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学！”


    平冢静将讲台上散落的课本一本本收起，纤细的手指沿着书脊轻轻抚平，让他们像列队的士兵一样竖起，然后将整摞书在桌面上“咚”地一顿，书底与木质桌面碰撞而出清脆的响声。


    与此同时，教室里瞬间沸腾起来。


    “终于下课了？等会怎么说？台球还是网吧？”


    “歇几天吧，钱包里没钱了！”


    “打球去呗……”


    “街边新开的咖啡厅很不错欸！”


    春日野飒单手支着下巴，懒洋洋地望着喧闹的人群。人与人之间的悲欢并不相通，此刻他只觉吵闹。


    “怎么了？”加藤惠收拾着书包，把要写的作业和不用的书籍分别往书包和桌洞里塞，头也不抬地轻声道：“今天你很不对劲。”


    “如果指的是中午去食堂吃饭的话，今天没有台词排练，四宫同学说转学生的事情很忙……”


    “不是这个。”


    加藤惠抬起脑袋，静静地看着他，没有什么多余的表情，只像是偶尔见过几面的熟人，在街边偶尔迎面遇上，两人生疏的问好，随便说出的一句“你吃了没？”一样。


    不过这并不代表她就是那种抱着问一问的态度说出的这句话。


    春日野飒叹了口气，心里没有那种“连我一个大人都解决不了，她一个小姑娘又有什么办法”的心思，毕竟这种想法已经让小学的他吃过一次苦头了。


    “那位雪之下同学，你还知道吧？”


    “嗯哼，有印象。”


    “就是她，”春日野飒把手从桌子上拿下来，伸进桌洞拿笔记本，同时也有一搭没一搭地说道：“怎么说呢，有一种‘啊，公主被巨龙抢走了！我的骑士朋友很伤心，我得去安慰一下她’的感觉。”


    加藤惠的动作一顿，“好奇怪的感觉？”


    “是吧？”春日野飒点了点头，继续道：“不过说是为了她，其实就是为了我自己而已。”


    对面没有回应，只是一味地收拾桌子，但春日野飒估计她在等自己的后续，于是继续说道：“因为经历的荒唐事太多了，而且还是那种想都想不到的事情，所以我总会产生一种奇怪而又莫名其妙的责任感，看见有人往错误的方向走，就忍不住想当个人形路标，发现谁交了糟糕的朋友，又控制不住想当个多管闲事的警报器……之类的。”


    “春日野君很傲慢呢，”她微微偏过头，额前的刘海随着动作轻轻晃动，露出那双平静得近乎透明的眼睛。


    “春日野君。”她的声音像落在窗台上的雨滴一样轻，“你知道为什么小孩子学骑自行车时，大人总要偷偷松开扶车的手吗？”


    教室里的同学已经不剩下几个了，不知道为什么，大家都像是刻意忽视了自己一样离开，嘈杂的谈笑声突然变得很远。


    “因为有些跟头……”加藤惠合上铅笔盒的瞬间发出‘咔嗒’的轻响，“非得自己摔过才记得住呢。”


    “也许他们爬不起来呢……”春日野飒耸耸肩，“有些时候，就需要一些傲慢的小鬼头，也许还是长着一头黄毛的那种？”


    加藤惠瞥了他一眼，面无表情的，但眼神透着一副“你说了算”的意思。


    窗外社团活动的哨声刺破黄昏，她拎起书包起身的瞬间，目光忽然凝固。教室门外静静立着一位黑发少女，像是从水墨画里走出来的仕女，又像是少年时代每个人心里都藏着的那个白月光。


    她的长发如瀑，柔顺地贴着后背垂落。那对清冷的眸子像是封冻的湖面，倒映着整个世界却又拒绝任何倒影的停留。少女站在那里，整个人都透着股疏离感，仿佛与喧嚣的走廊隔着一层看不见的琉璃罩。


