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月的大扫除轮到结衣他们这一组。


    结衣踏实脚下的课桌，专注于眼前的大块玻璃，手上动作麻利。


    又擦完一扇，结衣随意一扫，眼角抽了抽。和她共同负责擦窗户的九条正一边哼着不成调的小曲儿，一边拿着湿抹布在窗上挥来挥去，流下一片又一片水迹。擦得早的几块，上面的水分早已在融融暖的阳光中蒸发，留下浅灰色的水渍。结衣甚至怀疑，九条擦过之后更显脏了。


    刚帮班主任搬回资料的幸村也是这么想的。他的竹马的青梅，看起来不像是会擦玻璃的样子。毕竟，四面玻璃窗从中间划分开。一半能让人清晰看见对面教学楼的门牌号，另一半还在流下一溜溜灰色的水迹。


    讲台前，高木撑着拖把杆直起身，笑容明媚自然，“幸村君，幸苦了。”


    另外两个一起回来的男生立刻哇哇大叫起来，直嚷嚷高木这个班长偏心。


    高木哼笑一声，“你们两个皮糙肉厚的，能和人家比吗？”


    两个男生听到也不和高木生气。他们和高木、幸村国中时就同班了三年，打打闹闹早就习惯了。只是心里还在犯嘀咕，立海大这些女生真是选择性眼瞎。


    两男生腹诽时，幸村眉心微蹙，作出一副苦恼模样，“作为男生被误会柔弱好像显得很没有男子气概呢？”


    还没等高木说话，两男生就七嘴八舌安慰起“弱不经风”的幸村，惹得高木背过身肩膀颤抖。


    在幸村如沐春风的笑容中，两个男生逐渐迷失自我，越说越投入，直到幸村提醒他们社团活动应该快开始了，才堪堪止住话头。在幸村一力揽过发放这批资料的任务后，他们看着幸村的目光加倍热切。


    幸村托着一摞资料挨个发了下去。做完了事，准备拎上网球袋去网球部时，他敏锐地察觉到一丝异样。


    教室里的人并不算多。同学们要么去参加社团活动，要么已经回家，就算是大扫除的同学也只剩下了高木、九条、清水三个善后。可有三两个男生坐在角落，一边闲聊一边鬼鬼祟祟往窗边望。


    幸村目光一扫，略显纤细的眉毛拧了起来。


    角落里的三个男生，脸上带着隐秘的笑，嘴里咕哝着什么，三双眼睛还在不住地在结衣和九条光裸的腿上瞟。


    诚然，立海大的校服裙并不很短，即使结衣和九条站在课桌上，几人大概也只能看到些大腿处被裙边遮住的灰色阴影。不过是若隐若现的阴影，竟然就让某些人想入非非了。


    他闭了闭眼。


    幸村下了讲台，径直向他们走去。才走了两三步，三个男生就注意到了他，停下了嘴上的交谈，脸上若有似无的调笑也慢慢往收敛。


    但凡是国中部直升的，就没有不认识幸村精市的。在他们的印象里，幸村虽然在学校里颇受追捧，但平日里一向温和，人缘颇好，人气颇高。他们和幸村虽然是泛泛之交，但也几乎没见过幸村除微笑之外的表情。


    此时的幸村不同。


    “幸村？”


    幸村直接站到三人面前，隔开他们投向结衣两人的视线。


    那人又问：“幸村？”


    幸村面色平静，眼神却很锐利，只是这样看着他们。


    三人瞳孔一缩，心虚和躁动让他们对视之后腾一下就站了起来，呈围合之势和幸村对峙：“幸村！”


    铁质椅子腿在地板上划拉，发出刺耳的响声，引得教室里的寥寥几人都立刻看了过来。


    见教室里的其他人都齐刷刷看了过来，三人气血翻涌。一人扫过已经攥着抹布转身看向他们的结衣，眉眼一压，就直直冲幸村伸手。


    结衣闹钟灵光一闪。罕见地，她将眉头狠狠拧起，踩着椅子就要往下跳。


    她穿着柔软室内鞋的脚尖刚碰到地面，就看到一团深蓝的物体越过她前方半空，径直向着满脸通红的人射去。


    一声脆响，不明物体贴在某人的脸上，把让人厌恶的五官通通遮住，又贴着某人的脸向下滑动。与此同时，已经牢牢钳住某人手腕的幸村眼里带了一丝诧异，望过去时又满眼了然。


    结衣紧跟着偏头。只见千钧一发之际扔出抹布的九条还维持着一个帅气的投掷动作。


    九条拍了拍手，隐在一头蓬松长卷发里的小脸皱了起来，那双还带着奇怪美瞳的眼睛也射出前所未有的精光。


    阳光逆她而来，勾勒她高挑纤细的轮廓，结衣竟然只是下意识抬头望她。


    下一刻，在结衣的期待中，在众人的呆愣中，九条微微弓腰，涂了殷红指甲油的指尖探向裙边。


    结衣秉住呼吸，不敢眨眼，只见纤细的手指带着裙边一寸寸抬高，露出白皙细腻的大腿皮肤，到了腿根竟然还在向上。


    你想做什么，九条？！


    结衣下意识伸手，想要阻止九条的发疯，却终究比不上九条的速度。


    “一群**！看啊，姑奶奶让你们随便看！”


