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第 11 章

作品:《她自乘风去

    杨云卿骑着马在前面,知意稍稍向娘子的方向靠近了些,问道:“娘子,家主他……”


    杨云卿一言不发。


    身后的剑心控马与知意平齐,冲着知意摇摇头,娘子正在气头上,还是别劝了。


    知意在心里叹了口气,娘子这样聪明的人,又怎会不知先前那番话会掀起什么风浪?


    贺节度使贪墨,是这两年大家都心知肚明的事,连她一个小护卫都能看出端倪,家主如何会不知?


    家主定是为了全家的安危,才忍辱负重,这河西,毕竟还在贺延廷的掌控之下。


    而娘子的脾性她也知晓,眼里容不得半粒沙子,娘子定然是误会家主与那些人同流合污。


    否则,娘子面色不会如此难看。


    剑心握着马缰,如他这般出身的人,自小在底层受那些贪官盘剥,大多人都已经麻木了。


    平日里他与司马大人的亲卫们同宿一帐,也有胆大的去抨击那些个贪官,可大家往往私底下抱怨几句,在日子还能过的下去的时候,没几个人敢真去揭发那些贪官。


    他自然觉得娘子是对的,可河西到处都是贺延廷的爪牙,娘子势单力孤,是无论如何都斗不过他们的。


    他轻轻叹了口气,感觉远处的天都变成了灰蒙蒙的一片。


    杨云卿抿着唇,想起父亲说的,淮阳也知道此事,他会怎么看?


    她用马鞭轻抽了下踏雪,往城中奔去。


    踏雪有些委屈,主人从来没有用马鞭抽过它的屁股。


    它哼哼几声,载着主人往前方奔去,它能感受到,主人今天心情不太好,它就不和她计较了。


    凉州城内,军器库大门口,刚在家里午睡起来,赶来军器库上值的李执事,远远就看见一匹黑马驮着个身着暗金盔甲、红袍在风中飞舞的人,朝他的方向奔了过来。


    他定睛一看,觉得那身形有些熟悉,等那匹马离得近了,他方才看清,马上的人是杨将军。他也不着急进去了,袖着手在门口等着。


    杨云卿行到了军器库大门口,才勒停了踏雪,她翻身下马,看着一副刚睡醒模样还带着眼眵的李执事。


    李执事在杨将军勒马时便躬身作揖,“杨将军,不知您来此处,有何贵干?”


    杨云卿一边把踏雪身上的缰绳系在门侧的拴马石上,一边说道:“奉杨司马之命,来此处查验兵器。”


    李执事保持着作揖的姿势,他是想替杨将军系马缰绳来着,可是杨将军自己便动手了。


    他等着杨将军系好爱马,继续殷勤道:“杨将军,下官带您去看。”他走在前面,侧着身子给杨云卿带路。


    杨云卿看着他面上一脸谄媚的笑,“不必了,李大人若有事只管去忙。”她一边说,一边进了院子,大踏步朝里面走去。


    这军器库她来过许多回,熟悉得很。


    李执事见杨将军拒绝,也不再勉强,“既如此,下官便去忙了。”


    恰好一行人行至中堂,李执事瞅着坐在堂里打瞌睡的几个人,唤道:“小夏,今日下午,你便跟着杨将军。”


    名唤“小夏”的郎君手上拿着一卷册子,正在提笔勾画着什么,闻言把册子放在桌案上,便走了出来。


    李执事对着杨云卿笑道:“这是平日里负责检查、盘点仓库物资的夏属官,这仓库里哪些军械损坏,哪些军械完好无损,他都清楚。”


    杨云卿点头,“那就有劳这位夏属官了。”


    夏禾抬头看了眼杨将军,“不敢。”


    杨云卿转身朝着存放军械的库房走去,这里有数间库房,有用来防护的铠甲、盾牌,也有远攻用的弓、弩、箭,还有近身作战的枪、剑、刀、戟,还有火油等物资。


    杨云卿凭着记忆,走到放长枪的库房前停下,“就从这里开始。”


    身后的夏禾已走上前来,从衣袖中摸出一串钥匙,捡了其中一把去开库房门。


    杨云卿看着沉默寡言的夏属官,问道:“这里一共有多少把长枪?”


