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次跟你一起录节目的还有几位艺人，”蒲英递过来一个平板，迟念伸手接过目光在上面扫了一眼，屏幕上俨然是几张男男女女分割的照片，照片下方则对应着各自的名字。


    “王雯姝，得过两个视后，但是前两年事业最红火的时候被爆出婚内出轨，至此价值与地位一落千丈，近几年算是属于半隐退状态，这次应该是想借着这个项目复出的意思，总之节目期间跟她相关话题、采访你尽量不要涉及。这个我也不好意思直接跟节目组打招呼，反正你自己留意一点。”


    迟念觉得依照这个形式下去，蒲英大概要讲很久干脆找了个舒服点的姿势半倚着，眼睛盯着平板上的照片，心思却早已飞到了九霄云外。


    “朱凡凡，是今年选秀节目《梦想起航》里刚刚C位出道的女团成员……”


    *


    “我叫迟念。”


    “这就完了？”


    迟念理直气壮地给出回答：“嗯。”


    “我昨天让你背的自我介绍呐？”


    “我是去跳舞的，又不是去应聘主持人。”十几岁的女孩目光里充满倔强和凌厉，面对老师的疾言厉色，她似乎早已习惯，破罐破摔式满不在乎地回道：“词太多了，记不住。”


    *


    “这个！”葱白的两根手指从即将息屏的平板上重重叩下两声，迟念的思绪被蒲英高出一个调的声音扯了回来。


    “檀冶！去年凭借一部小众网剧突然爆火，又同时得了最佳新人演员奖和最受青少年欢迎奖，今年势头很猛，算得上新晋顶流了。”


    迟念看着屏幕，很认真地给予了评价：“确实很漂亮。”


    这句敷衍的回应换来了车内的瞬间静默，只见蒲英硬邦邦地扣了扣屏幕介绍那栏。


    ——男


    狭长的眼尾、白净的妆容，过于精巧的长相让他整体的气质都偏向中性。


    “男的不能说漂亮吗？”迟念强词夺理。


    因着迟念的心不在焉，蒲英也没了再说下去的兴致，赌气似的说：“等会儿我让小七把名单再简化整理一下，你在飞机上好好看看。”


    “……”


    蒲英不乐意说，迟念却乐得清静，索性闭眼憩息。


    本来蒲英是打算将迟念送到拍摄地，安排好一切再返回来的。机场候机时，忽然被顶头上司麦总一通电话匆匆招走。


    或许是电话那头的火气实在太大，又或者是蒲英因着刚才的气本就有意让迟念听见，好让她理解自己承受的压力能有所收敛。


    无论是前者还是后者，那些话都一字不差地进了迟念的耳朵。


    “迟念多大的腕啊？蒲英，你怎么这些日子做事越来越没谱了，她是还没断奶吗？录几期节目还需要你跟着？你告诉她能录就录，不能录滚蛋！想当明星的人多得是，不少她一个！”男人的声音暴戾而尖锐，丝毫不留情面，甚至有愈演愈烈的架势：“还有，你能不能让她收敛点，口不择言的时候能不能先掂量掂量自己够不够格！？你看看今晚的热搜词条！


    “‘不入流微末小透明甩大牌将实力派女演员赶出化妆间’，你是觉得之前被蒋嘉祺坑得不够惨是吧？还把她们往一个化妆间里凑。你之前怎么跟我说的？三年内让公司上市，现在弄出来这一摊子烂事，你抓紧给我回来处理，还有那个迟念，你让她给我低调点！”


    而相较于迟念的隔岸观火，蒲英此刻的面部表情简直可以用五彩斑斓的黑形容，然而在话尾却依旧保持镇定的回答道：“好，我知道了，这就回来。”


    临走时还有些不放心地叮嘱迟念：“你做好自己的工作就行。有什么先给我打电话，别自己擅自处理。”


    迟念点头算是应承。


    *


    一年前，她们第一次正式见面也是在机场，那时的迟念虽然面色憔悴，但周身气质却让蒲英眼前一亮。她自问带过不少艺人，国际巨星也见过不少，可当时的迟念。如果真的要让蒲英形容，她只能说：


    ——她天生就是为闪光灯而生的。


    若再直白一些：


    ——她就该站在聚光灯下让人刨铣！


    ——她注定与平庸不沾边！


    “三年。”迟念答得干脆：“合同期间所有的商务、广告包括影视项目只要是正规手续，我都不会拒绝，期间赚取的所有收益，我分文不取。只有一个要求，我要你能保证在三年之内尽最大的可能性，提高我在国内的知名度和曝光率。”


    其实这种合作在娱乐圈也算不上开天辟地头一份，不少刚入行想红的素人，或者已经过气的昨日之星都会以这种赌徒形式来打一场翻红仗。


    但有铤而走险者，便有脚踏实地者。


    蒲英的顶头上司，也就是电话那头的麦总便是第一个反对者，虽然最后没抵住蒲英的三寸舌签了迟念，但对此一直鄙夷不屑。


    凌晨两点，飞机准时到达兰城机场。


    火车转出租，等到达节目组预订的酒店时已经是早上五点。下车时迟念看见酒店对面的便利蜂，乘小七盯着酒店工作人员搬行李的空档，迟念溜出去买了一包软云烟。


    她很喜欢它的口感，刚开始的第一口会很辛辣，到后面渐渐的会没了饱满的烟气，换之是那种丝丝淡淡自然缠绕心间的清雅和舒适。


    小七端着早点进来的时候，刚推门就被浓厚的烟味呛得忍不住咳了出来，她走过去一看烟灰缸，底层已经被烟蒂和灰烬铺满了。小七放下早点立刻夺了迟念手中吸剩下一半的烟支，按灭在烟灰缸里，连带着桌上的烟盒一起收走。


