彭虎愣了一下，他特意过来就是为了激怒罗峰，最好能让他情绪失控，直接放弃面试。


    可没想到罗峰根本不上钩，甚至连眼神都没多给他一个。


    彭虎下意识地侧身让开半步，走廊的灯光照在他略显僵硬的表情上。


    罗峰径直从他身边走过，白大褂的衣角带起一阵微风。


    彭虎盯着他的背影，眉头不自觉地皱起。


    这小子，比他想象的要沉得住气。


    章莱站在原地，手指捏着胸前的圆珠笔。


    她看着罗峰远去的背影，轻轻叹了口气。


    原本她对罗峰的工作能力颇为欣赏，可现在......她摇了摇头，心里默念：


    “罗峰，形势所迫，你也别怪我。“


    走廊尽头的电子钟显示8:15，面试9点开始。


    罗峰的脚步声渐渐消失在拐角，而护士站的电话铃声突兀地响起，打破了短暂的沉默。


    ........


    15分钟后，罗峰站在会议室门前。


    走廊上的Led灯管把“人力资源部“的金属牌照得发亮，玻璃门反射出他略微苍白的脸色。


    他抬头看了眼墙上挂着的电子钟——8:30，距离面试开始还有半小时。


    这里是滨海市人民医院的人力资源部，所有正式编制的面试都在这个会议室进行。


    罗峰的手指在档案袋边缘下意识地摩挲着，纸张发出细微的沙沙声。


    按照医院往年的招聘标准，大专学历连笔试资格都没有，更别说站在这面试了。


    电梯“叮“的一声在身后响起，几个穿着正装的应聘者走出来，胸口别着号码牌。


    罗峰往旁边让了让，后背贴到冰凉的墙砖。


    特权——这个词在他舌尖转了一圈又咽回去。


    能跳过笔试直接面试，对别人来说或许是梦寐以求的机会，但对他而言却意味着更大的压力。


    走廊尽头的饮水机发出“咕噜“的换气声。


    罗峰深吸一口气，白大褂口袋里手机震动了一下，是李万一发来的消息：


    「加油」。


    简简单单两个字，屏幕亮起又暗下去。


    他必须拿下这场面试。


    指甲在掌心留下几个月牙形的痕迹。


    如果失败，李哥就要被退回县医院。


    这个念头让胃部一阵绞痛。


    李哥好不容易争取到进修机会，本该带着新技术回去，现在却要因为自己惹上麻烦。


    罗峰想起昨天烧烤摊上李哥强撑的笑容，和他白大褂袖口磨破的线头。


    县医院条件差，李哥那双千层底布鞋穿了三年都没换。


    如果因为这事被记过，以后晋升、评职称都会受影响。


    “李哥...“


    罗峰低声自语，指节抵在会议室的门把手上，金属的凉意透过皮肤，“


    我怎么可能让你这么不体面地离开？“


    走廊上的广播突然响起：


    “请参加面试的考生到等候区就座。“


    机械女声在空旷的走廊上回荡。


    罗峰整了整衣领，手指在领口处停顿了一下，然后推开会议室的门。


    门轴发出轻微的“吱呀“声，他刚迈进去半步就愣住了。


    会议室里空荡荡的，只有一个人。


    宽敞的会议室中央摆着一张深褐色的实木会议桌，几乎占据了半个房间。


    桌面擦得锃亮，倒映着头顶的Led灯光。


    安远坐在主位上，西装笔挺，领带结打得一丝不苟。


    他面前的茶杯冒着袅袅热气，茶香在密闭的会议室里若有若无地飘散。


    安远端起茶杯，杯底在桌面上留下一圈水渍：


    “怎么，很奇怪是不是？“


    他的声音很平静，手指在杯沿轻轻摩挲，“只有我一个人。“


    罗峰缓缓关上门，门锁发出“咔嗒“一声轻响。


    他走到桌前，皮鞋踩在地毯上几乎没有声音：


    “确实。今天不是让我来面试的吗？“


    他的目光扫过安远手边的文件夹，上面贴着“人事考核“的标签。


    上次见到安远还是在院长办公室，当时安远，笑着说“只要表现好就破格给予门诊权限“。


    可是如今看来却物是人非。


    窗外的阳光透过百叶窗在地板上投下条纹状的光影。


    空调出风口发出细微的嗡嗡声，吹得桌上的文件一角轻轻颤动。


    安远放下茶杯，陶瓷与玻璃桌面碰撞出清脆的声响：


    “坐吧。“


    他指了指对面的椅子，“我们聊聊。“


    罗峰拉开椅子，金属椅腿在地毯上摩擦了一下。


    他想起上次坐在这张桌子前时，安远给他倒了杯茶，说“以后就是自己人了“。


    现在同样的茶具，同样的会议室，却成了面试官和应聘者的关系。


    安远看着罗峰，眼角细微的皱纹加深了几分。


    他端起茶杯抿了一口，喉结随着吞咽动作上下滚动：


    “你肯定奇怪为什么只有你一个人吧？“


    茶杯里的茶叶在热水中缓缓舒展，茶汤呈现出琥珀色。


    安远将茶杯放回杯垫上，杯底与瓷盘轻轻碰撞：


    “其实正式面试是在中午11点开始。“


    他抬眼看向墙上的挂钟，时针指向9点15分，


    “我特意提前告诉你这个时间，就是想单独和你聊两句。“


    罗峰的手指在茶杯边缘停顿了一下。


    他确实觉得奇怪——来的时候走廊空荡荡的，等候区一个人都没有。


    他原本以为这是专门为他安排的特别面试，现在看来确实是，只不过性质不同。


    窗外传来楼下救护车的鸣笛声，由远及近又渐渐消失。


    罗峰坐直身体，衬衫袖口露出一截手腕：


    “院长，请您指点。“


    安远从西装内袋掏出一支钢笔，金属笔身在灯光下反光：


    “你被针对的事情，你心里应该清楚。“


    他的钢笔在桌面上轻轻点了两下，


    “我的建议是——这次放弃。“


    空调出风口的风向突然改变，吹得桌上的文件簌簌作响。


    安远伸手按住纸张边缘：


    “这次面试的难度超出你的想象。“


    他的目光扫过罗峰微微绷紧的下颌线，


    “陆既明他们准备的题目，就是专门为了...“


    钢笔在“面试评估表“上划出一道浅浅的痕迹。


    安远没有说完，但意思很明确。


    这次面试就是要让罗峰知难而退。


    茶水已经不再冒热气，茶叶沉在杯底。


    安远的声音放轻了些：


    “不如等下次，我亲自安排面试机会。“


    他的手指在桌面上敲了敲，节奏缓慢而清晰。


    走廊上突然传来脚步声，由远及近又渐渐远去。


    罗峰盯着茶杯里自己的倒影，水面微微晃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