    夏禾开了门站到一旁,闻言作了一揖,“回将军的话,两万四千五十一把。”


    杨云卿挑眉,又道:“轻微受损不影响使用的有多少?”


    夏禾抬头,直视着杨云卿的目光,“还望将军勿怪,卑职只是一个文吏,想请将军告知,不影响使用的标准是什么?”


    杨云卿笑了,这人不仅记忆力好,脾气看起来也很耿直,不似那阿谀之人。她走到一把枪面前,把它提起来,道:“像这种枪尖两侧有细小的几个豁口,但是枪尖并没有折断的,便是还能用的。”


    夏禾上前,细细端详着那把枪,末了点头,“卑职记下了,一会儿便请李执事派仓吏清点,明日中午前上报将军。”


    杨云卿点点头,“清点完便把它们从仓库挪出来,装车运往军营。”


    夏禾皱了皱眉,他以为将军挑出这些军械是要把它们改良,可没想到将军却要把它们给士兵用,“杨将军,这……”


    杨云卿似是看穿了他的想法,“给今年新征召来的兵士练手用。”


    夏禾未说完的话便卡在喉咙里,他顿了顿,道:“将军此种做法,实在是两全其美。”


    杨云卿笑了,这夏禾,也不似她先前以为的那般耿介,至少知道给上官说点好听的话,她又道:“那些枪头折断的,便直接送回军器监回炉重造。”


    夏禾袖着手,“先前司马大人已经吩咐过,只是折断的枪数量太多,到如今都没有重造完。”


    杨云卿点点头,“断枪的数量这样多,的确辛苦了那些锻造的匠人们。”


    夏禾的目光放到她脸上,她说话时声音清冷,但他却听出来,她对匠人们有一股敬意。


    他垂下眼睫,擅长做表面功夫的官员也不是没有,且听听就算了。


    杨云卿在这里待了整整一下午,才把所有库房里的军械都看完,从最后一个库房出来时,她发现天已经擦黑了。


    她瞅着天色,此时回营太晚,且她心中还生着父亲的气,便打算晚上回家住。


    李执事在前院的正堂等着,下午时他便收到了司马大人的正式函文,让他好好配合杨将军清点军械。


    此时,已经到了下值的时辰,他终于等到杨将军从后院的库房出来,他忙迎上去,“杨将军。”


    杨云卿看了眼李执事,“辛苦了,都回家吃饭吧。”


    李执事松了口气,杨将军应该也没查出什么错漏来,这军械库,没什么人敢明着赚油水,他拱着手道:“那下官便恭送将军了。”


    杨云卿道:“剩下的事,我都交代给夏属官了。他做事精细,是个人才。”


    杨云卿说完此话,便朝院外的方向去了。


    夏禾站在原地,看着杨将军的身影,他来了这军器库小一年,从清点库存的小吏做起,最近才凭着记忆力好且心思缜密,勉强获得李执事看重。


    而李执事的所谓看重,也只不过是让他比旁人多做些事,平日里有人来查验,李执事便推他出去应付。应付的好,便是李执事的功劳,应付的不好,便是他的错处。


    他摇摇头,只当这是上官说的场面话罢了。


    杨云卿已带着知意与剑心在回杨宅的路上,军器库与杨宅不远,只隔了几条街,骑着马半刻钟也就到了。


    杨云卿本以为,今日大门处应该并无人亲迎,可没想到,她行到杨宅门口时,杨伯却在大门口处候着。


    她一时惊讶,勒停了马,“杨伯,您怎么在此处?”


    杨伯看她回来,往她身后望了望,他道:“我担心三郎一时不适应,会吵闹着要回来,就想着在此处候着。”


    杨云卿笑了,“杨伯放心,阿弟乖巧得很。”


    杨伯终于把心放回肚子里,他看着自家娘子,“只是为何娘子今日却回来了?”


