荒野的风，带着一股铁锈和尘土的味道。


    赵宇抱着林晚星，在崎岖的地面上狂奔。


    骨骼组成的双腿爆发出不属于这个等级的力量，每一步都在地面上留下深深的印记。


    怀里的女孩很轻，却又重得像一座山。


    时间，那个悬在他灵魂上的倒计时，是他唯一的鞭子。


    他不是在逃跑，他是在和死神赛跑。


    身后，玄界学院的轮廓已经变成地平线上的一个小点。


    前方，是记忆坐标里那片扭曲混乱的时空之地。


    突然，一道刺目的金光从天而降，砸在他前方的地面上。


    轰！


    泥土和碎石被炸开，冲击波让赵宇踉跄着后退了两步，他下意识地将林晚星的身体护得更紧。


    这不是“湮灭”那种诡异的暗金色。


    这是纯粹的，带着审判意味的圣光。


    烟尘散去，五道身影显现在前方，彻底堵死了他的去路。


    他们身穿统一的银白底色、金线镶边的华丽铠甲，胸口处烙印着一株繁复的圣光树徽记。


    林家的徽记。


    为首的年轻人摘下头盔，露出一张与林晚星有几分相似的英俊面孔，但那份英俊被一种根深蒂固的傲慢所占据。


    他的视线越过赵宇，直接落在昏迷的林晚星身上，充满了毫不掩饰的失望与嫌恶。


    “林晚星，我的堂妹。”


    他的声音清朗，却像淬了冰。


    “你真是让我们整个家族，都蒙上了一层洗不掉的耻辱。”


    赵宇的魂火跳动了一下。


    好家伙，一上来就搞PUA这套。


    “把她交出来，亡灵。”年轻人，林煜，终于将他那高傲的头颅转向赵宇，仿佛多看一眼都是种屈尊。“然后自我了断，这是你唯一能得到的体面。”


    “体面？”赵宇的灵魂传音通过契约，也只有他自己能“听”到，“上一个跟我谈体面的，坟头草都三尺高了。”


    他没有废话，调整了一下抱着林晚星的姿势，脚下发力，整个骨架化作一道紫色流光，朝着侧面冲了过去。


    “不知死活！”


    林煜冷哼一声。


    他身后的四名林家子弟瞬间散开，组成一个标准的围剿阵型。


    他们同时伸出手，掌心圣光流转。


    “圣光枷锁！”


    四道纯净的金色光链凭空出现，如同活物一般，精准地缠向赵宇的四肢。


    赵宇能感觉到，那光链上蕴含的力量，对他这具死亡神性构成的躯体有着极强的克制作用。


    就像烙铁烫在皮肤上。


    他强行扭转身形，用后背硬生生撞断了两条光链，但另外两条还是缠上了他的左臂和右腿。


    滋啦——


    紫色的魂火与金色的圣光碰撞，发出刺耳的声响，一缕缕黑烟从他的骨骼上冒出。


    剧痛直冲灵魂。


    “负隅顽抗。”林煜站在原地，甚至没有动手的打算，像在欣赏一场有趣的马戏。


    “净化小队，执行家法。清除污染源，回收堕落血脉。”


    他冰冷地下达了命令。


    四名林家子弟得到指令，手中的圣光变得更加炽烈。


    “审判之矛！”


    四杆完全由光芒构成的长矛在他们身前凝聚，矛尖对准了赵宇的头颅和四肢。


    赵宇的魂火剧烈收缩。


    他被光链拖住了速度，根本无法完全躲开。


    这一击，他就算不死，这具好不容易升级的骨架也得散架。


    他猛地将林晚星的身子往怀里一揽，用自己的脊背对准了那四杆致命的光矛。


    当个肉盾，总比让她受到波及要好。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嗯……”


