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租屋的灯泡接触不良，钨丝发出细微的滋滋声。


    罗峰接起电话的瞬间，灯泡突然闪烁了两下，墙上的影子随着光线的变化忽长忽短，在剥落的墙纸上晃动。


    安琪在这个时候打电话过来干什么呢？


    他拇指蹭了蹭手机边缘的划痕，按下接听键。


    电话那头的女声带着特有的温柔：“业务处传来通知，要求你下周重新参加入职面试资格审查。“


    听到这话，罗峰下意识看向茶几上的水渍。


    那是昨晚喝水时打翻的啤酒留下的。


    昨天他和李万一回来之后便开了两罐啤酒，铝制易拉罐现在还歪倒在垃圾桶边。


    此刻打翻的啤酒水渍已经干涸大半，在木质桌面上形成一圈泛白的印迹。


    陆既明的注意力被拉回，他盯着水渍中心未干的区域，那里倒映着天花板上摇曳的灯影。


    电话那头，安琪继续说道：


    “然后...呃...他们同意不追究越野车报废的事情。“


    她的语速比平时快了一些，呼吸声通过话筒清晰可闻，


    “但是条件是要我证明自己配得上这身白大褂。“


    “是吗？“罗峰突然接话，手指无意识地划过茶几边缘。


    茶几玻璃


    两个人的工作服上都是干涸的泥浆，袖口还沾着几片枯叶——那是一起下乡巡诊留下的证据。


    灯泡又闪了闪，这次持续的时间更长。


    钨丝发出的暗红色在灯罩内忽明忽灭。


    罗峰看着窗户上自己的影子被窗框分割成几块，玻璃外传来楼下邻居炒菜的油烟味。


    此刻他想到陆既明之前反复的嘲讽，那些话像未拆封的档案袋一样堆在记忆角落。


    他摸了摸下巴上新冒出的胡茬，指腹感受到粗糙的触感。


    出租屋的灯泡仍在滋滋作响，罗峰听到电话那头安琪的声音突然提高了几分：


    “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她的尾音带着些许上扬，像是要强调什么重要的事情。


    “如果面试不通过，你可能要被退回原地。“


    安琪停顿了一下，话筒里传来纸张翻动的沙沙声，


    “或许我可以保你，但是......“


    “李哥会被退回县医院。“


    罗峰的声音很平静，但握着手机的指节已经发白，指甲边缘压出一道青痕。


    他心中很清楚——李哥没有关系，没有背景，一旦出事，绝对是第一个被推出来当替罪羊的。


    茶几上的照片里，李万一的笑容依旧爽朗，袖口的泥点清晰可见。


    罗峰记得那天巡诊回来，李哥还特意给他带了县医院食堂的肉包子，说怕他饿着。


    李万一来的目的很清楚，就是为了从县医院调上来学习更好的技术，但他绝对不能因为自己的关系而被牵连。


    更何况，李哥是他最好的助手，每次手术都配合得天衣无缝。


    罗峰喉结滚动了一下，对着电话说道：


    “好，我参加。“


    挂断电话后，屋内只剩下灯泡时断时续的电流声。


    罗峰站起身，木质地板发出轻微的吱呀声。


    他走到厨房，从柜子里拿出一个玻璃杯，倒了一杯凉透的茶水，茶叶渣沉在杯底。


    他盯着杯中晃动的茶水，陷入沉思。


    自己一定要拿下这个面试。


    不为别的，就是为了保住李哥。


    否则一旦追究起来，以李哥的处境，绝对会被牺牲掉。


    罗峰仰头喝了一口茶，微苦的茶水流过喉咙。


    他放下杯子，杯底在桌面上磕出一声轻响。


    “陆既明......“他低声念出这个名字，指腹下意识地摩挲着杯沿，


    “我倒要看看，你对我还能有什么把戏。“


    窗外传来楼下邻居的电视声，新闻播报的语调平稳而机械。


    罗峰深吸一口气，胸腔微微起伏。


    “尽管放马过来，我都会接招的。“


    罗峰正思索着的时候，突然听见房门被敲响。


    三声短促的“咚咚“声，间隔均匀。


    他顿时转头看向房门，老旧的门框随着敲门声微微震动，落下几粒灰尘。


    这个时候会是谁呢？


    他皱了皱眉，手在裤子上蹭了一下，擦掉掌心的汗。


    站起身来时，椅子腿在地板上刮出刺耳的声响。


    罗峰走到门前，握住门把手的金属部分，凉意透过掌心。


    他拉开门的瞬间，走廊里昏黄的灯光漏了进来，照出李万一站在门口的身影。


    李万一低着头，额前的碎发垂下来遮住了部分眼睛。


    他身上的白大褂皱巴巴的，右胸口袋里的钢笔帽露在外面，笔夹已经有些变形。


    罗峰看到之后当即问道：


    “怎么了李哥？发生什么事情了吗？“


    李万一苦笑着摇了摇头，嘴角的弧度很勉强。


    他抬手揉了揉太阳穴，指节上还沾着一点碘酒痕迹。“没事。“


    他的声音有些哑，


    “我刚刚接到通知，说让我提前回去，可能不能陪你了。“


    听到这话，罗峰顿时觉得胸口发闷。


    他握在门把上的手指不自觉地收紧，指节泛白。


    “不对，“他的语速变快了，“这是怎么回事？“


    安琪明明承诺过自己。


    那就绝对不会有什么问题。


    莫非是中间出了什么变故吗？


    这个念头在脑海里炸开，太阳穴突突地跳。


    想到这里罗峰不好意思的看了一眼，李万一然后说道。


    “李哥，有什么事情能不能和我说？”


    李万一看着眼前罗峰不像作假的神情，此刻暗中叹了一口气。


    罗峰你还年轻，不明白这世界上所有的东西都标记得有价格。


    我感谢你在别人面前维护我，可惜我恐怕真的留不住了。


    陆既明虎视眈眈，想要灭掉你的威风。


    你近日来的表现实在是让他很没有面子，可是他没有任何的办法。


    如今越野车破坏，他反倒找到机会。


    让你去重新面试，可是滨海市人民医院的面试体会那么简单。


    光学历都要求名校的博士毕业，你只不过是一个大专生。


    我要是让你去重新面试，你怎么可能会有机会继续在这里工作。


    所以我不如直接离开。


    李万一心中想着看着罗峰，眼神之中流露出一丝的疼惜，然后说到。


    “没事的罗峰，你不用想太多。”


    “我离开对你来说是有好处的。”


    罗峰顿时明白了怎么回事！


    他看了一眼李万一，上前轻轻给了他一个拥抱。


    “李哥不用对我说这些。”


    “我有处理办法，另外你就在家暂且休息两日。”


    “区区一个面试罢了，能奈我何？”


    此话一说出罗峰，眼中一道的金光闪过。


    而李万一看着眼前原本平凡的罗峰，此刻竟然犹如一条金龙一般。


    气势盎然。


    心中顿时颇为心惊。


    “这……这就是天才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