    杨云卿下了马,往大门处走,“今日去了城中的军器库处理事务,便想着回来住。”


    杨伯接过自家娘子手中的马缰绳,一边往里走一边道:“回来住好,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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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里总归比军营里住着舒坦。”


    杨云卿看着杨伯的侧脸,“杨伯可是想家了?我跟阿弟以后几乎都在军营里住,杨伯若是想家,就回京都一趟。”


    凉州苦寒,当初,杨伯把长子带来了凉州,妻女和幼子都在京城杨宅。


    杨伯步子略微一顿,又接着往前走,“娘子莫要说笑,老奴若是走了,谁来照顾您和家主?还有三郎,他自小就身子骨弱,没有我看着,那怎么能行?”


    杨云卿一叹,却也不再说话了,杨伯是真心把他们当成家人来疼,尤其是三郎。


    李承宁此时正站在窗边,他今日已经能慢慢下地了,本来,他只是想看看杨宅守卫巡逻的时间线,没想到却看到了杨娘子。


    他捂着隐隐作痛的胸口,靠在窗棂旁,听了几句她与杨管家的谈话,他想,这杨管家倒是个忠仆。


    只不过,贪财之人的忠仆,想来也是贪财的。


    他想起今日上午时,听到的那几声长短不一的鸟叫声,这是他出发前与亲卫们制定的暗号。


    可能是昨日逃亡时,其中一个亲卫顺着他的行迹追踪而来,又因为这里是杨宅,有护卫定时巡逻,他的亲卫一时不敢轻举妄动,不然,便会救他出来。


    他当时回了亲卫两个暗号,说明他暂时没有危险,让亲卫不要急着救他。


    墙外的青玄收到了主子的消息,心中却并没有放心,反而有些焦灼起来。


    这杨宅外有士兵把守,且内里有兵按时巡逻,想来是河西哪位重臣的宅邸,虽然这宅邸的确寒酸了些,和京中那些豪门大户没法比,可依然是极危险的所在。


    谁知道河西哪些官员与那贺延廷勾结在一起?


    可他知晓主子的性格,主子若是下了决心做某件事,谁都劝不回来。


    他抱着剑想,听天由命吧。大不了,他与主子一块死。


    李承宁不知道自己亲卫对他如此没有信心,他自从早上睁开眼,便开始观察杨宅的巡逻路线,若有不对,他自己也能逃出去。


    他站在窗边,突然看到那杨娘子转头看向他的方向。


    杨云卿敏锐地发觉,有人正在暗处盯着她,她环顾四周,目光定在东厢房的客房,是崔玉的住所。


    她看向杨伯,“您好好考虑下,不必担心父亲那边,我会与他说的。”她拿起刷子,开始给踏雪刷毛。


    杨伯见此,也不再反驳此事,他是有些想回京城看看老母亲与妻儿,只是他心中仍放心不下凉州这边,“娘子,老奴便先退下了,我跟秦嬷嬷说一声,让她一会儿还把饭菜放在后院正房。”


    杨云卿轻轻点头,杨伯便转身,往后院的厨房方向去了。


    杨云卿一边给爱宠刷毛,一边观察着前院的客房方向,那位崔郎君,她没看错的话,他刚刚是在探查杨宅里的动静,如此隐秘,是想要做什么?


    知意顺着娘子目光望过去,她悄声道:“娘子,那个崔郎君,真的有可能是奸细吗?他长得如此俊俏……”


    杨云卿笑起来,“长相和奸细有什么必然联系吗?”


    知意扣着手上的死皮,“当然有,若是一个人眼神清正,便不可能是个坏人。我看那崔郎君,浑身气度温润如玉,如此清雅的人,不太可能是奸细。”


    杨云卿把一团毛从刷子上拿下来,“傻丫头,这世上的人,哪怕他是一个端方君子,这辈子也会做那么几件违背道德的事情。”这是她观传记得来的心得。


    知意瞅着自家娘子,想起来昨日她诓骗娘子,上好的夹袄五百文的事情,心中一紧,连她这样心地善良的人,迫不得已时都会骗人。


    那旁人定然也会因他们的不得已,去骗人。


    知意长长叹了口气。


    杨云卿看着她,“好端端地,为何突然叹气?”


    知意连忙摇头,“没什么,我是怕娘子将来被骗。”她家娘子固然聪慧无双,可是极容易被信任之人欺骗,她就是活生生的例子。


    幸好娘子信任之人比较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