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他，连同整个万谎之源，都是被捐赠的器官。


    那个古老存在的意念再次响起，带着一丝亘古的疲惫。


    “悖论体，你的故事走到了分岔口。”


    “你的选择，将为这个维度，也为你自己，写下最终的结局。”


    独眼龙紧张地看着赵宇，他害怕赵宇做出什么愚蠢的决定。


    赵宇终于动了。


    他没有做出选择，而是向那个纯白球体，提出了一个问题。


    “你，是唯一的‘真’。”


    “那么，你能不能判断，审计官给我的这份‘债务’，是真是假？”


    这个问题让纯白球体沉默了。


    无数书页翻动的声音，在这一刻都停顿了。


    独眼龙也愣住了。


    许久，那个古老的意念才缓缓回应。


    “我无法判断。”


    “因为我的‘真’，被限定在这个维度之内。它是一个起点，而不是一个全知的标尺。”


    “在我的定义域之外，存在着无数我无法解析的‘真实’与‘虚假’。星际公证处的‘账目’，就是其中之一。”


    “所以，它的‘真’或‘假’，对我来说，没有意义。”


    “懂了。”


    赵宇的魂火跳动了一下。


    他向前走了一步，踏在“英雄杀死了恶龙”与“恶龙吞噬了英雄”交界的地方。


    “你不是全知全能的真理。”


    “你只是第一个为世界按下‘定义’键的程序员。”


    “你写下了第一行代码‘我存在’，于是，无数的BUG，也就是‘谎言’，诞生了。”


    纯白球体没有反驳。


    “审计官想利用你的‘真’，给这个庞大的BUG集合体，下一个‘格式化’的指令。”


    赵宇继续说着，他的思路越来越清晰。


    “而我，这个被他认定的‘坏账’，就是他人肉送过来的U盘。”


    “他讲了一个故事，故事的名字叫‘清偿债务’。”


    “你讲了一个故事，故事的名字叫‘二选一的绝路’。”


    赵宇环视四周。


    “这里所有的一切，都是故事。”


    “既然如此……”


    他那半金半黑的脸上，浮现出一个无声的宣告。


    “为什么我不自己写一个？”


    独眼龙完全听不懂了。


    “赵宇！你在说什么胡话！快选啊！”


    纯白球体里传出的意念，第一次带上了波动。


    “你要做什么？悖论体，任何试图在这里创造一个新的‘真实’的举动，都会被无限的‘虚假’瞬间撕碎。”


    “是吗？”


    赵宇不再理会它们。


    他将所有的精神力沉入灵魂深处，触碰那个专属于他的权限。


    说谎者的心脏已经破碎。


    但它的余韵，那种定义“认知”的力量，已经成了他身体的一部分。


    而悖论敕令，就是将这种“认知”强行变为“真实”的钥匙。


    他不需要能量。


    他只需要定义一个，最离谱的矛盾。


    “我定义。”


    赵宇的声音，第一次穿透了灵魂层面，化为实质的音节，在这座图书馆里响起。


    周围静止的书页，开始不安地颤动。


    “一份已经成功交付的货物，同时，它还完好无损地停留在原地。”


    这是第一个矛盾。


    独眼龙惊恐地看着赵宇。


    纯白球体光芒大作，它感受到了一个全新的、不属于这里的逻辑正在强行嵌入。


    赵宇没有停。


    他颁布了第二道，也是最核心的敕令。


    “我，赵宇，已经将‘真理的遗言’，成功交付给了星际公证处的审计官K-734。”


    “作为回报，我所有的因果债务，已被彻底清零。”


    这句话，是一个彻头彻尾的谎言。


    一个在这个维度，在这个时间点，完全不成立的虚假陈述。


    但随着赵宇“悖论敕令”的颁布。


    它，被强行定义成了“真实”。


    轰！


    整个万谎之源，暴动了。


    无数的书本从书架上炸开，亿万万翻动的书页汇成一场文字的风暴。


    “不！不！不！”


    “假的！这是假的！”


    “杀死这个谎言！”


    无数混乱的、愤怒的意念从那些故事里咆哮而出。


    一个全新的、不被承认的“真实”，就像一滴滚油，被滴入了这锅名为“虚假”的沸水里。


    赵宇的身体剧烈颤抖。


    他那半金半黑的躯体上，裂开了无数道缝隙。


    定义一个如此庞大的、足以欺骗宇宙法则的悖论，反噬力超乎想象。


    存在性完整度，再一次开始狂跌。


    【警告！警告！宿主正在创建一场概念层级的海啸！自身存在正在被定义为‘风暴中心’！】


    【即将被撕碎！即将被撕碎！】


    系统发出了濒临崩溃的尖叫。


    那个纯白球体，那个古老的存在，也发出了震动的意念。


    “疯子！你这个疯子！”


    “你创造了一个最恶毒的谎言！它既否定了我‘真理’的唯一性，也否定了‘谎言’的纯粹性！它会把这里彻底毁掉！”


    “闭嘴！”


    赵宇在魂火中对着所有人咆哮。


    他强忍着身体被撕裂的痛楚，将这个刚刚被他创造出来的、还极其不稳定的“真实”，从自己的概念中剥离出来。


    一小团混沌的光，在他的掌心凝聚。


    它不断地在“真实”与“虚假”之间闪烁，散发着让所有故事都为之恐惧的气息。


    他转过身。


    林晚星正静静地看着他。


    她的身体依旧虚弱，但那双深灰色的瞳眸，却清澈得能够倒映出这场概念风暴的全貌。


    赵宇将掌心那团混沌的光，递到她的面前。


    他的动作很轻。


    “这是我们的‘完税证明’。”


    林晚星伸出手，她苍白的手指，毫不犹豫地触碰了那团代表着终极矛盾的光。


    光芒没有伤害她。


    反而，在她触碰的瞬间，就温顺地融入了她的掌心。


    她那源自“归墟”的力量，是终结，是无效，是包容一切概念的最终容器。


    这个连赵宇自己都无法掌控的悖论，只有她，能够安然无恙地“保管”。


    赵宇松了一口气，身体晃了一下。


    林晚星另一只手扶住了他，将他向自己身边拉近。


    她没有问这是什么。


    也没有问接下来该怎么做。


    她只是握着那团“被创造的真实”，然后，通过守护者契约，传递给赵宇一个清晰的意念。


    “发给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