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宇的意识从那片轮回的混沌中抽离，重新坠回一具冰冷的躯壳。


    他睁开眼，首先看见的是林晚星疲惫的脸，以及她那双恢复了些许光泽的深灰色瞳眸。


    他尝试活动了一下手指，一种前所未有的割裂感传遍全身。他低头，看向自己的身体。


    那不再是纯粹的暗沉晶骨。


    从头到脚，一道无形的线将他完美分割。左半边身体，依旧是凝聚到极致的黑暗骸骨，上面缠绕着代表不朽与终结的复杂纹路。而右半边身体，则彻底变成了黄金色的透明晶体，无数细密的法则符文在其中缓缓流淌，散发着绝对、严谨的气息。


    他成了一个行走于世的矛盾集合体。


    【……检测完毕。】系统的声音在他的魂火中响起，没有了之前的尖叫与癫狂，反而带着一种劫后余生的虚脱与无法理解的茫然，【宿主，你的存在状态……无法定义。】


    “说人话。”赵宇在意识里回应，他感觉自己的魂火也分成了两半，一半死寂，一半充斥着公式般的逻辑。


    【你不再是单纯的‘不朽死亡帝君’印记持有者了。】系统解释道，【‘秩序之心’的碎片也没有覆盖你的本源，它们……在你体内达成了共存。你现在是一个活着的悖论。】


    “听起来不是什么好事。”赵宇活动了一下金色的右臂，符文的流动让他有一种控制精密机械的错觉。他又动了动漆黑的左臂，死亡能量的涌动还是那么熟悉。


    “我得到了什么？新的技能？还是属性面板翻倍了？”


    【没有技能。】系统的回答很干脆，【你也没有获得任何可以直接使用的能量。这不是一次升级，这是一次……权限的变更。】


    “权限？”赵宇不解。


    【基于你现在的‘悖论体’状态，以及‘不朽死亡帝君’印记与‘秩序之心’的对立统一，你解锁了一项新的权限。】系统组织着语言，【我们暂时将其命名为……‘悖论敕令’。】


    “敕令？听着挺唬人。怎么用？”


    【这不是一种你需要学习的技能，而是一种你与生俱来的能力。你不需要念咒，也不需要积蓄能量。你只需要……定义一个矛盾。】


    系统的解释让赵宇的魂火都凝滞了一瞬。


    【比如，】系统举例道，【对准一块石头，在你的认知中，定义一个‘它必须静止的同时也必须移动’的法则。那么在这个区域内，这个矛盾法则就会短暂地成为真实。】


    赵宇沉默了。


    这听起来……荒谬，且强大到无法理解。


    “代价呢？”他直接问出了最关键的问题，天下没有免费的午餐，尤其是在这个鬼地方。


    【代价一：你自身的存在会变得更加‘错误’。你每次使用，都是在向整个宇宙的底层逻辑宣战，证明你的存在是多么不合理。这会加剧你本身概念的冲突，虽然有林晚星小姐的‘补丁’在，不会立刻崩溃，但没人知道长期使用的后果。】


    系统顿了顿，用一种格外严肃的调子继续说。


    【代价二：还记得那个‘观测印记’吗？】


    赵宇的魂火猛地一跳。


    【你使用这种力量，就等于一个程序员在服务器的核心代码区，用最高权限强行写入一段BUG。你觉得监控后台会怎么样？警报会拉到最响！你的每一次使用，都会让那个高维观测者对你的记录更加清晰、更加深入。你不再是样本，你会变成一个值得被立即解剖的‘特异性样本’！】


    “总结一下，就是一张会暴露自己位置，并且用了会内伤的王牌。”赵宇自嘲道。


    【是的。一张用了就会死的更快，但不用现在就可能会死的王牌。】系统给出了精准的补充。


    赵宇站起身，他那半金半黑的身体在真实地狱的暗红色天幕下，显得诡异而独特。独眼龙早就在之前的冲击中被震晕，躺在不远处。


    林晚星走到他身边，没有说话，只是静静看着他这副怪异的模样。


    赵宇看着不远处一块从余烬熔炉上剥落的巨大金属残骸，那东西在刚才的法则冲击中都保持着完整，其坚固程度毋庸置疑。


    他想试试。


    他必须知道自己这张底牌到底有多大的威力。


    他转头看向林晚星，通过契约传递了一个念头：“我试一下。”


    林晚星没有阻止，只是轻轻点了点头，她脸上的疲惫让她看起来随时都会倒下。


    赵宇不再犹豫。


    他抬起那只黄金色的右手，对准了那块数十吨重的金属残骸。


    他没有去调动死亡本源，也没有去构筑任何法术模型。他只是在自己的意识深处，集中精神，构建了一个清晰无比的矛盾概念。


    “不可摧毁之物，必定被击碎。”


    这个念头，通过“悖论敕令”的权限，化作一道无形的法则，覆盖了那片小小的区域。


    没有光芒，没有声响。


    时间在那一刻仿佛停滞了。


    下一秒，那块坚硬无比的金属残骸，没有爆炸，没有碎裂，也没有化为粉末。


    它……消失了。


    就这么凭空消失，连一点存在的痕迹都没有留下。仿佛它从来就没有出现在那里过。它在“不可摧毁”和“必定被击碎”这两个绝对对立的定义中，存在性被彻底抹除了。


    赵宇愣住了。


    【……】系统也陷入了长久的沉默。


    这力量的运作方式，超出了他们的所有预料。它不是破坏，而是从逻辑层面上的删除。


    也就在这一刻，赵宇感觉自己灵魂深处，那个一直被林晚星用力量屏蔽的“观测印记”，猛地亮了起来。


    一种无法形容的被窥探感贯穿了他的灵魂。那不是简单的监视，而是一种冰冷的、不带任何感情的扫描与解析。他的身体构成，他的灵魂本质，他刚刚使用的“悖论敕令”的运作原理……所有的一切，都被这个印记巨细无遗地记录、打包、然后上传。


    这个感觉只持续了一瞬，林晚星的力量再次覆盖上来，暂时阻断了那道探查。


    但已经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