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年前北国


    毕恪颤颤巍巍的站在桥头，看着地下黑咕隆咚深不见底的河面，再次回头看了看路灯下干净瓷实的街道面，一口接一口的气呼着。


    “你那腿都快抖成蝴蝶翅膀了，到底跳不跳？”


    黑暗里忽然冒出一个十分不耐烦的女声。


    毕恪被这突如其来的声音吓得三魂差点离体，下意识地抱住铁杆，发出一声嚎叫，待看清来人后，立刻用英文骂道：“大晚上有神经病啊？吓死我了！”


    迟念听出他的中式口音，十分不屑的从胸腔内发出一声冷笑，用中文说：“咱俩现在谁更像神经病。”


    毕恪看了看自己这副狼狈样，猛地听见熟悉的语言，一直以来紧绷的弦顿时“啪！”地一下断裂开，也许是酒精吞噬了理智，他似一个孩子般撒泼委屈上头。


    “大学毕业想着自己创业，业没创好，反倒欠了一屁股债，好不容易想着出国躲躲债，手机和钱包还都被抢了。”毕恪扯着破锣嗓子鬼哭狼嚎地絮叨：“怎么什么倒霉的事情都让我摊上了，你说我活着干嘛呀！还不如死了算了。”


    迟念问：“你欠了多少钱？”


    “五百万！”毕恪一边哽咽一边口齿不清地说：“你知道……五百万是什么概念吗？就是，我脱光了哪怕出去卖上百次……都不一定还的清。刚安静没两秒，他又开始扯着那破锣嗓子嚎：“你说他们为啥可着我一个刚毕业的大学生坑呀！他们还是人吗？！反正我是活不下去了！”


    迟念第一次这么形象的看见什么叫鼻涕眼泪糊一脸，顿时有些嫌弃地别开眼：“要不你现在跳下去，看死不死。没死，我给五百万。”


    刚才还哭吼的人忽然一下变了脸色，瞪向迟念质问：“你说什么？”


    迟念漠然地看着他，欲转身要走。


    “你站住！”毕恪扶着铁杆，气急败坏地开骂：“你这人怎么这么没良心？我们好歹都是中国人，你不安慰我也就算了，还怂恿我。你还是不是人？你胸腔里装着的那个，是石头吗？亏你长得一副人模狗样的……”骂着骂着猛地反应过来，一瞬间眼睛放光，吸溜一口鼻涕，连中带着唾沫一起咽下：“你刚才说什么？你要给我五百万？”


    迟念横眉冷对：“你刚才骂我什么？！”


    毕恪直接忽略，着魔一般地追问：“你真要给我五百万？我跳下去没死你就给我五百万？”


    迟念口刚张一半，就见他直接纵身下了河。


    顺着围栏的缝隙看下去，只见毕恪在河里冒出头，高举着一只手冲着迟念招手，大声喊话：“我没死 ，你给不给我五百万？”


    北国的气温向来一年十二个月十个月是在零下的，就这么泡在水里淹不死也得冻成冰棍。


    迟念想张口骂他，“傻×啊？！”一巴掌拍在冰冷的铁杆上，低头看着不出声。


    毕恪在下面见迟念不出声顿时急了，又威胁式地喊了一句：“你给不给我？”


    迟念扶额，终于郁闷开口：“你上来说。”


    毕恪双手在水中划着，漂浮在原地不动，一面被冻得瑟瑟发抖，另一面还得忍受这堪比厕所的水质，“我上来你反悔了怎么办？你知不知道我现在要是死在水里，你有责任！”


    毕恪在水里视线毕竟有限，铁桥虽然灯光明朗，但却也受遮挡物限制，他半响听不见的也看不见，以为她走了，顿时又气又急地如青蛙般登游上岸，又从对岸急匆匆地跑到桥上来。


    远远地就见迟念坐在桥尽头的长条座椅上，他连呼哧带吼地开始控诉：“你怎么说话不算话！”


    迟念反问：“就你这智商还创业？”


    “我这智商怎么了？知道清华北大吗？”毕恪抱着双臂哆嗦，发出的声音却浑厚如钟：“我的母校离清华北大就一公里！”


    迟念：“……”


    “知道一公里什么概念吗？就是只要我比他们再跑的快点，就有概率超过他们。”


    北国夜间的风每一晚刮过脸上肌肤时都很凌厉，唯独这一回，迟念原本被吹得凌乱的发丝一一垂落了下来。身上的伤痛在大衣的裹覆下隐隐作痛，迟念的嘴角却隐隐勾勒出了一点点弧度。


    她低头从大衣口袋里掏出几张北国通行货币，又从另一个口袋里拿出口红。摊开最上面那张纸币，用口红写下一个座机号，连带着剩下的几张一起递给毕恪。


    “回国以后打这个电话。告诉她地址，会有人来给你送钱。”迟念看着一脸愚相的青年：“我给你一千万。下次见面时我倒要看看你离清华北大的学生还差多少米。”


    迟念所坐着的这个地方，头顶上方的路灯坏了，毕恪只能借助从旁边折射而来的光看清这些举动，方才掠过河面的风声此刻莫名静谧下来，他清晰地听得见迟念说的每一个字，唯独看不清她脸上任何的神情。


    毕恪手指僵硬地接过那一沓钱，木讷地看着上面的红色号码，嘴角抽搐地发出惊世骇俗的一句话：“你这，这是要包丨养我吗？”


