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眼周末结束。


    第二天清早，看着坠在班主任兼英语老师池田身后的九条，结衣眉头微蹙。因为池田老师白净斯文的脸暗沉沉的，而九条则撇着嘴一脸不忿，那双眼睛像是要给池田老师的后背戳出个窟窿。


    只见池田老师瞥了九条一眼，九条清了清嗓，让本就安静的教室更显寂静。坐在后排的结衣往前一扫，只能看到齐刷刷抬着的后脑勺。


    九条掏出一张折得乱七八糟的纸，不紧不慢展开。


    结衣心中有种不祥的预感。


    与紧张的结衣不同，九条在浏览完纸面的内容后，竟然压不住嘴角。被一旁的池田老师狠狠瞪了一眼才收敛了笑容，可下一瞬向台下一望，那张红唇又咧开了。


    结衣顺着九条的视线望过去，下一瞬瞳孔微缩。


    她都没发现，他们班竟然有一个纱布绷带层层叠叠，被裹得像个粽子的同学。


    等等？


    结衣仔细辨认，下一瞬秀气的眉头拧在一起。


    这座位……好像是上周五偷看她和九条裙底的男生之一？


    想到这儿，结衣的手抓紧了桌边，一贯没什么情绪的小脸也浮现出浓浓的担忧神色，抿着唇看向正要当众做检讨的九条光。


    因为，结衣几乎已经确定，这是九条的“成果”。她当然觉得解气，可是，立海大一向校规严明，九条这样做，肯定属于违纪。从严处理的话，也许会被退学……


    望着嬉皮笑脸的九条，结衣的心更是提了起来。


    九条又重重地清嗓，像是要做演讲一样扫视一圈，经过结衣时还对她咧嘴一笑。


    “请大家以我为荣！”


    九条掷地有声、清脆干净，惊得众人齐齐吸气。


    也惊得池田老师猛地转头，面容扭曲，“九条光！”


    九条灵巧地避开池田老师伸向检讨书的手，加快语速：“上周六，本班中村同学携田下、井上两名同学，趁我擦玻璃时，偷窥我的内内。我羞愤难当，遂在放学后找其理论，谁知中村兽性大发，我这朵娇花差点遭其毒手，只好正当防卫。不料失手将中村……诶诶诶，我还没念完呢，池田老师！”


    在教室里像个猴儿一样窜来窜去的九条终于还是被脸色铁青的池田老师擒获。


    池田老师声音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一样，“九条光，今天放学立刻到办公室来，我会‘亲自’打电话请你的家长来探讨你的教育问题。”


    “老师！”


    “上课！”


    放学后，结衣罕见地没有避开九条偷偷溜走，反而在她垂头丧气离开后，犹豫再三还是拎着包跟了上去。


    结衣站在走廊上往池田老师的办公室里望，只能看到九条脚上穿着那双室内鞋在办公室的地板上蹭来蹭去。


    结衣脚一跺，就要往往办公室里走，却被人叫住。


    “清水桑。”


    抬头一看，幸村和真田正朝她走来，只是一人脸上是轻浅的笑，一人嘴角抿得笔直。等他们两人站定，结衣才见到高木绕过他们站到结衣身边。


    “我们也是。”


    幸村的话语很简单，可结衣立刻明白，点了点头准备跟着他们进去，却突然被一只纤细的手拦住。


    高木？


    迎着结衣询问的眼神，高木护住嘴，凑到结衣耳边。


    浅浅的呼吸打在她的耳廓，结衣下意识往边上一躲。感受到耳边的呼吸一滞，结衣掐住手心，迎了上去。


    高木压低了嗓音，缓缓吐字：“不要离九条太近，她和我们不一样。”


    结衣眨了眨眼，对上高木朦胧含笑的眼睛。


    如果没记错的话，这是高木第二次提醒她远离九条，只是比起上一次的隐晦，这次更显真挚。


    “为什么？”


    高木面上一怔，反应过来后侧着脸压低声音，“你也看到了，九条是个极端不稳定因素，谁也没办法预料她的行为。如果你和她密切交往，也许会被她拖下水。我想，你是有自己明确目标的人，如果被她缠上，你会多很多麻烦。九条很喜欢你——”高木一顿，带了些熟感的嗓音含着一丝笑意，“不过，你的表现倒是挺冷淡的。”


    她？冷淡？好吧。高木倒是提醒了结衣。其实结衣对九条没什么恶感，只是不习惯别人的亲近而已，但是——结衣扪心自问，她现在已经不排斥九条的接近了。


    看着结衣若有所思的模样，高木眼眸含笑，刚转身，就迎面撞上幸村和真田。


    幸村隐去眼眸深处的探究，冲两人点头，“清水桑，高木桑，池田老师让我们回去。九条这边应该不会有什么大事了。”


    看着幸村眼角眉梢轻松的笑意，结衣心里的石头总算落地。她越过幸村和真田的肩头往里望，正撞上九条亮晶晶的眼睛，她心头一颤。


    “谢谢。”


