    袁渡神情一变，他连忙解释道:“我只是跟主母报一下平安，没有要监视主子的意思！”


    “我知道，我要写封信，你让鸽子帮我传给母亲。”林素顿了顿又道:“另外让徐谅持我的信件回上京，让他务必把魔修作乱的消息亲口告诉父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