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个小时。


    禁闭室内的空气死寂得能听见能量符文的嗡鸣。


    王导师带来的消息，不是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而是直接推下悬崖的巨石。


    “一个交易。”赵宇的魂火平静地跳动，在脑海里重复着这个词。


    他曾经也是交易的一环，在办公室的格子间里，用生命和时间去换取薪水。现在，他和一个女孩的性命，被摆上了另一张谈判桌，筹码是某种“稀有资源”。


    何其相似。


    “你的计划，行不通。”


    一个冰冷的声音打破了沉默。林晚星坐直了身体，那双暗金色的瞳孔再次出现，锁定了赵宇。湮灭人格苏醒了。


    “逃去一个更危险的地方，寻求一个失败者的帮助。这个方案的成功率低于百分之三。”她以一种宣读报告的语调陈述着。


    赵宇转过身，高大的骨架面对着她。“那你有什么成功率超过百分之三的方案？”


    “有。”湮灭人格回答。“清除威胁源头。林家，平衡会。锁定，抹除。”


    “你做不到。”赵宇的回答直接而尖锐。“你连一个观察者都留不下。你的力量有极限，而且使用它的代价，是她。”


    他的骨指指向林晚星的胸口。


    “核心的损耗，在可接受范围内。”湮灭人格的逻辑里没有人情。“为了根除威胁，任何损耗都是必要的成本。”


    “我不同意。”


    “你的许可并非必要。”


    “是吗？”赵宇的魂火闪烁了一下，他向前走了一步，巨大的压迫感笼罩了整个病床。“你的力量需要通过她的身体来释放。而我，是她身体的最后一道防线。没有我的许可，你什么都做不了。”


    “你只是一个外部安保模块。”湮灭人格的言语没有起伏。


    “那就试试看。”赵宇的灵魂传音充满了挑衅。“你连这间屋子都出不去。你的‘高效方案’，现在只是一个笑话。一个被困在笼子里的，自以为是的解决方案。”


    他故意刺激她。


    这个冷酷的意志，其存在的根基就是“解决问题”。如果问题无法被解决，那她的存在本身就失去了意义。


    暗金色的瞳孔里，光芒流转。


    她没有再与赵宇争辩。她的视线，落在了那扇被符文封死的金属门上。准确地说，是门旁边的墙壁。


    “你在质疑我的功能性。”她说道。


    “我只相信结果。”赵宇冷硬地回应。“让我看到你的‘效率’。或者，承认你的逻辑有致命缺陷。”


    下一刻，林晚星抬起了右手。


    她的动作很慢，纤细的食指指向那面由特殊合金与能量符文构成的墙壁。


    没有能量的汇聚，没有炫目的光华。


    赵宇只看到，那面墙壁上的一块区域，开始变得不真实。构成墙体的物质，正在从物理层面被瓦解。不是融化，不是粉碎，而是一种更加彻底的、概念层面的消失。


    一个边缘平滑得诡异的圆形缺口，无声无息地出现了。


    外面的光线和惊慌失措的人影，通过那个缺口投射进来。


    成功了。


    但代价也随之而来。


    林晚星的身体剧烈地抽搐了一下，她猛地向后倒去，若不是赵宇早有准备，一把扶住，她会直接摔在地上。


    【警告：“湮灭”神性力量过度使用。正在侵蚀宿主灵魂，加速“圣光暴君”意志覆盖进程。】


    【覆盖倒计时：58小时12分钟。】


    时间被大幅压缩了。


    赵宇的心脏位置，那团魂火剧烈地收缩。但他没有时间去感受那份沉重。


    “警报！第七隔离区屏障被突破！重复，屏障被突破！”


