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理解。但您去年在……”


    “别拿那事说！”


    方敏突然抄起桌上的茶杯，指节都捏白了，又重重放回去，茶水溅出来几滴，“听着，我不会因为这个感谢你，半分情分都没有，更不会在干部考核时给你多写半个好字，你要是想靠这个来刷脸，就想错办法了。”


    “另外，惹了我的人，我不会再用，你要是非不听话，以后外交部这边的事，我绝对不会跟你们军方那边合作了。”


    她眯起眼睛看着他，目光锐利：“现在，还坚持要执行命令吗？”


    宋英杰脚跟再次一碰，“咔”的声响更脆了，人站得更直了：“方部长，我接到的命令是确保您安全到谈判桌前。”


    他直视着她的眼睛，没半点闪躲，“至于其他的，不在我考虑范围内。”


    方敏盯着他看了足有十秒，屋里静得能听见窗外的风声。


    她突然笑出声，不是爽朗的笑，带着点无奈又有点认可：“好个愣头青！轴得像头驴！”


    她重新戴上眼镜，手指推了推镜架：“行，要跟就跟着吧。但记住——”


    她用钢笔尖隔空点了点他，笔尖颤了颤，“工作的时候离我三米远，别越界，我咳嗽就是让你走远点的信号，听见没？”


    “明白。”宋英杰嘴角微微扬了下，幅度很小，“顺便提醒一句，林处长说您的药已经到了，有需要的话我让人给您送过来”


    方敏愣了下，下意识扶了扶眼镜：“……多管闲事。”


    声音却软了些。


    上午九点整，车队在晨光里出发了。


    太阳刚爬上来，金光洒在车身上，亮得晃眼。


    宋英杰把方敏安排在第三辆车的后排，这个位置是他在纸上画了又画、算来算去选的，既能避开头车可能遇到的风险，真有情况，往两侧树林撤也方便，紧急撤离的路线都在心里盘好了。


    “宋营长，你这部署，比保护总理还周到。”司机笑着打趣，话没说完，却在宋英杰递过来的眼神里闭了嘴。


    那眼神没什么情绪，就是沉，让人不敢再乱开玩笑。


    赶路的时候，方敏一直低头修改谈判条款，眉头没松开过。


    钢笔在纸上沙沙划着，墨水印在纸上，字写得又快又有力。


    宋英杰忽然按住了耳机，耳麦贴在耳廓上：“减速。”


    司机愣了下，疑惑地看向后视镜，不明白好好的怎么要减速。


    宋英杰没等他问，已经按下对讲机，声音干脆：“全体停车！立即疏散！”


    刺耳的刹车声“吱呀”响起，轮胎蹭着地面，让人心里发紧。


    方敏手里的钢笔没拿稳，在文件上拉出一道长长的墨痕，把一行字都糊了：“宋英杰！你……”


    “请配合！”


    宋英杰直接拉开车门，冷风灌了进来，“所有人撤到右侧的树林里！快！别耽误！”


    林为民也急了，拽住方敏的胳膊就往外带：“听他的！老宋不会无的放矢！”


    众人刚撤到树林边，脚还没站稳，宋英杰已经端着枪挡在了方敏身前，枪身稳稳的，没半点抖。有人刚想抱怨两句“大惊小怪”，突然瞪圆了眼睛，话卡在喉咙里，前方的路面上，被落叶盖着的地方，隐约有金属反光的痕迹，一闪一闪的。


    “宋营长，这是……？”他声音都发紧了。


    “压发装置。”宋英杰声音冷静得厉害，像结了冰，“伪装得挺像回事，跟周围的土色差不多，但固定的螺栓太新了，没沾泥，露了破绽。”


    方敏扶了扶眼镜，镜片滑了下，她第一次认真打量起这个年轻军官，眼神里带着点探究：“你……”


    “职责所在。”


    宋英杰打断她，耳机里传来侦察兵的报告声，断断续续的。


    “现在请各位保持安静，别出声。”


    宋英杰的瞳孔缩紧，紧紧盯着道路。


    晨雾里那道反光透着股说不出的怪异、


    看得他浑身肌肉瞬间绷得死紧，连呼吸都沉了半分。


    “全体警戒！”


    他低喝一声，右手已经按在了枪套上，指节因为使力泛着白。


    防爆组的战士们听见这声喝，脚底下没半分耽搁，立刻就动了。


    他身上那件防爆服本就厚重，这会儿被晨光一照，泛着冷森森的光，看着就扎实。


    “营长，是十点钟方向不？”他扬声问，脚步没停往那边靠。


    “不是，再往前挪三米，盯着排水沟边儿。”宋英杰的声音压得极低，像怕惊了什么似的，可每一个字都带着股硬邦邦的劲儿，容不得人含糊。


    他的目光跟鹰隼似的，掠过低矮的杂草、坑洼的路面，把每一寸看着可疑的地方都扫了个遍，忽然定在一处微微鼓起来的土包上。


    那土包看着比别处新，边缘还露着点没埋实的碎土。


    “就是那儿！”


    方敏被护在队伍正中间，本该安安分分待着，可她没按常理来，反倒往前迈了一步，鞋跟踩在草地上发出轻微的“沙沙”声。


    林为民赶紧伸手拦，胳膊一横挡在她前头：“方部长，危险！可不能往前去！”


    “让技术组过来。”方敏的声音听着跟平时没两样，冷静得不像正站在险地，她摘下眼镜，用衣角蹭了蹭镜片上的雾，镜片被晨光一照，亮得晃眼。


    “老林，把时间记下来，9点17分。”她说话时，眼神还落在那土包上，没半分慌乱。


    宋英杰回头瞥了一眼，这位女外交官这副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的样子，让他心头轻轻震了一下。


    正这时候，防爆组的探雷器突然“嘀嘀”地叫起来。


    队伍里所有人的呼吸都跟着一窒，连大气都不敢喘，眼睛全盯着那战士手里的仪器。


    “是M18A1。”


    战士额头渗出了冷汗，顺着脸颊往下淌，滴在防爆服的领口上，“是老美那边的货，不过瞅着被改装过了，引线换了型号。”


    他蹲在地上，手指小心翼翼地扒开土包边的草。


    宋英杰脑子转的很快。


    “二班，呈扇形展开，把半径50米都罩住。三班，护着首长往后撤，到安全距离去。”他的指令说得脆生生的，一个多余的字都没有。


    方敏却站在原地没动，脚像钉在了地上。


    “宋营长，我需要现场的第一手资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