    “你脑子里全装的氮气吧？”迟念气得翻白眼：“投资！”


    毕恪：“……”


    ……


    迟念的思绪被一击沉闷的响敲声打回躯体，像是重物坠落，撞击墙壁。


    紧接着听见一道女声：“你疯了，被人看到怎么办？！”


    手指间半响没动的香烟，刚刚燃到半支此刻已经熄灭。


    “这会儿人都在里面呢，再说了这儿黑咕隆咚的，谁会看到？”


    听着像是个青年嗓音，有些尖。


    女声急躁回复：“不行……这不行！”


    “啧……别动，我就摸两下又不进去，狗叫什么？”


    迟念手指打滑两下，火机露出猩红，点燃香烟。她递到嘴边吸吮一口，尼古丁的气味瞬间浸入肺腑。


    一束红光从烟雾中刺进来，贴着手背划过最终落在了蔽狭的角落里。


    迟念饶有兴趣的伸手隔断，光从手指分散开，她倚靠在墙壁上徐徐吐出烟雾，闭眼听着从隔壁传来的女人娇喘。


    “爽不爽？问你呢？爽不爽？”


    “好…好…了…”


    燃尽的烟蒂被扔在地上，迟念用高跟鞋狠狠地踩在上面，来回蹂躏。


    ·


    蒲英正聊到关键地方，想要迟念过来到跟前敬一杯酒，结果让俞多聪去找了半个多小时，愣是没找到。最后要不是她急中生智，以现在网络环境为由，说在摄像机的跟前让迟念过来敬酒，对她的外在形象可能不太好，这才勉强搪塞过去。不然她一晚上的陪笑差点成了竹篮打水一场空。


    旋转门转到头，随着一阵风吹来。蒲英嗅到了迟念身上混合在香水味里的烟味，一边走一边嘟囔抱怨：“你知道我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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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为了让你拿下那个角色，喝了多少杯酒吗？”


    忽然，鼻腔内吸进一股莫名的、十分刺激的香味，迟念脑中瞬间如电路短路，眼前电光火石般刺发出数不尽的火苗。


    脑部神经接连交错“嘭”得一下，迟念的心脏像是生生被从胸口刳剔出来般骤疼，眼前猛地发黑，她脚下一个趔趄，差点摔下台阶。


    在身体软下去的一瞬间，迟念伸手一把扶住旁边的圆柱门框，另一只迅速手掩住口鼻。


    好在这一套动作她已然娴熟。


    蒲英转头刚好看见这一幕，两步并做一步迅速上前，双手架住迟念的身子，任由彻底脱力的迟念慢慢倾倒在自己身上蒲英目光警惕地四处扫射，面上挂着似两人在玩闹一般的笑容，声音却明显慌措：“迟念，你怎么了？”


    迟念脑子里发出嗡嗡嗡的噪声，她眼前视线模糊，根本什么看不清，更别提听清蒲英此时此刻说的话了。


    富丽堂皇的酒店大门口，一辆一辆商务车来来回回穿梭在一条环形道上，三步一个安保，井然有序地指挥着车辆。


    阿尔法里的司机见前面的车开走，眼疾手快地给油起步，打转方向盘，车辆在正门口停下，年轻人一脸得意从后视镜里观望那些还在后面排队的司机，见蒲英从旋转门走出来，立马下车满面欣喜地准备邀功，结果下一秒就被蒲英板着脸呵斥道：“笑什么？！还不快开门！！”


    年轻人被吼得有些没面，但还是下意识地迅速打开车门，帮忙把迟念扶上车。


    都上车后，他又立马回归本位，起步挂档给油。抬头从后视镜看着迟念没有一点血色的脸，诧异地问蒲英：“姐，这…这是怎么了？”


    蒲英根本没空理他，见迟念稍微缓过来了一点，“是低血糖了吗？”


    迟念五感尽失，身体都是僵硬的。


    年轻人又问：“姐，是去医院吗？”


    “回家！”蒲英咬牙切齿地吼了一句。


    年轻人无所谓地耸肩，自顾自地嘟囔：“一天到晚就知道吼我……”


    ·


    俞多聪慌慌忙忙领着大包小包跑出来，那叫一个满面春光。她今天不但见了好多明星，和他们照了相，要到了to签，最最重要的是还打听到了好多小道消息，这会儿嘴角乐的根本收不住一点。


    手上的语音就没停过：“我跟你说是真的真的真的，他们俩就是谈了！今天我还看见两个人在后台十指相扣来着！！！我当时激动的差点没尖叫出来！”


    只见下一秒，俞多聪裂开的嘴角在看见门口如流水席一样长的车辆时，变成了尖叫鸡状。


    退出聊天群，切换至拨号，委屈巴巴地问：“喂英姐，你们在哪儿呀？”


    蒲英劈头盖脸：“你又干嘛去了？要用人的时候永远找不着！”


    俞多聪赔笑：“姐……您刚才不是让我去拿衣服了么……”


    “迟念怎么回事？”


    俞多聪被吼懵了：“啊？”


    “怎么会突然晕倒？”


    “晕倒？我…我不知道呀？”


    蒲英咬牙切齿：“你脖子上面镶着的那个是肉疙瘩是吧？！”


    “我…”俞多聪看着被挂断等我电话屏幕，不明白自己怎么突然就被骂了呐？反应过来后立刻对着手机呲牙勒嘴的骂道：“你才是肉疙瘩！你全家都是肉疙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