    真田沉稳的声线拉回结衣的思绪，看着真田脸上诚恳的谢意，结衣摇了摇头。


    只是不由想起，十次里有八次都是突然出现的真田绊住九条，才能让她顺利脱身。再加上两人虽然剑拔弩张但又莫名和谐的氛围，结衣第一次对两人的关系产生了好奇。


    只是以结衣的性格，她当然不会去问几乎等同于陌生人的真田。望着幸村和真田相携离开的背影，结衣又被高木的询问拉回视线。


    “你不走吗？幸村君既然说了没事，那池田老师应该确实不会为难九条了。走吧，回家。”


    结衣摇了摇头。


    高木深深看她一眼，终于抬脚离开。只是刚走出两步，就又转过头问她，“wia的作品你提交了吧？”


    结衣的眼前似乎有一副金光闪闪的画面闪过，她点头。


    “行。”


    随着高木转身离开，结衣又看回办公室内，竟然又和偷偷摸摸回头的九条撞个正着。


    结衣嘴角一勾，脸颊边两个小小的酒窝浮现出来，引得九条一愣，正要咧嘴大笑就被池田老师一卷从天而降的报纸打断施法。


    结衣看着她晴转阴的脸，一双甜美的圆眼弯成月牙。


    正笑着，一个高挑的身影一闪而过。


    看到那个冲到九条身边的人，结衣脑袋歪了歪，眼里闪过一丝惊奇，因为九条的家长竟然穿着一身剑道服，还踩着木屐，像是刚从剑道场里出来就急匆匆赶过来了似的。不过联想到中村的惨状，结衣又觉得一切都合理了起来。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万幸，没让结衣等太久，九条就一脸轻松大踏步向结衣走来。


    “清水，你是在等我吗？”


    结衣看着九条眼里藏不住的惊喜，肯定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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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九条的嘴角越咧越开，直到露出一整排白净的牙齿才止住。


    结衣望着她深灰色的眼睛，语气平平。


    “我觉得，你应该会想我等你一起回家。”


    所以我来了。


    “啊啊啊！”九条发出土拨鼠一样的奇怪叫声，突然啪嗒啪嗒拍她妈妈的手臂，“妈妈妈妈妈妈妈妈，你听到了吗？清水邀请我一起回家！哦，对对对，隆重介绍一下，这是清水结衣——我们班，不不不，我们年级最可爱的女生。”


    结衣牙关一紧。


    她后悔了。


    高木说得对，没有人能预料九条的行径。对结衣这种从小循规蹈矩的人来说，有种世界变得无序的失控感。


    “清水，这是我亲爱的妈咪。你也可以叫妈咪哦~”


    结衣掠过九条的wink，向九条一脸淡定的“妈咪”微微鞠躬，“九条阿姨，您好。我是九条桑的同学清水结衣，您叫我清水就好。”


    结衣还没来得及直起腰，就被一把挎住臂弯，被拖着一个踉跄。


    九条妈妈：“小光！”


    “嗯呐！”九条光嘿嘿一笑，不以为意。


    亦步亦趋往前走的结衣偏头看向九条妈妈。


    九条妈妈一笑，大气秀丽的脸竟然和日常“乱七八糟”的九条有一丝相似。结衣这下细看，才发现九条的轮廓和她妈妈很像，只是平时总是蓬着一头五颜六色的头发，又满涂暗红的口红，让人完全没办法注意到她漂亮的五官。


    不理解但尊重，九条自己喜欢就行，结衣想着。


    “小光这孩子平时肯定给你添了不少麻烦。清水同学，等会儿我先送你回家吧。你家住在哪儿呢？”


    “谢谢您，但是我家离学校很近，我走回去就行，就麻烦阿姨了……”


    结衣的拒绝被九条打断：“哎呀，客气什么？离得近那不是更好，我妈咻一下就把你送回去了，一点都不麻烦。快说快说，你家住哪儿？”


    结衣只好报出地址。


    九条听了默默记下，她妈妈倒是眉梢一挑，和结衣闲聊起来。


    “那确实离立海大蛮近的，走路应该也只需要十来分钟？”


    “嗯嗯。”


    “我之前经常听小光提起你。你好像不是立海大直升的孩子？那很厉害呢，听说外校考进立海大高中部很难的。”


    “对，我不是立海大直升；难度还好。”


    九条突然插进两人的对话，“妈妈，我就说吧，清水看起来乖乖的，实际上也乖得不得了，像个小朋友。”


    “小光——”


    结衣看着九条妈妈眼里藏不住的无奈，心里不由冒出了羡慕。


    九条和她妈妈的感情真好……在结衣的记忆力里，她从来没有和父母这样说过话，他们一家三口甚至能用“相敬如宾”来形容，即使同处一个屋檐下，也不过是各自做着自己的事情。


    结衣听着九条母女两人的交谈，时不时回答她们冒出的问题，几乎是转瞬就被九条拉着坐上了车。


    九条拉着她的手，摇头晃脑的，好像很开心的样子。


    不过下一瞬，九条的脸就垮了下来。


    “小光，给弦一郎打电话，我们一起回家。对了，幸村应该也跟弦一郎在一起吧？让幸村也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