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压测不到了！室颤！“


    刺耳的警报声撕裂了手术室的紧张空气。


    罗峰抬头看了眼监护仪上那条令人心惊的直线，手套上沾满了温热的鲜血。


    18岁孕妇小芸的生命正在他指缝间飞速流逝。


    “200焦耳准备！“


    罗峰的声音冷静得不像话。


    麻醉师陈明站在一旁，眉头紧锁。


    “罗主任，“他压低声音，


    “颈部六处刀伤，双侧颈静脉损伤，失血超过2000l，胎儿已经...


    你真的要冒这个风险？“


    罗峰没有立即回答。


    他的目光扫过手术台上那个瘦小的身躯。


    苍白的脸，微微隆起的腹部，颈部狰狞的伤口仍在渗血。


    十八岁，本该是人生最美好的年纪。


    “充电完毕！“


    护士的汇报打断了短暂的沉默。


    “所有人离开！“


    罗峰举起除颤板，“电击！“


    小芸的身体在电流通过时剧烈弹起，又重重落下。


    监护仪上的直线依旧顽固。


    “肾上腺素1g静脉推注！“


    罗峰额头渗出细密的汗珠，


    “准备第二次，300焦耳！“


    陈明凑近一步，声音里带着明显的不赞同：


    “罗峰，你知道成功率有多低。


    万一手术台上...媒体会怎么说？医院会怎么处理？


    为了一个来路不明的女孩，值得吗？“


    “你可是刚刚晋升副主任啊。”


    “你的前途很光明。”


    手术灯刺眼的白光下，罗峰的眼神陡然锐利。


    “陈医生，“他声音低沉，“那不是来路不明的女孩，那是我的病人。“


    他转向护士：


    “再开一条静脉通路，加压输血！“


    陈明叹了口气，但没再说什么，默默调整了麻醉剂量。


    “第二次充电完毕！“


    “电击！“


    这一次，奇迹般地，监护仪上那条直线开始跳动，渐渐形成微弱的波形。


    “窦性心律恢复！血压80/50！“


    护士惊喜地喊道。


    罗峰没有时间庆祝，他立刻俯身检查最严重的气管裂伤。


    伤口边缘参差不齐，显然是被锯齿状的凶器所伤，气管几乎被切断三分之二。


    “显微缝合包。“


    罗峰伸手，声音沉稳。


    器械护士将精细的缝合器械递到他手中。


    手术室里突然安静下来，所有人都屏住呼吸，看着罗峰那双稳如磐石的手。


    他的手指灵活地穿梭在脆弱的气管组织间，每一针都精准到毫米。


    8-0的缝合线在灯光下几乎不可见，但罗峰的每一个动作都如行云流水，


    仿佛这不是生死攸关的手术，而是一场精心编排的芭蕾。


    “太厉害了...“


    年轻的住院医忍不住小声赞叹


    “这种显微缝合技术，整个省内恐怕找不出第二个人。“


    罗峰充耳不闻，全神贯注于眼前的伤口。


    十分钟后，他轻轻收紧最后一针，气管的裂伤被完美修复。


    “检查漏气。“


    罗峰示意麻醉师。


    陈明小心地加压通气，点了点头：


    “密封良好，没有漏气。“


    罗峰这才稍稍放松紧绷的肩膀，转向下一个伤口。


    三个小时的手术后，所有颈部刀伤都被妥善处理，小芸的生命体征也逐渐稳定。


    “血压110/70，心率90，血氧98%。“


    护士汇报道，声音里带着掩不住的钦佩。


    罗峰终于直起酸痛的腰背，摘下手套。


    “送iCu，密切监测。“


    他顿了顿，


    “通知新生儿科，准备...处理胎儿事宜。“


    手术室里的气氛顿时沉重起来。


    那个没能来到这个世界的小生命，是这场暴力最无辜的受害者。


    陈明走到罗峰身边，递给他一瓶水。


    “刚才...抱歉。“


    他有些不自在地说，“你的坚持是对的。“


    罗峰摇摇头，疲惫地靠在墙上。


    “没什么对错，陈医生。我们只是选择不同。“


    他仰头喝了大半瓶水，喉结滚动，


    “你知道吗？当我看到她的身份证时，照片上的女孩笑得那么开心。


    和现在判若两人。“


    他望向窗外渐亮的天色，晨曦为云层镀上金边。


    “十八岁，本该在大学校园里，和朋友逛街、谈恋爱、为考试发愁...而不是躺在手术台上与死神搏斗。“


    陈明沉默片刻，突然问道：


    “你之前说联系到她父亲了？“


    “嗯，应该快到了。“


    罗峰揉了揉太阳穴，


    “说来奇怪，电话里他第一句话问的是医药费...“


    话音未落，手术室的门被猛地推开。


    护士急匆匆跑进来：


    “罗主任！那个自称小芸父亲的在急诊科大闹，说要立刻见女儿！“


    罗峰和陈明对视一眼，快步走向急诊科。


    远远地，他们就听到一个沙哑的男声在咆哮：


    “我女儿在哪？你们把她怎么了？“


    急诊科中央，一个四十多岁的中年男人被两名保安拦着，双眼通红，头发凌乱。


    他身上的工装沾满油污，显然是从工作场所直接赶来的。


    到穿着白大褂的罗峰，他立刻扑过来：


    “医生！我女儿呢？小芸呢？“


    罗峰注意到男人粗糙的手上满是老茧，指甲缝里嵌着洗不掉的黑色油渍。


    这双手此刻正死死抓着他的衣袖，颤抖得厉害。


    “小芸刚做完手术，现在在iCu。“


    罗峰平静地说，


    “手术很成功，但还需要观察。“


    男人如释重负地松了手，踉跄后退两步，差点跌倒。


    “谢天谢地...谢天谢地...“


    他喃喃自语，突然又紧张起来，


    “医药费...我现在没带那么多钱，但我可以...“


    罗峰打断他：


    “医药费可以慢慢说。您是小芸的父亲？能告诉我发生了什么吗？为什么您女儿会...“


    “都是我的错！“


    男人突然崩溃地抱住头，蹲在地上，


    “半年前她说在网上认识个男孩，要见面...我不同意，我们大吵一架...“


    他的声音哽咽，


    “第二天她就不见了，只留了张字条...“


    这时，一名警察走过来：


    “罗主任，我们查清楚了。


    那个所谓的丈夫根本未成年，他们没领结婚证。


    而且...“


    警察压低声音，


    “那家人涉嫌多起骗婚案，专门诱拐外地女孩。“


    罗峰心头一震，看向蹲在地上痛哭的男人。


    此刻他终于明白，电话里那句“医药费需要多少钱“背后，是一个父亲多么深沉的愧疚与爱。


    “先生，“


    罗峰蹲下身，轻轻拍了拍男人的肩膀，


    “您女儿需要您。


    她现在最需要的，就是知道她的父亲在这里，从未放弃过她。“


    男人抬起泪流满面的脸，罗峰在他眼中看到了重燃的希望。


    “我可以去见见我女儿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