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姬和小夷看着李真又闭上了眼睛，就先后离开。


    而此时的胎藏界中，李真双手合十，虔诚地跪在大日如来前，祈祷，“佛祖啊！六道要崩坏了。世界就要毁灭了！你快想想办法，拯救这个世界吧！”


    大日如来双目微眯，如同雕塑。


    “佛祖啊，世界崩坏，佛法就从末法走到灭法了。你不能坐视不管啊！”


    大日如来寂然不动。他身后的不动如来倒是缓缓涨大。


    李真瞅瞅不动如来，小声道，“佛祖，让你小弟悠着点。”


    顿了顿，再度苦口婆心劝说起来，“佛祖啊，六道崩坏的话，到时候寺庙被毁，经书失传，僧人死绝，魔王从天而降，带着他的魔子魔孙替代正法，祸乱世间。这，你也能看得下去？我要是你，我是绝对看不下去的！”


    大日如来仍然不动。


    “佛祖啊！到时候大唐会完蛋，我也会完蛋，我观想出来的佛祖你，也会完蛋。哪怕为了救救你我，也请你出手吧！”


    大日如来缓缓睁开金色的眼眸，威严整肃地看着他，嘴唇翕动，发出了不空大师的声音，“吾只是如来法相，又不是如来法身，六道的成住坏空乃是世界法，吾又如何改变？刹那间即有万相生灭，区区一法相灭，如梦幻泡影，宜心无挂碍。无挂碍故，无有恐怖。”


    “佛祖，那我呢？”


    李真急道，心想这佛祖思考角度总是很清奇，丝毫不为我考虑。想了想，摇头道，“佛祖你不是法相，你就是佛祖，是在遥远的时间长河那头，我就是另一个你。”


    大日如来笑了，口中的声音从不空大师变成了李真自己的声音，“好有慧根的娃儿，不愧是此方世界之外的人。不空没有看错人。既然如此，你为什么不去救呢？”


    【佛祖能看出我是穿越者？】


    李真心里并没有多震惊，两手一摊道，“我没那法力啊！”


    “若仅仅是法力，那倒好办了。”


    大日如来摇头，“吾借你金身，你自己到地狱看看。”


    说着，伸出金灿灿的食指，点向李真额头。李真浑身金光大放。


    大日如来金身褪去，如同暗夜中的泥石雕塑。再度不动。


    李真在浑身灼热中翻滚而下，仿佛掉入无尽深渊，四周的黑暗尽然全是域影。


    小到密密麻麻蚊蚋般细微，大到盘旋在深渊四周的天柱般无边无际。


    【大恐惧。比域影袭击黄沙镇噩梦还要大的恐惧。】


    李真吓得亡魂直冒。若非淬炼过心剑，当场就会心脏爆裂。


    幸亏有金光护着，那些大大小小的域影忌惮又觊觎地盯着他，不敢上前。如同围拢烛光的飞蛾。


    终于，李真掉落到了一座宏伟的破落大殿前。


    大殿上廊庑快要倒塌了，蛛网四结，数不尽的怪虫爬满地面墙壁，大殿上，地藏王菩萨的雕像斑驳，雕像下面，坐着一个身穿灰布袍的老僧。


    看着李真，脸上露出怪异的微笑，摇头，“紫薇大帝？大唐神帝？大日如来？世间怎么还有和我一样命苦的人。”


    命苦？


    不空大师说我气运深厚，我被人抱着坐上大唐摄政王宝座，你管这叫命苦？


    李真撇撇嘴，大声道，“你是谁？”


    “我是谁？地藏？地王？法王？”老僧笑呵呵道。显然精神不正常。


    但李真却惊愕得一时无语。


    这三个身份，他都听说过。地藏王自然不说，地王是他在梦中接受不空大师传法，巨人恶男拦路，不空大师讥笑他说，地王只是地藏的投影，法王只是地王的投影。


    自己在做域影噩梦的那一晚，还被大日如来附体，客串过一把法王呢。


    良久，李真才眨巴着小眼睛问，“这里到底发生什么事了？阎罗呢？也不管管？”


