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噗——”一声轻微的泄气声，一股更加浓郁复杂的气味瞬间涌出——酱香、咸香、蔬菜发酵后特有的酸香，混合在一起，扑面而来！


    所有人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成败在此一举！


    缸盖被完全打开。郑工拿起一个干净的长柄勺子，屏住呼吸，缓缓伸入缸中，舀起一勺深褐色的酱菜。


    灯光下，酱菜呈现出诱人的色泽，萝卜块、辣椒段、豆角条浸泡在浓稠的酱汁里，看起来……似乎还不错？


    郑工仔细看了看酱菜的形态，又凑近闻了闻气味，眉头微微蹙着。他拿出一个小碟子，将酱菜倒了一点上去，然后用筷子夹起一小块萝卜，迟疑了一下，放进了嘴里。


    一瞬间，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郑工的脸上！时间仿佛凝固了！


    郑工慢慢地咀嚼着，脸上的表情变幻不定，时而皱眉，时而沉吟。


    陈思港的心跳得像擂鼓，几乎要从嗓子眼里蹦出来。他死死盯着郑工的嘴巴，仿佛等待最终的审判。


    终于，郑工停止了咀嚼，缓缓睁开了眼睛。他看向陈思港，又看了看周围所有期盼而恐惧的目光，推了推眼镜，缓缓开口，声音带着一丝疲惫，却又有一丝如释重负：


    “味道……咸了点，酱香味还不够淳厚，发酵时间可能还是短了点……”


    他顿了顿，在所有人心脏骤停的瞬间，话锋一转，


    “但是……没有坏！没有异味！口感还算脆生！能吃！是合格的酱菜！”


    能吃！


    合格的酱菜！


    这六个字，如同天籁之音，瞬间击穿了所有人紧绷的神经！


    “成功了？”


    “嗷——！”


    “老天爷啊！成功了！”


    工棚里瞬间炸开了锅！欢呼声、尖叫声、喜极而泣的哭喊声几乎要掀翻简陋的棚顶！村民们激动地互相拥抱、捶打，眼泪肆意横流！七天七夜的提心吊胆，七天七夜的拼命付出，终于换来了这来之不易的成果！


    李大奎一把抱起身边的刘二壮，原地转了好几个圈！刘二壮激动得哇哇大叫！


    卢采萍捂住脸，蹲在地上，肩膀剧烈地抽动，泣不成声。


    陈思港站在原地，身体晃了晃，一股巨大的、难以言喻的热流猛地冲上他的眼眶，视线瞬间模糊了。他赶紧低下头，用脏兮兮的手背狠狠抹了一把脸，再抬起头时，脸上已经只剩下狼一般的狠厉和亢奋！


    “都他妈别光顾着高兴！”他嘶哑的吼声再次压下喧闹，“郑工说了！咸了！酱味不够！下一缸给老子注意调整！”


    “现在！立刻！马上！给老子调味！灭菌！灌装！”


    “老子要看到第一批贴上‘南山酱菜’牌子的成品！今晚必须弄出来！听到没有？”


    “听到！！”


    “干！干！干！！”


    巨大的成功喜悦化作了更加澎湃的动力！村民们像打了鸡血，在郑工的指挥下，立刻投入到下一道工序中。调味、加热灭菌、趁着夜色进行简陋的手工灌装……整个工棚再次陷入了疯狂而有序的忙碌中！


    这一夜，南山村无人入睡。


    当清晨的第一缕曙光再次照亮这片饱经磨难的土地时，工棚的案板上，整整齐齐地码放着一排排玻璃罐子。里面装着深褐色、泛着油光的酱菜，上面贴着简陋的、手写的标签——“南山酱菜”！


    虽然只有不到一百罐，数量远远不够，但这却是从零到一的突破！是绝地求生的证明！


    陈思港拿起一罐酱菜，对着晨光，看着里面浸润饱满的蔬菜。罐身还带着余温，标签上的字迹歪歪扭扭，却重逾千斤。


    他猛地转身，将酱菜罐高高举起，对着所有疲惫不堪却眼神晶亮的村民，用尽全身力气，发出嘶哑却无比坚定的咆哮：


    “看见了吗？”


    “这就是老子的酱菜！”


    “这就是咱们南山村的根！”


    “何永寿！你烧不死老子！”


    “王晓苑！你看好了！”


    “一个月！”


    “老子说到做到！”


    “干！”


    咆哮声在清晨的空气中回荡，带着血性，带着不屈，带着要将所有阻碍碾碎的疯狂决心！


    新的战斗，才刚刚开始！而第一批成品酱菜的诞生，如同吹响了反攻的号角！


    “干！”


    陈思港那声嘶哑却震耳欲聋的咆哮，如同投入滚油的火星，瞬间将工棚里积攒了一夜的疲惫和刚刚诞生的喜悦，彻底点燃成了沸腾的战意！


    “干他娘的！”


    “让何永寿那老狗瞧瞧！”


    “咱们南山村的酱菜，成了！”


    村民们挥舞着胳膊，脸上洋溢着近乎癫狂的兴奋和自豪，仿佛那玻璃罐里装着的不是酱菜，而是闪闪发光的金子，是他们用血汗从悬崖边硬生生刨出来的希望！


    “都别吵！”陈思港压下沸腾的声浪，眼神锐利如鹰，扫过那一排排还带着余温的玻璃罐，“是骡子是马，得拉出来遛遛！光咱们自己说好不算数！得让人肯掏钱买才行！”


    他拿起一罐酱菜，拧开盖子。顿时，一股更加浓郁的、混合着酱香、蒜香和发酵酸香的气味弥漫开来，比在缸里时更加诱人。


    “郑工！”陈思港看向技术员，“您是行家！这第一口，您来尝！”


    所有人的目光瞬间聚焦在郑工身上。郑工推了推眼镜，脸上带着技术人员的严谨，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他接过罐子，用旁边准备好的干净筷子，小心地夹起一块浸润饱满的萝卜条，没有立刻放进嘴里，而是先仔细看了看色泽，又凑近闻了闻气味。


    “色泽油润，褐中透亮，闻起来酱香为主，略带发酵酸气，没有异味。”他低声评价了一句，然后才将萝卜条送入口中，慢慢咀嚼起来。


    整个工棚瞬间鸦雀无声，只剩下众人粗重的呼吸声和心脏砰砰的跳动声。每一双眼睛都死死盯着郑工的脸，试图从他细微的表情变化里读出最终的审判。


    郑工咀嚼得很慢，很仔细，眉头微微蹙着，似乎在分辨着极其复杂的味道。


    陈思港的心提到了嗓子眼，手心里全是冷汗。这不仅仅是味道好坏的问题，这关乎生死！


    终于，郑工停止了咀嚼，缓缓睁开了眼睛。他脸上露出一丝复杂的表情，有惊讶，有欣慰，也有一丝遗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