    外面，刺耳的警报声响彻整个医疗区。


    赵宇不再犹豫，他一把将陷入昏迷的林晚星横抱起来，冲向那个被“抹除”出来的缺口。


    刚冲出禁闭室，他就撞上了一堵人墙。


    十几名全副武装的学院护卫，身穿厚重的银白色铠甲，手持闪烁着电光的镇压长棍，已经组成了防御阵型，将走廊堵得水泄不通。


    “站住！”为首的护卫队长大喝。“召唤物，放下林晚星同学！你们已经被学院理事会列为最高威胁目标！放弃抵抗！”


    赵宇没有停下脚步。


    他抱着林晚星，像一辆失控的重型卡车，径直向前冲去。


    “开火！”护卫队长下令。


    数道蓝色的电网，从那些长棍顶端射出，交织成一张巨大的网，罩向赵宇。


    赵宇准备用自己的身体硬抗。


    然而，他怀里的女孩，又一次动了。


    林晚星的头无力地靠在赵宇的肩上，但她的一只手却抬了起来。她的眼睛依旧紧闭，可那股冷漠到极点的意志，显然还没有完全沉睡。


    “障碍物。”


    一个几乎听不见的，冰冷的词汇，从她嘴里吐出。


    没有光线，没有冲击。


    冲在最前面的两名护卫，连同他们射出的电网，瞬间消失了。


    不是死亡。


    不是化为灰烬。


    就是凭空消失。


    他们原本站立的位置，现在只有空气。后面的人甚至能看到他们脸上尚未褪去的狰狞表情，然后，表情凝固成了极致的困惑与恐惧。


    一个护卫茫然地伸出手，在自己同伴刚才站立的地方挥了挥，什么也没有碰到。


    这种未知，比任何血腥的场面都更让人恐惧。


    “怪物……”


    不知是谁发出了一声颤抖的低语。


    整个拦截小队的阵型，因为这无法理解的一幕，出现了致命的停滞。


    赵宇抓住了这个机会。


    他脚下发力，高大的骨架爆发出惊人的速度，从那两名护卫留下的空隙中一穿而过。


    “拦住他！快！”


    护卫队长惊恐的吼声在身后响起。


    但已经晚了。


    赵宇抱着林晚星，在金属的走廊里狂奔。他能感觉到，怀里女孩身上的那股冷漠意志正在飞速消退，身体也变得越来越沉。


    “湮灭人格”的控制时间延长了，但她似乎也因为刚才的连续使用而陷入了沉寂。


    现在，他抱着的是一个彻底昏迷的林晚星。


    一个随时可能被“圣光暴君”吞噬的女孩。


    一个行走的，拥有抹除能力的“武器”。


    赵宇冲出医疗大楼，刺眼的阳光让他有些不适。学院里到处都是惊慌失措的学生和导师，他们看着这个抱着女孩狂奔的巨大骷髅，脸上写满了震惊。


    他没有理会任何人。


    在他的灵魂深处，那个来自未来骷髅君王的记忆坐标，像一座黑暗中的灯塔，指引着方向。


    时空裂隙。


    那里是他们唯一的生路。


    “让开！”


    赵宇发出一声低沉的咆哮，灵魂的震荡让靠近他的学生们不由自主地向后退去。


    他跑过广场，跑过训练场，将学院的建筑和尖叫声远远甩在身后。


    他冲进了学院外的荒野。


    风声在耳边呼啸。


    他低头看了一眼怀里昏迷的女孩。她脸色苍白，眉头紧锁，即便在昏迷中也充满了痛苦。


    为了这次逃离，他们付出的代价是巨大的。


    林晚星的人格被进一步压制，“圣光暴君”的倒计时被腰斩。而他，也亲眼见证了“湮灭”之力那令人不寒而栗的恐怖。


    这不是拯救。


    这只是在饮鸩止渴。


    赵宇收回视线，将这些杂念强行压下。


    现在不是思考这些的时候。


    活下去，才是唯一的议题。


    他调整了一下抱着女孩的姿势，骨骼的双腿爆发出更强的力量，朝着记忆中那个混乱而危险的坐标，狂奔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