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刚把牧民定居点水电改造的协调方案发给分公司那边备份，窗外就传来一阵吓人的闷响。


    “什么动静？”我立刻站起来，快步走到窗边。


    不远处，为牧民新安装的太阳能光伏板阵列区尘土飞扬。


    一头高大的骆驼像疯了一样，正用身体和蹄子猛烈撞击那些闪着光的板子！


    光伏支架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几块板子已经歪斜碎裂。


    “糟了！那是古丽家的骆驼‘白蹄’！”旁边工位上负责现场协调的小张抓起对讲机就喊。


    “巴工！巴工！光伏区！骆驼冲进去了！快来人！”


    我抓起桌上的安全帽就往外冲：“走！拦住它！通知安保科带器械来！”


    我们跑过去时，巴合提别克已经先一步赶到。


    他试图用哈萨克语大声呵斥，但那头健壮的公驼完全不听，血红的眼睛死死盯着前方，粗壮的脖颈甩动着，一次又一次撞向支撑光伏板的钢架。


    几个闻讯赶来的牧民小伙子拿着套索想靠近，都被它凶狠地顶开。


    “它疯了！”一个正死死拽着骆驼缰绳的老牧民朝我们喊，脸憋得通红。


    “巴合提别克！快想办法！这畜生今天不对劲！你看它眼睛！”


    巴合提别克眯着眼，动作敏捷地避开骆驼暴躁的甩头，突然厉声道。


    “停！别硬拉缰绳！阿肯大叔，你看它眼睛！那是什么？”


    我和小张也顺着看过去。太阳刺眼，但我隐约看到骆驼那双大眼睛里，似乎有个微小的、闪烁不定的红点！


    “激光！有人用激光笔照它眼睛！”巴合提别克的声音瞬间惊醒，“有人故意激怒它！”


    这个念头让我头皮一麻。光伏区是刚建好的民生项目，直接关系到几十户牧民用电！谁干的？


    “找光源！快找那个拿激光笔的人！”巴合提别克朝那几个年轻牧民喊道，“散开！看周围高地！草垛后面！快！”


    牧民们立刻散开，朝着附近可能藏人的土坡和小丘跑去。


    我立刻掏出手机，拨通内线：“安保科！我是技术支援协调岗林晓阳！光伏区遭遇人为破坏！”


    “有人用激光笔刺激骆驼冲撞设备！请求立即支援！封锁周边区域，排查可疑人员！重复，是人为破坏！”


    电话那头传来快速而沉稳的回应：“收到！林工！支援马上到！请确保人员安全，远离发狂牲畜！”


    这时，骆驼“白蹄”被眼睛里的红点折磨得更加狂躁，猛地挣脱了阿肯大叔的缰绳，庞大的身躯轰然撞向旁边一排支撑架的主立柱！


    “小心！”小张失声惊呼。


    “咔嚓！”令人不寒而栗的金属扭曲声响起，那一整排七八块光伏板连同支架，像多米诺骨牌一样倾倒在地。


    完了，这一下损失大了！


    巴合提别克脸色铁青，但他异常冷静。


    一边躲避着骆驼无目标的冲撞，一边快速对我说：“晓阳！立刻通知技术组切断这片阵列的电源！”


    “防止短路起火！让后勤准备应急照明，今晚不能影响牧民用电！”


    “明白！”我立刻又拨通另一个电话。


    远处传来安保科越野车的引擎轰鸣声，还有他们用扩音器喊话的声音。几个牧民小伙子也从不同方向跑回来，气喘吁吁。


    “巴工！东边小土坡后面没人！”


    “西边草垛也看了，空的！”


    “妈的，跑得真快！”另一个小伙子懊恼地骂了一句。


    阿肯大叔看着一地狼藉和还在狂躁不安的骆驼，又心疼又愤怒，狠狠跺了下脚：“哪个黑心肝的畜生干的！这板子金贵着呢！”


    安保科的人迅速围过来，用专业的工具和手法，总算合力把“白蹄”控制住，用黑布蒙住了它的头，慢慢安抚着带离现场。


    我看着碎裂的光伏板、扭曲的支架。这绝不是恶作剧那么简单。


    故意激怒大型牲畜破坏关键民生设施……这手法，这目标，指向性太强了！


    巴合提别克走到我身边，眉头紧锁，“不是普通玩具激光笔，功率不小。”


    “而且，选在这个时间点，牧民都去草场了，光伏区人最少的时候动手。”


    “你觉得是……”我后面的话没说出口，但我们都明白对方的意思。


    西北边疆，能源项目，民生工程，这些词组合在一起，本身就带着某种不言而喻的敏感性。


    “他们想干什么？”小张心有余悸地问，“就为了砸坏几块板子？”


    巴合提别克站起身，拍了拍手上的土，眼神扫视着周围的地形。


    “砸坏设备只是表象。试探我们的反应速度？制造混乱？或者……测试这种破坏手段的效果？”


    “别忘了，我们输油管线、泵站周围，也有牧群。”


    他补充道，“而且，这种激光设备，最近边境那边电子垃圾倒卖猖獗，来源复杂。”


    安保科负责人走了过来，表情严肃：“林工，巴工。现场初步控制住了。设备损坏情况技术组在评估。”


    “我们调了监控，但光伏区是新装的，外围探头还没完全覆盖，角度有盲区。已经派人扩大搜索范围了。”


    巴合提别克点点头：“行。我建议，立刻通知所有在建和已建民生项目点，加强周边巡逻，特别是牲畜密集区域。”


    “另外。”他看向我，“晓阳，我们需要一份关于激光笔等定向刺激光源对牲畜及人员潜在危害的说明。”


    “要尽快发下去，组织各牧民点宣讲。今天这事，得让大家都提高警惕，遇到异常光源立刻报告。”


    “好！我马上起草！”我立刻应下。


    这是当务之急。民生安全连着人心稳定，人心稳定是边疆最大的安全。


    我看着忙碌的现场，损坏的设备，还有远处被蒙着头、渐渐安静下来的“白蹄”，刚才那惊心动魄的一幕还在脑海里回放。


    平静的戈壁滩下，暗流从未停止涌动。一次看似偶然的“牲畜发疯”事件，撕开了一道危险的缝隙。


    “走吧。”巴合提别克拍了拍我的肩膀，语气带着一股沉稳的力量。


    “先把眼前的事处理干净。该修的修，该防的防。这账，得记着。”他目光投向更远的、保障着能源动脉的输油管道方向。


    “走，先去监控室看看，他们能不能从仅有的几个探头里抠出点东西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