    结衣“随便”一看，两条白皙纤细的长腿被裹在一条略显宽松的黑色牛仔短裤里，半点风光也不露。九条的脸上竟然是一副得意洋洋的表情。


    虽然……但是……原来……


    结衣眼神复杂。


    还没等众人反应过来，一声怒喝穿过玻璃窗传了进来，接着就是——


    “九条光！”


    一道身影风一样吹了进来。结衣眼前一花，九条就被拦腰抱下像根棍子戳到了地上。


    结衣带着茫然的眼睛还望着窗外，看见一个校服笔挺的紫发男生推了推他不透光的眼镜，抱着一摞快到下巴的资料稳定又快速地飘走了。


    “弦一郎~”


    这道九曲十八弯的声音迫使起了一身鸡皮疙瘩的结衣回神。


    “那三个人不仅偷看我和清水桑的小内内，还要对幸村动手，简直恶毒！”


    结衣看着一手叉腰、一手前指、一脸女巫笑容，嗓音却娇滴滴的九条又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结衣怔怔望着的真田背影，想起来这就是之前总是会和九条“拉拉扯扯”的那个热心同学。


    多亏有他，结衣才能多次从九条的魔爪下逃生。


    九条见了立刻凑到她耳边，一脸笃定，“有真田在，我们看着就行。”


    真田的脚步很沉，带了泰山压顶般的气势走到幸村身边，对幸村一点头，接着就准确报出名字：“中城阳太。”


    “嗨！”中城条件反射一般大声应道，惹得九条笑得一抖，臂膀擦过结衣的。结衣瞄了她一眼，没说什么。


    中城的脸色也有些难堪起来，其他两人也没再应真田。


    真田沉了口气，声音洪亮，“太松懈了！放学到剑道部来。”


    中城忿忿，刚要上前又被身后一人拉住。中城一把甩掉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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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友的手，又看到幸村似笑非笑看着他。中城身后那人立刻附耳小声嘀咕了两句。中城最后也只好强行按捺住对真田点了点头，脚步匆匆离开了教室。


    真田捡了落在地上的抹布就向着九条走过来。九条立刻脸色一变，嘴上喃喃：“又来。”


    “谁让你把校服改短的？”真田的大声斥责堪比响雷，震得结衣脑袋嗡嗡，一瞬间有些晃神。


    “真田。”幸村的声音里带了些不赞同。


    结衣刚转头想安慰九条，就手上一松，看着眼角微红的九条扯过她手上脏污的抹布一下甩到真田的胸前，给墨绿色的校服湮出一团深黑。


    结衣眼皮一跳，看到真田嘴角更沉，深深看着九条。


    九条抓住桌沿，泛着红的眼睛狠狠瞪了回去。


    真田一怔，嘴角抿直，眼睛里似乎有一丝无措。


    结衣放轻了呼吸，正要偷偷往边上挪，一只拿着赃物抹布的手拦住结衣


    “抱歉。”


    真田满眼歉意，但结衣倍感压力。


    救救她，救救她，她不想卷进这种奇怪的氛围里，


    结衣下意识看向幸村。


    却看到幸村半靠在桌边，一脸闲适。甚至，结衣怀疑自己看出了几分戏谑。


    幸好，凝滞的空气随着真田和缓了的询问流动起来，“擦窗户？”


    “啊！”九条尾音上扬，似乎是想挑衅，微微沙哑的嗓子却让她功夫白费。


    真田二话不说，就踩着桌子熟练挥动双手，看得结衣一愣。


    那是她的工作范围……


    结衣张了张嘴，目露纠结时，一只手伸到结衣眼前。


    那只手，带着薄茧，隐隐有些邀请的味道。


    结衣顺着手向上看，得到了幸村代表肯定的点头。


    虽然……但是……那好吧。结衣定了定神，一边低头凝视幸村四指根部的薄茧，一边试探着把干净的左手轻搭在幸村的右手前半掌。


    嗯，虽然不明白是怎么回事，但是幸村一定有他自己的道理，结衣心想。


    结衣抬头看他，只看到了他微微咧开的眼眶和似启微启的唇，一脸怔然。


    结衣的脸刷地一下飞红，僵立在原地。


    完蛋了……


    还没等结衣开口解释，幸村就收回手抵在微勾的唇边，笑意氤氲，那双剔透清澈的眼睛也蒙上一层迷蒙雾气。


    一声闷笑还是从幸村唇边泄了出来。


    结衣手指弹动，收回的手下意识抓了抓面料光滑的校服裙，慌忙中手指滑动，最后终于紧紧抓住了校服外套的下沿，就这样定定抓住。


    结衣手足无措之际，幸村那只抵在唇边的手又伸了过来。结衣羞窘，慌乱之间下意识退开半步。


    谁知道那只手追上来扯了扯被她紧紧攥住的湿哒哒的抹布。


    见结衣神色还有些紧张恍惚，幸村又扯了扯，终于抽了出来。


    结衣一个慌神间，幸村就已经接替了她，两步跨上了桌子。


    结衣恍恍惚惚，视线随他而动。只看到幸村举了举手又放下，回头看她，眸子左右微动间，似乎是在扫视她的两颊，又看回了她的双眼，只是好像有些偏移。


    结衣心里越是慌乱，面上越是平静，又故作镇定望进他笑眯眯的双眼。时间像一条没有尽头一般绵延下去，让结衣心里越来越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