    一声痛苦的呻吟，从他怀里响起。


    林晚星醒了。


    或许是被剧烈的颠簸惊醒，又或许是被那熟悉又陌生的圣光力量所刺激。


    她睁开眼，眼神还有些迷茫。


    她看到了赵宇宽阔的骨质后背，感受到了他灵魂中传来的焦灼与决绝。


    然后，她看到了对面。


    看到了林煜，她那位从小就处处压她一头的堂兄。


    看到了他门脸上那副理所当然的，审判者的表情。


    “林煜……堂兄？”她的声音很虚弱，带着一丝不敢相信。


    林煜见到她苏醒，脸上的厌恶更浓了。


    “你总算醒了。看看你都干了些什么好事，林晚星！与亡灵为伍，玷污林家最高贵的血脉！你让母亲在天之灵蒙羞！”


    “母亲……”这个词，像一把刀子，扎进了林晚星的心里。


    “我们是来做什么的，你知道吗？”林煜的声音充满了残忍的快意，“奉长老会之命，对你进行‘血脉净化’。清除掉你身上所有的污秽。”


    他顿了顿，一字一句地说道。


    “当然，还有你身边这个肮脏的召唤物。”


    林晚星的身体开始发抖。


    她终于明白了。


    学院的背叛，家族的追杀。


    原来，她从头到尾，都是一个可以被随时舍弃的，‘污秽’。


    她最后的希望，那份对家族还抱有的，可笑的幻想，在这一刻，被林煜的话语彻底击得粉碎。


    “净化……我？”


    她喃喃自语，像是在问自己，又像是在问这个世界。


    赵宇感觉到，通过灵魂契约传来的，不再是恐惧和依赖。


    而是一股冰冷的，死寂的，绝望。


    林晚星忽然笑了。


    那笑声很轻，却让在场的所有人都感到一阵莫名的寒意。


    “好啊。”


    她轻轻推开赵宇的臂膀，从他怀里站直了身体，尽管双腿还在打颤。


    “既然你们……这么想要净化……”


    她抬起头，那双原本清澈的眸子，此刻被一层浓郁到化不开的暗金色所覆盖。


    “那就让你们……”


    她抬起一只手，纤细的，苍白的手指张开。


    “……净化个够吧。”


    嗡——


    一股无法形容的波动，以她为中心，猛地扩散开来。


    不是光，不是暗，不是任何一种已知的能量形态。


    那是一种“无”的概念。


    一个暗金色的，不断向外扩张的能量场，将整个净化小队笼罩其中。


    “这是什么？！”


    “我的圣光……正在消失！”


    林家的子弟们惊恐地发现，他们引以为傲的圣光之力，在接触到这片暗金色领域的瞬间，就如同冰雪消融，被分解，被抹除。


    那四杆即将射出的审判之矛，从矛尖开始，一寸寸地化为虚无。


    “快退！”


    林煜第一次变了脸色，他感受到了致命的威胁。


    但已经晚了。


    暗金色的领域扩张得太快，他们就像陷入泥潭的人，每一个动作都变得无比艰难。


    眼看，这支林家的精英小队，就要被这诡异的力量从这个世界上彻底“抹除”。


    一道黑影，毫无征兆地出现在了林晚星和净化小队之间。


    那是一个穿着得体黑袍的人，身形模糊，看不清样貌。


    他只是平静地伸出一只戴着白手套的手。


    “到此为止了，小姐。”


    他的声音很平和，像一位彬彬有礼的管家。


    随着他的动作，一个由无数细小、晦涩的黑色符文组成的屏障，在他面前展开。


    暗金色的“湮灭之光”撞了上去。


    没有惊天动地的爆炸。


    两种截然不同的力量，就像水与火的极端对立，在接触的瞬间，发生了无声的湮灭。


    空间在那里扭曲，光线被吞噬，最终，一切归于平静。


    黑袍人挡下了林晚星由绝望催生出的全力一击。


    他缓缓放下手，转向脸色惨白的林煜等人，微微躬身。


    “我家主人对林小姐的‘收购要约’，依旧有效。”


    他的言语不带一丝情感。


    “至于你们……”


    黑袍人偏了偏头，仿佛在打量几件碍事的家具。


    “作为品质低劣的竞品，你们的存在，正在干扰一场重要的交易。这很失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