    “给我。”迟念语气不善。


    她有一口气，挤压在心口，咽不下去也呼不出来。而自打回国以后这口气越发变得沉重起来，她整个人都被其拖沓得疲乏极了。


    小七迅速在手机备忘录上打下一排字，低头展示在迟念面前。


    【英姐不让您戒烟。】


    “我让你给我！”迟念拍案而起，暴戾的声音如同断弦的琴声——刺耳极了。


    屋内的空气一下子降至零点。


    迟念这个人平时对人的态度有两种：一种沉默，事不关己高高挂起，比如对蒲英；一种冷漠，我不招你，你也别惹我，譬如对今天休息室里那位。


    小七跟着她的这一年多里，从没见过她像此刻这般不顾形象地发火。顿时被这一声暴喝吓得身体一怔，举在迟念面前的手机啪的一声掉在了地板上。但手中依旧紧紧抓着烟盒，背到身后不肯给她。


    摔在地板上的手机，发出一击闷响，瞬间打破了屋内沉寂诡异的氛围。


    迟念被惊回理智，霎时像泄了气的气球。她一手扶额十分粗重的喘出两口浑浊的气息，随后弯腰捡起手机，确认没摔坏后再次递给小七。


    小姑娘整个人噤若寒蝉地退后一步。


    迟念无奈将手机放到茶桌上，她疲惫至极地说了句：“对不起。”


    初春的天亮得格外早，似乎是在淬蚀这天地万物还未完全顷灭的懒散。


    鱼肚白翻起，晨曦的薄光从窗帘的缝隙中照进来，与屋里的灯光相映，将迟念的影子折射在地板上和墙面上。庞大而斜长，像个能随时吞噬人心的精怪。


    等迟念洗完澡出来，桌上的烟蒂已经被收拾干净，连同屋里的烟味一起。


    茶几桌上摆放着蔬菜沙拉和素粥。


    迟念木木地看了一会儿，来筷子都没动，直接顶着半湿的头发爬上了床。困意很快席卷而来，她不禁心中暗讽自己：还真是状元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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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子乞丐命！


    一觉噩梦，惊醒时迟念满头冷汗，身上也不是很畅快。她起身灌了一大口凉白水。


    胃里发出一阵痉挛的抗议。


    小七进来还是那副小兽受惊尚未恢复的胆怯样子，她举着手机眼神躲躲闪闪不肯直视迟念。


    【天气预报说，明后天有雨。节目组害怕到时候路滑，所以需要提前出发】


    迟念知道自己早上那出把她吓得不轻。


    节目组安排的大巴就在酒店门口，迟念上车时王雯姝正坐在最后一排的中间位置上，笑意珊珊地冲着她招手打招呼：“哈喽！”


    迟念走近点头致意。


    迟念觉得她本人比照片要好看很多。虽不惊艳，但属于看着很舒服的那种长相。


    她挑起话头：“我听说是蒲英亲自在带你？”


    “对。”迟念微微侧头看着她回答。


    “那她应该很看重你！”


    “应该吧。”迟念淡淡回应。


    王雯姝又不冷不热的问了几句，迟念虽说都回答了但兴致不高。


    王雯姝本就因着迟念是蒲英亲自带的艺人才主动搭了几句话，见她不怎么热络，自然也就没了兴致。


    装什么高冷呀！谁TM还不是个明星了？！


    然而迟念则是因为从昨夜到现在，本就没休息几个小时，再者她本身就属于冷系长相。这会儿全身上下一副纵欲过度的样子，再精致的妆容也掩盖不住她“萎靡”的状态，更使得她整个人比起平时还要“生人勿近”。


    接下来依次进来的是李鹏、朱凡凡、檀冶。


    人到齐后一行人又统一进行了一轮自我介绍和礼貌问候。


    迟念其实对这个节目的了解，仅限于蒲英的口头提点，可谓是不敬业到了“人神共愤”的地步。


    总而言之，蒲英说这是一个深入了解国家西北地区民风的真人秀。一个宣传型的公益项目。


    因为跟国家现在推行的扶贫计划挂点钩，所以节目注明前来参加的艺人所有片酬，都将以节目名义资助兰城所有县以下贫困村，力求能寻找出一条足以脱贫的产业链。


    期间所有流水以及资金往来都将公之于众。


    总而言之，这节目主要突出点就两个字：


    ——跨越。


    节目一共十二期，四个地点，四个内容，四个常驻嘉宾。


    迟念因为后面要进组，所以只作为特邀参加前三期的录制。


    为了让大家快速熟络，导演组特地安排了一些趣味小游戏。可随着车越往上，大家的精力也渐渐不那么活泛，草草结束了无聊的弱智游戏，各自开始闷头酣睡。


    等到白塔村的驻点宿舍时，已经是下午六点多。自繁华城区到县城，再到村镇，最后上山，四个多小时的曲折路程令大家都有一些不适。简单吃完晚饭后，总导演和几人大致说了一下后面几天的拍摄流程。


    前面三期是在村里的一所小学录制。里面大多都是些留守儿童，原本的策划是借助周六日，让每个艺人各自带挑选孩子，进行单独才艺培训。


    节目组特地向学校校长以及村干部打了申请。周一学校停课一天，等艺人和孩子一起表演完节目后，由校长、书记和村里部分老人，还有直播引导线上网友一一投票打分。胜出者节目组将会以他们的名义给学校修盖图书馆一间，而最后两名则必须自己出资，为所建的图书馆购买各类书籍以供学生学习阅读。


    但因为天气他们提前两天到达，摄像组打算明天先去学校安装摄像机，拍一些孩子们的日常生活镜头。


    导演说：“如果这两天你们有意跟着摄像老师们一起去学校看看孩子们也可以。 ”


    几人欣然接受了这个提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