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1章 徐涟明若大婚

作品:《末世儿女情

    肩伤还在渗血,他却浑然不觉痛楚,只想将掌心那点温热融进心底。


    此刻他只想把世间最体面的名分给她,让这道纤细身影从此堂堂正正站在他身侧,生同衾,死同穴。


    王刺史允婚并认明若为义女的消息,如同投入水波的石子,在徐府层层荡开层层涟漪。


    最汹涌的暗流来自徐引训的书房。


    他给王戎去了信,编了许多子虚乌有的事。


    可那徐涟竟然都化解了。


    正厅里的徐温惊得打翻茶盏。


    滚烫茶水漫过紫檀木纹,“徐涟果真是谋略过人”。


    唯有李夫人眼底泛起笑意。


    将备好的赤金缠枝凤冠捧到光下细看。


    正红锦缎铺满整座库房,百子千孙被叠得齐齐整整。


    “快马去催!”她笑中含泪,“按宗祠娶嫡妻的规制办,都不许轻慢。”


    府门外,迎亲的唢呐声已穿透晨雾。


    明若端坐镜前,任由丫鬟梳髻。


    胭脂染上唇瓣时,她指尖忽地一颤——


    这已是第二回披上这绚丽的鲜红。


    上一次,她是白云笙,失了记忆,受了蒙骗,只得走向那心怀叵测的崔晏之好。


    而这一袭赤金鸾纹嫁衣下,跳动的却是期待已久的心动。


    数年痴念,终要奔向那个刻骨铭心的人。


    “姑娘,吉时到了!”喜婆的吆喝将她从回忆中拉回。


    明若抬眸望向铜镜,簪上最后一支累丝衔珠凤钗。


    霞光漫过窗户,映得她眉眼熠熠生辉。


    晨光初透,徐涟一袭绛红金纹喜袍立于阶前,紫金冠映得眉目灿如星辰。


    这一次没有满城喧嚷,但庭前红绸漫卷,檐下宫灯流苏轻晃,每一寸光影都浸着郑重的暖意。


    指尖抚过衣襟上细密的团花纹,他忽然想起三年前那扬声势浩大的婚礼——


    满城皆道徐王联姻佳话,可那身华贵礼服下裹着的,不过是枚受人摆布的棋子。


    而今日这抹红色,是他经历千辛万苦争取来的。


    那个他心爱多年的身影,此刻正披着大红嫁衣向他走来。


    徐涟立即快步上前,将鲜艳的同心结一端稳稳递入明若掌心。


    他指尖触到她微颤的指尖,随即小心避开她嫁衣繁复的金绣。


    用未曾受伤的右臂稳稳托住她的手臂,亲自搀扶着她,一步步踏上那顶缀满流苏的华贵喜轿。


    那动作珍重得仿佛捧的是稀世美玉,生怕磕碰半分。


    他翻身跃上那匹通体乌黑、神骏非凡的照夜狮子马。


    霞光落在他眉梢眼角,那抹深植眼底的笑意,比身上的喜袍更耀眼夺目,几乎要满溢出来,再难用言语描摹。


    终于,浩浩荡荡的迎亲队伍穿过喧天的锣鼓和人潮,抵达徐府。


    红毯铺地,从门口一直延伸至喜堂。


    徐涟又一次亲手掀开轿帘,向明若伸出了手。


    纵有仆妇在侧,他仍不舍假手于人。宽大的掌心温热有力,坚定地握着她柔软的手,引她稳稳踏上红毯。


    喜堂内红烛高燃。在傧相一声高过一声的唱和声中——


    “一拜天地之灵气!”


    “二拜高堂养育恩!”


    “三拜此生结同心!”


    这对新人深深伏拜,衣袂交叠处,绣着的并蒂莲宛在风中摇曳。


    终于,那最后一拜,尘埃落定。满堂华彩,尽数化作他温柔望向她的眸光。


    小院还是旧时模样,却已挂满红绸。


    明若被喜娘搀着,一步步踏过青石小径。


    廊下旧年她亲手栽的梅树,此刻枝头竟也悬了朱绸。


    这间承载过她卑微年岁的厢房,今日红烛高燃,连雕花木窗的缝隙都透出暖融融的光——


    仿佛连砖瓦都在为这扬迟来的婚礼道贺。


    红盖头垂下流苏,隔绝了满室华彩,却遮不住指尖的微颤。


    她攥紧丝帕,绢面上并蒂莲的绣纹早已被汗浸湿。


    院外隐约飘来宴席的喧声,像隔着一重纱幔。


    她忽然想起多年前蜷缩在这屋檐下的自己,心跳得厉害。


    今日盖头下的她,正甜蜜的期待着那身影的到来。


    徐府喜宴红烛高燃,偏那素来与徐涟势同水火的徐引训、徐引浩二人,竟破天荒踏进了喜堂。


    徐引浩握着酒杯走到新人席前,皮笑肉不笑道:


    “二哥今日好福气,纳陪嫁侍妾为妻的胆识,我等望尘莫及啊!”


    尾音刻意拖长,引得邻席宾客侧目。


    徐涟早料定这二人必来生事,只是淡淡垂眸,恍若未闻。


    待徐引训按捺不住要开口,他却忽然抬眼,似笑非笑:


    “论胆识,怎及长兄当年?为娶名动奚都的名伶,可是连祖宗祠堂的都劈了。”


    徐引训面皮瞬间涨红——他本欲看徐涟当众受辱,未料这把火竟烧回自己身上。


    多年积怨轰然爆发,他猛地摔碎酒杯厉喝:“野种也配提祖宗!”酒杯碎地四散溅开,满堂死寂。


    高座上的徐温霍然起身。


    这位素来偏袒徐引训、徐引浩的家主此刻恼怒异常:


    “拖去祠堂!家法四十!”侍卫应声而至,两兄弟被反缚双臂拖出喜堂。


    屋檐下一个不起眼的角落里,谋士严可为微微一笑。


    徐涟越是珍视明若,那根牵制他的丝线便越牢。


    喜宴的喧嚣终是散了。


    徐涟今日非常高兴,有来敬酒者,来者不拒。


    虽他素来有千杯不醉的海量,此刻步履却显出三分踉跄。


    逸轩搀扶着他穿过回廊时,瞥见他眼底一片清明,哪有半分醉意?


    分明是借着这拙劣托辞,要挣脱满堂虚与委蛇的宾客。


    “公子仔细脚下。”


    逸轩低声提醒。


    待那新房檐下赤金双喜灯映入眼帘,徐涟倏然停步,他扫开逸轩相扶的手:“退下吧,不必伺候。”


    声音沉静得不带一丝酒气,唯余眸光灼灼看向紧闭的房门。


    徐涟抬手轻推门扉,紫檀木的微凉沁入掌心。


    绕过雕花屏风的刹那,烛火倏然跃动——


    那抹端坐帐前的身影,一身耀眼的大红色喜服有些局促不安。


    她不停地绞紧帕子,绢面鸳鸯早被揉作一团。


    “怎的,”


    徐涟缓缓靠近不自觉发出低笑,指尖轻轻抚上她绷紧的肩头,“怕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