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陈思港的目光扫过两人，带着一种破釜沉舟的疯狂，“放出话去！南山酱菜厂招工！手脚麻利的，不怕吃苦的，都要！工钱，按镇上最高的给！但有一条，偷奸耍滑、手脚不干净的，老子打断他的腿！”


    刘二壮和李大奎被陈思港这股刚从鬼门关爬回来就立刻投入战斗的狠劲震住了，但血液里的悍勇也被彻底点燃！


    “明白！思港哥！”


    “放心吧！思港哥！拼了命也干完！”


    两人吼着应下，转身就像两头发疯的牦牛冲了出去，吼叫着招呼人手。


    陈思港喘着粗气，看向还在哭泣的卢采萍，声音放缓了些，却依旧坚定：“采萍，别怕。相信我。去，给我弄点吃的，要顶饿的。吃完，我得去工地。”


    卢采萍看着丈夫眼中那熟悉又陌生的疯狂和坚定，知道再也劝不住，只能流着泪，用力点头，踉跄着跑出去准备吃的。


    村部里暂时安静下来。陈思港靠在床头，闭上眼睛，强迫自己休息，脑子里却在疯狂运转。设备去哪里买？原料去哪里收？技术员来了怎么安排？工人怎么培训？何永寿那条老狗会不会再下黑手？每一个问题都像一座大山压下来。


    但他没有退路了。签下名字的那一刻，他就把自己和整个南山村都绑在了这辆疯狂的战车上，要么冲过终点，要么……车毁人亡！


    ……


    这一夜，南山村无人入睡。


    酱菜厂工地上，火把通明。刘二壮带着村民们玩命地干着。没有足够的油毡布，他们就拆下自家门板，搬来稻草席子，甚至和泥往棚架上糊！每个人都红着眼睛，喊着号子，像是在修筑保卫家园的最后堡垒！


    的窖口，李大奎带着几个人，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里面。煤油灯下，那些灰白色的蘑菇头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在生长、舒展，仿佛能听到它们汲取养分、努力长大的声音。


    村部里，陈思港狼吞虎咽地吃完了卢采萍煮的一大碗疙瘩汤，身上终于有了点力气。他挣扎着下床，拒绝了卢采萍的搀扶，一步一步，走向火光冲天的工地。他的脚步还有些虚浮，但背影却挺得笔直，像一杆宁折不弯的标枪。


    王晓苑站在远处黑暗的山坡上，黑色的桑塔纳静静停在一旁。她远远望着南山村那一片不眠的火光和喧嚣，望着那个在工地上蹒跚却异常顽固的身影，眼神复杂难明。


    “一个月……陈思港，你到底是真的打不死的蟑螂，还是……只是一个燃烧得比较快的流星？”她低声自语，夜风吹拂着她的长发，没人知道这位厂长千金心里究竟在盘算着什么。


    ……


    第二天中午，王晓苑承诺的五千块现金，由刘磊开着吉普车送了过来。厚厚五沓崭新的大团结，沉甸甸地放在村部的破木桌上，散发着油墨的清香，也散发着令人窒息的压力。


    陈思港看都没看那些钱，直接对刘二壮下令：“拿上钱！带上村里以前在外面机械厂干过的老师傅！去县里！去市里！打听二手的酱菜加工设备！清洗机、切菜机、发酵缸、灌装线！只要能用，价格合适，立刻付定金拉回来！三天！三天之内，设备必须到位！”


    “是！”刘二壮眼睛放光，抱起钱，叫上两个懂行的老师傅，跳上王老五的小四轮，咆哮着冲出了村子。


    下午，李大奎那边传来好消息，地窖里的第一批平菇已经长到巴掌大小，可以采摘了！虽然产量还不大，只有五六十斤，但这无疑是第一笔活钱！


    陈思港亲自盯着采摘，每一个蘑菇都小心翼翼，确保品相完好。然后让李大奎立刻用清水洗净，装上王老五的小四轮，亲自押车，直奔县里家家福超市！


    超市采购部李经理看到这些新鲜水灵、品质极佳的平菇，又看到王晓苑那份盖着红章的担保函，虽然对南山村这突然冒出来的供货商还有些疑虑，但最终还是按之前谈好的价格，现场结清了货款！


    拿着厚厚一沓卖蘑菇换来的现金，李大奎的手都在抖。虽然只有一百多块钱，但这意义非凡！这是希望！是活水！


    消息传回村里，村民们的干劲更足了！


    第三天，北山食品厂的技术员到了。一个四十多岁、戴着眼镜、看起来有些刻板的老师傅，姓郑。他先是皱着眉看完了那片用油毡布和泥巴糊起来的“厂房”和地窖里简陋的培育环境，但当他的目光落在那片长势旺盛、品质出乎意料好的蘑菇上时，眼中露出了难以置信的惊讶。再看到陈思港那不要命的劲头和村民们近乎疯狂的执行力时，他推了推眼镜，终于收起了那点轻视，开始认真地指导如何规划生产线、如何调配酱菜配方。


    陈思港像一块干涸的海绵，疯狂吸收着一切知识，围着郑工问个不停。同时，招工也同步进行，报了名的村民在郑工的指导下，开始学习最简单的清洗、切分技巧。


    第四天，刘二壮那边传来捷报！他们在市郊一家倒闭的食品厂里，找到了一套半新的酱菜加工设备！虽然有些老旧，但关键部件都能用！价格也谈妥了！钱已付，正在找车拉回来！


    一切，都在以一种近乎疯狂的速度推进着！整个南山村像一架被上了发条的机器，每一个零件都在超负荷运转！陈思港更是几乎长在了工地上，眼睛熬得像兔子，嗓子哑得说不出话，但眼神里的火焰却越烧越旺！


    然而，就在这争分夺秒的时刻，一个不好的消息，像阴风一样悄悄吹进了村子。


    去邻村收辣椒的王老五，灰头土脸地空车回来了。


    “思港！不好了！”王老五找到正在指挥安装设备的陈思港，脸色难看，“何永寿那个王八蛋！他放出话了！谁敢卖辣椒、萝卜、豆角给咱们南山村，就是跟他镇供销社作对！以后别想再从供销社买到一粒化肥、一寸布头！好几个村的村长都缩了，不肯卖给我们了！”


    原料！酱菜厂最重要的原料，被何永寿掐断了！


    刚刚看到点曙光的南山村，再次被巨大的阴影笼罩。


    陈思港正在拧一颗螺丝的手猛地顿住，扳手重重砸在冰冷的设备上，发出刺耳的撞击声。


    他缓缓直起身，脸上沾满油污，眼神却冰冷得吓人。


    “何永寿……”


    “你他妈……是真不想让老子活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