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股廉价的香水味，伴随着那个刻意拉长的声音，飘了过来。


    秦放没有反应。


    “哎，这位大爷，醒一醒。”导游的声音里，已经带上了一丝不耐烦。


    一只手，推了推秦放的肩膀。


    秦放缓缓睁开眼，他的眼神清澈，没有一丝刚睡醒的迷茫。


    他就那么平静地看着眼前的女导游。


    女导游被他看得愣了一下。


    但她很快就调整过来，职业化的笑容重新堆满面孔。


    “大爷，你看大家多热情啊，都在沾仙气呢，你也看看？”


    她把手里那个托盘，往秦放面前又递了递。


    托盘上，除了“玉佩”，还有些用红绳穿着的不知名木料珠子，以及包装花哨的所谓“灵丹妙药”。


    秦放的目光，在那些东西上扫过。


    然后，他轻轻摇了摇头。


    “不用了，谢谢。”他的声音不大，但很清晰。


    女导游的笑容，僵硬了一瞬。


    她显然没想到会被拒绝得这么干脆。


    “哎呀大爷，出来玩嘛，就是图个开心。”


    “这可是我们这里的特色，别的地方买不到的。”


    她还在努力推销。


    秦放再次摇头。


    “我不需要。”


    周围的游客，都悄悄地竖起了耳朵，朝这边看过来。


    车厢里的气氛，开始变得有些微妙。


    女导游的脸色，彻底沉了下来。


    她把托盘往旁边一收，双手叉腰，摆出了一副兴师问罪的架势。


    “我说你怎么回事啊？”


    “从上车开始，你就闭着眼睛，我讲了那么多，你到底听没听？”


    秦放淡然地看着她。


    “我听不听，是我的自由。”


    “嘿！你还有理了？”


    女导游被他这种油盐不进的态度给激怒了，声音陡然尖利起来。


    “我告诉你，你坐的是我们的车，就得守我们的规矩！”


    “我在这里辛辛苦苦地讲解，是为了谁啊？还不是为了你们好？”


    “你倒好，全程装睡，现在让你支持一下我的工作，你还推三阻四的！”


    她的话，像连珠炮一样。


    秦放的眉头，又不易察觉地皱了一下。


    “我交了团费。”秦放只说了四个字。


    这四个字，却像是一盆冷水，直接浇在了女导游的头上。


    女导游的脸，涨成了猪肝色，她最恨的就是这种拎得清的游客。


    “你……”她指着秦放，气得说不出话来。


    车子正好行驶到一座跨江大桥的中央。


    桥面很高，两侧是白色的护栏，护栏外，是滚滚的江水。


    女导游看了一眼窗外，忽然像是想到了什么，一个恶毒的念头涌上心头。


    她猛地一拍大腿，用尽全身力气，对着整个车厢喊道。


    “既然你这么有理，这么不乐意听我说话！”


    “那这辆车，你也别坐了！”


    “不想听我讲话的人，就给我滚下去！”


    她豁出去了，她就是要当着所有人的面，给这个不识好歹的老头一个下马威。


    她料定了他不敢。


    谁敢在高速行驶的大巴上，在几十米高的大桥上，说下车就下车？


    车厢里，瞬间一片死寂。


    所有人都被导游这股疯劲儿给吓住了。


    司机下意识地踩了一脚刹车，大巴车的速度，慢了下来。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秦放身上。


    秦放的脸上，没有丝毫的愤怒或者慌张。


    他甚至，还露出了一丝笑容。


    他本来就在考虑，要不要提前结束这段无聊的旅程。


    现在，正好。


    “好啊。”他轻轻地说。


    然后，他站了起来。


    在所有人惊愕的目光中，他走向了车门。


    “你想干什么！”


    女导游尖叫起来，声音里带着一丝她自己都没察觉到的恐惧。


    秦放没有回头。


    他抬起手，用一种非常随意的姿态，将手掌贴在了车门的金属表面上。


    然后，轻轻一推。


    “砰——！”一声巨响。


    那扇沉重的，由钢铁和玻璃构成的车门，在一瞬间，像是被一头发怒的巨象给撞飞了。


    它脱离了车体，在空中翻滚着，划出一道夸张的抛物线，飞出了足足三米多远，最后“哐当”一声砸在桥面的护栏上，又弹了一下，掉进了桥下的江水里。


    而秦放手掌接触过坚硬的金属门板，赫然出现了一个清晰的，向内凹陷的掌印。


    整个车厢所有人都像是被施了定身法。


    冷风，从那个黑洞洞的门口，疯狂地灌了进来。


    女导游的嘴唇哆嗦着，脸色由红转白，再由白转青。


    最后，她两眼一翻，直挺挺地向后倒去，竟是活生生吓晕了过去。


    秦放没有理会身后的混乱。


    他站在车门口，江风吹起他的衣角。


    他看了一眼桥下的江水。


    下面是湍急的河流，还有大片的乱石滩。


    对于普通人来说，跳下去，九死一生。


    对他而言，却跟下个台阶没什么区别。


    他甚至连助跑都不需要。


    就那么平静地，向前，跨出了一步。


    他的身影，消失在了所有人的视线里。


    只留下满车厢的目瞪口呆，和一个被掌印击溃了世界观的司机。


    秦放的身体，在空中划出一道短暂的弧线。


    他没有让自己的身体自由落体。


    一丝微不可查的真元，在他的脚底流转，卸去了大部分的下坠之势。


    他的身体，变得像一片羽毛。


    “噗。”一声轻响。


    他的双脚，稳稳地落在了江边一块布满青苔的石头上。


    他站直身体，拍了拍衣服上不存在的灰尘。


    抬头看去，大巴车已经紧急停在了桥上，一片混乱。


    有人正探出头，惊恐地朝下张望。


    秦放摇了摇头。


    这下，应该能清净了。


    他转身，打量着四周的环境。


    这是一处颇为偏僻的河谷。


    空气里，弥漫着水汽和泥土的腥味。


    他顺着河岸，向上游走去。


    走了大约一刻钟，一条被人踩出来的小路，出现在眼前。


    小路蜿蜒着，通向一片被树林遮挡的区域。


    秦放顺着小路走去。


    很快，一栋两层高的，看起来有些年头的木质小楼，出现在他的视野里。


    小楼前，挂着一个手写的木牌。


    “临海居”。


    下面还有一行小字：住宿，餐饮。


    一个中年男人正坐在门口的躺椅上，悠闲地喝着茶。


    他看到秦放走过来，愣了一下，随即站起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