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 惊马

作品:《她自乘风去

    待几人的身影渐渐近了,杨云舒才看清,为首的一位郎君年约二十四五,气度仪态皆不凡,他后面还跟着几位郎君。


    他正想着这几人的身份,其中一个年约十六七岁的大眼睛郎君说话了,“云卿阿姊,你再不来,我就要去找你了。”


    杨云卿看着说话的郎君,唇角溢出一丝笑意,江淮阳是节度副使家的郎君,与她脾气相投,两人平日里来往甚是密切,她笑着点点头,“淮阳。”


    杨云舒看着这娃娃脸大眼睛的郎君,这便是经常托阿姊送他草编蚂蚱、兵书的江淮阳?他觉得倍感亲切,遂露出一个大大的笑,“淮阳阿兄好。”


    江淮阳挑挑眉,做出一个和云卿相似的表情,“咦,今天真是稀奇,云卿阿姊竟把家中幼弟给带来了?”


    杨云舒心想,他在家中排行第三,可是在这凉州城,他的确是家中最小的那个,他大方道:“我在家中行三,阿兄可叫我三郎,或是云舒。”


    江淮阳已策马上前,揽住云舒瘦小的身体,“你是云卿阿姊的阿弟,自然也是我的阿弟,从今以后,我罩着你。”


    杨云卿略过在此称兄道弟的两人,一夹踏雪,往前行了两步,停到了刚刚为首的那位沉稳郎君面前,朗声开口,“贺将军。”


    贺昭看着她,眸子荡起一丝情绪,她称呼江淮阳为“淮阳”,到他这里,就只有一句冷冰冰的“贺将军”?他把本来准备说的话咽了下去,淡淡“嗯”了一声,以示回应。


    杨云卿似是完全没察觉到贺昭冷硬的面色,她一如既往地与他并着马头,往演武场中间的方向走去。


    身后的几人也都有序地跟了上来,这几人当中,有一人的神色格外忿忿,那就是贺将军的同母弟,贺珍。


    贺珍身为贺节度使的幼子,一向被家中娇惯,再加上军营中除了兄长与父亲之外,无人敢得罪他,养成了目中无人的性子。


    他自认为阿兄身份与能力都是这凉州城独一份的,连容貌也出挑,可那个杨云卿,总是对他阿兄冷冰冰,阿兄还这样主动贴着她。


    他越想越气,又不敢发作出来,只好拿鞭子使劲抽了下坐骑,谁知那马便直接带着他狂奔起来。


    贺昭看着连人带马窜了出去的珍弟,皱了皱眉,他怎的突然纵起马来?这演武场上可有不少人,若是珍弟不小心撞伤了哪家郎君,引得人家生怨,恐怕会有损父亲威名。


    被马带着跑的贺珍初时怔愣了下,可是看着场里因他策马狂奔而躲避的人群,他心中又得意起来,由着自己的性子跑起马来。


    过了会儿,他便腻了,想停下,便去勒那马缰。


    可是今日这马不知怎的,像是发了狂,他无论如何控马,它就是不肯停下,他心中的得意渐渐变成了恐慌。


    当众人都认为这只是贺节度使的爱子一时兴起策马狂奔时,杨云卿已发现了端倪,贺珍的姿势,不像是在纵马,倒像是在勒马。


    她心中产生一个念头,那马失控了。


    来不及思考更多,她已经一夹马腹,往贺珍的方向奔去了。


    贺珍远远地便看见有个人冲着他的方向而来,他心中一喜,定是阿兄发现了他此刻的窘况,才前来救他,他拼尽全力喊道:“阿兄!快来救我!”


    贺昭则在杨云卿冲出去的一瞬间,意识到了不对,他沉着脸,朝着阿弟的方向箭一般冲了出去。


    阿弟的控马术虽然好,但并没有到炉火纯青的地步。


    而他,可以让发狂的马停下来,军中没几个人能做到。他看了眼与他相差半个马身的杨云卿,几年前他曾见过她驯马,那性子烈得抛撅子的马,在她的安抚下,最后真安静下来。


    杨云卿心中并没有想太多,她已纵马驰到了贺珍附近,她与他横隔着几个马身的距离,以免自己的马儿受到影响。


    她看着吓得脸无血色的贺珍,开口安抚道:“别紧张。你越是紧张,马儿越焦躁。”根据她的驯马经验,马儿很容易受到主人情绪的影响。


    贺珍一回头,却看到了杨云卿的脸,他急得有些结巴起来,“我……我没紧张。”


    杨云卿保持着与贺珍相持平的速度,快速说道:“大腿与膝盖夹紧马鞍,小腿别夹太紧,脚要踩好马蹬,”她看到贺珍按她的指令乖乖做了,继续道:“不要使劲勒它,像往日一样轻拿马缰。”


    贺珍分心看了这女人一眼,不握紧马缰?她这是存心要害他!他眼角余光看到阿兄的身影,不禁一喜,却听到阿兄说,“按她说的做。”他的嘴角刚翘起来,又绷直了。


    贺珍被马颠得骨头都快要散架,关键时刻阿兄又被这个女人迷惑,他别无选择,只能照做。


    那匹马却渐渐安静下来,他听到杨云卿的声音继续道:“轻轻抚摸它,让它放松下来。”


    贺珍不禁道:“摸哪里?”