    老和尚摇头。


    李真愤然，“你说话嘛。六道就要崩坏了，都是因为你们这些当官的不作为！”


    老僧仍然不说话，只是看着他笑。看着像个傻子。


    笑够了，才声彻大殿地叹息一声，朝他挥了挥衣袖。


    李真腾空而起，以比落下来快十倍的速度又飞回了胎藏界。


    睁开眼。


    大日如来缩回食指，金光如同流水一般又流淌回了大日如来身上。


    “地狱什么情况？”大日如来目光灼灼地问。


    “咹？佛祖，不应该是你告诉我么？”李真瞪眼道。


    “吾又没下去，下去的是你！”


    大日如来不负责任地道。


    怎么佛祖自从变成自己的声音以后，连性格也变得油滑惫懒，活脱脱就像另一个自己。


    “下面有好多……好多脏东西，老和尚很辛苦，都快疯啦！佛祖你下去帮帮他！”


    李真手舞足蹈地描述着。


    “地狱不空，誓不成佛。呵呵，地狱不空，誓不成佛。”


    大日如来只是摇头哂笑，喃喃说了两遍，便手结智拳印，再度闭上眼睛。


    “佛祖，佛祖，你别这样嘛！为了大家共同的家园，我们得做点什么。实在不行，你给点提示也行嘛。”


    李真抱着大日如来大腿哀求道。


    大日如来仿佛真的变成了佛像，连大腿都是冰冷僵硬的。


    李真看着他身后缓缓变大的不动如来，走了过去，抬头仰望，满是幽怨地道，“二哥，你有办法么？”


    不动如来自然没反应。


    ……


    大慈恩寺。东楼。


    自从李真坐上坤宫法阵那一刻起，摩罗就感知到了。源源不断的法界之力涌向兴庆宫。


    索罗圣地守护法界十万年，距离这么近，圣主摩罗自然有办法阻止琉璃坤宫法阵借力。


    可是他几度欲施法打断，都停下了。


    他借助玄黄泥板能在明姬眼皮子底下遁形，但他若敢施法打断明姬布下的法阵，就等同于自暴位置。


    他倒不怕明姬，但是没有拉拢到不空大师，提前和明姬干上一场，自己在长安就待不下去了。后续的计划难以实现。


    冷静下来，摩罗就想明白了明姬的意图，还是给那个猫抱子借力。别人没有那种古怪术法。更撑不住庞大的法界之力。


    借力给猫抱子，意图再清晰不过。


    【他要对付羊生。】


    想到这里，摩罗给羊生传念：“羊生，这一两天，猫抱子可能正面挑战你。”


    羊生沉默了一会儿，传来神念，“我以萨曼王朝使者身份入唐。唐国是世间大国，他作为唐国摄政王，岂能不顾身份公然挑战？”


    “是我考虑不够周祥。没有料到明姬会在长安。他若以猫抱子的身份和你私下约战，按天道规则，你只能逃或接。”


    摩罗叹息。


    如果明姬不在长安，单凭小夷还没法布下能从法界借力的法阵，就凭小夷和猫抱子的修为，挑战羊生母子简直是自取其辱。（他还不知道小夷境界提升的事情。）


    可世间没有如果。


    连玄黄泥板也窥测不到明姬的行踪。


    “那便应战。”羊生道。


    “猫抱子又在吸取法界之力。你若应战，凶多吉少。你还要应战？”


    羊生那头又沉默了一会，传来坚定的声音，“应战。我赌他们不敢打死我。毕竟，他们唐国太缺战马了。”


    这头，摩罗也沉默了一会儿，“圣子有大牺牲精神，我又岂能让你去死。我会让须弥给你送去三圣火。你将圣火用秘法纳入体内。到时候可保神魂不灭。”


    三圣火是祆教进入大唐以来燃烧了三百年的圣火，里面蕴含着一代代教徒虔诚的祭祀力量。哪怕肉身毁灭，也能保住神魂。


    而只要神魂不灭，入太初焕生炉重生也只是数月功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