    如果是这样的少女，那么傲慢的小鬼确实会变得更费些心思。


    对她轻轻点了点头，加藤惠紧了紧肩膀一侧的书包，径直向楼梯走去。


    雪之下雪乃看了一眼加藤惠的背影，微微蹙眉。


    这个学校有这个少女吗？起码背了全校名字的她有些认不出加藤惠。


    “怎么样？”春日野飒此时背着书包出来了，看到她的目光随着自己同桌而去，轻笑道：“加藤惠，很好的人。”


    “在你嘴里所有人都很好。”


    雪之下雪乃翻了个白眼，算是为早晨的事画上句号。


    “所以呢？你们的舞台剧呢？”


    “也许会晚一点。”


    春日野飒和她并肩走着，下午的阳光洒在她身上，照得那一头黑发泛着金色的光泽。


    “好像有一位事情很多的转学生。”


    “行吧……”她侧眸望了一眼他，问道：“所以，现在要干什么？”


    “去接朱丽叶。”


    ……


    春日野兄妹还有四宫辉夜眨巴眨巴眼睛，还有一旁的静静看书的雪之下雪乃。


    “可惜，今天人少了，”四宫辉夜叹了一口气，有些歉然道：“是我的问题，我应该说一声藤原书记今天有事。”


    嗯，大概就是这么一回事。


    那位粉发大魔王家里好像有些事，像是家族会议……什么的。


    “唉，”春日野飒揉了揉眼角，望向不远处的雪之下雪乃，刚想说什么，就被对方用眼神制止了。


    “那确实很遗憾了，没事，周一再来就行。”她点了点头，看向一旁的四宫辉夜，清冷地介绍道：“一年级J班，雪之下雪乃。”


    四宫辉夜弯了弯脑袋，眯起眼睛，同样清冷道：“我知道你，另一个第一名。”


    春日野飒这才想起来这两人同时是年级第一，被秀知院两大六边形学霸围在中间，兄妹大气不敢喘。


    尤其是这两人还这样子，紧紧盯着对方。


    “那我先告辞了。”雪之下雪乃向一旁的春日野飒说了一句，又对春日野穹微微颔首，拎着自己的书包就离开了。


    就这样完了？没有一番互相拉扯放垃圾话，然后下次争夺第一名的戏份吗？


    春日野飒有些遗憾，美少女吵架可是难得的好戏码。


    “需要我送你一程吗？”四宫辉夜缓缓调了个头，看向身后不远处的春日野兄妹，弯了弯脑袋，那样子都为她那副冰美人的样子减了不少分。


    当然，又以另一种方式加回去就是了。


    “不用了，今晚要去接朋友。”春日野飒摇了摇头，微笑道：“多谢好意。”


    “嗯……”


    又被拒绝了……


    四宫辉夜淡淡点了点头，又低下头处理一些文件，头也不抬地说道：“明天可能要拜访一下，还请见谅。”


    “没事……”才怪。


    想到周末还要忙碌，春日野飒强颜欢笑地挥手告别，拉着妹妹走向校门。


    “是早上的那个庵东……袅吗？”


    “是安东尼奥，”揉了揉便宜妹妹的头发，春日野飒轻笑道：“念叨那么多，今天就让你认识认识我在剧团认识的人。”


    “咦，是山下……春日野同学！”


    不远处极富辨识力的声音让春日野兄妹两人同时调头，目光缓缓挪向了身后那位一头金色长发的双马尾少女。


    春日野穹目光幽幽地看了一眼春日野飒。


    春日野飒回了她一眼：我不道啊？


    泽村英梨梨抿着嘴，双手紧紧攥住裙摆，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嘟嘟


    又是身后传来的声音，怎么总有一种无厘头韩剧的既视感……心中默默吐槽着，春日野飒转回头看向身后来车，忍不住挑了挑眉。


    第七代宝马5系，低调的豪车，简单一句话，开车自动给你匹配一个成功企业家的身份。


    白色的车缓缓开到春日野飒身前，车窗缓缓摇下来，露出一位和泽村英梨梨莫名有几分神韵的熟妇。


    “啊啦，第二次见面了，”泽村小百合先是瞪了一眼不远处的女儿，忽略对方无辜的眼神，冲着春日野兄妹微微一笑，“春日野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