    杨云卿此刻终于有些奇怪地看了他一眼,他自己的马,竟然不知道它最喜欢主人摸哪里?她叹道:“一般来说,马喜欢被抚摸脖颈处。”


    贺珍不觉得自己问得有何不妥,平日里都是马奴替他照顾、调教马儿,送来的时候它便是一副温驯脾气。


    他身为节度使的爱子,怎么会屈尊自己调教一匹马?只是此刻,为了他自己不被摔伤,他还是一只手拿着马缰,腾出一只手去抚摸它,马儿渐渐地速度慢了下来。


    贺昭与杨云卿一左一右护着这个让人不省心的小郎君,过了小半刻,这马才渐渐安静下来,停下步子,开始啃演武场地上的草尖。


    杨云卿翻身下马,后面的知意与剑心早已跟了上来,知意接过了踏雪的缰绳。


    贺昭看着坐在马上的幼弟,“还不下来?”


    贺珍心中觉得冤枉,他被这马吓得两腿发软,还没缓过来。


    他举头看了眼四周等着看他笑话的一群人,咬了咬牙,便一手握着马缰,一手扶着马鞍,右腿从马背上方掠过,与左腿一齐落在地面上。


    还没等他松口气,就感觉两只腿跟软面条似的,险些一屁股坐倒在地面上,还好阿兄扶了他一把。


    贺昭看着幼弟这被吓到虚脱的惨状,皱着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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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头想,今日的射箭,阿弟应是比不了了,他沉声道,“五郎,你先回去休息。”


    五郎便是贺珍在家中的排序,闻言他看了眼阿兄,只是点点头,他此刻累得连话都说不出来,由得自己被两个侍从扶了下去。


    他怕继续留到这里,会遭到众人耻笑。在他走之前,他恶狠狠看了身边众人几眼,谁敢笑话他,他以后就整谁。


    这位作天作地的郎君终于走了,围观的众人也都松了口气,有说有笑起来。


    杨云卿正在一旁检查马匹,她围着马身转了几个圈,没有发现明显的伤口。


    贺昭把不省心的幼弟送走后,也上前去,他摸着下巴想,珍弟的马一向温驯,无故发狂的可能性非常小。


    他正看着,就见旁边的剑心从怀里掏出一小块铁石,在马身上移来移去,最后,停在一个地方不动了。


    贺昭把目光放在那里,只见一根细小的针正从马身上的血肉里被吸出来。他的目光凝住了。


    此事是人为。


    剑心拿着那根细针,让杨云卿两人查看。


    杨云卿看了眼贺昭难看的脸色,道:“此事涉及贺将军幼弟,这根针,便交由贺将军保管。”


    贺昭点点头,没有拒绝,他看着云卿的眼睛,说了声,“多谢。”


    杨云卿只是笑笑,“你我之间,不必如此客气。”


    贺昭身边的侍从已用手帕把那枚细针包了起来,把涉事的马匹也交由专人看管。


    粗略善后之后,一行人往演武场中间行去。


    按例,若没有大事发生,每半月一次的例行比试是不能取消的。


    贺昭一边走,一边想着刚才的惊马“意外”,此事还需仔细调查,暂时不能公布于众。


    他定了心,又去思量云卿刚才的话,她让他不必与她客气,意思是,她没有拿他当外人?


    他就知道,在她心里,他们两人还是有当年的情谊的。


    当年,他刚及弱冠,而她也才只有十六岁。


    意气风发的青年郎君,急功近利,带着支数十人的轻骑就敢去追亡寇,可谁知,敌寇竟是故意引他前去,把他团团围在了路上。


    他一时进退不得,眼看着身旁的兄弟也一个个战死,他懊恼极了,正准备跟敌军拼个你死我活时,她出现了。


    他还记得,她离那贼寇那么远,却能于乱军中一箭射中寇首,取人性命……


    贼寇失了主心骨,一时溃散,被她带来的作战有序的骑兵队伍冲了个稀碎,很快便撤退了。


    而她就那样端坐于马上,看着他,淡淡说了句,“你可有受伤?”


    他忘了摇头,就那样与她同乘一骑回了军营。


    军营里,父帅已经急得团团转了,看到他回来,不禁老泪纵横,重重地锤了他一拳。


    父帅是既担心他,又气他自作主张,折损了不少精兵。


    他却像感觉不到痛一般,他眼前,全是那几十个兄弟的惨死。


    每一个,都像是往他心里扎了一箭,痛得无声无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