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降临，桌上的空酒瓶已经放了很多。


    苏胜利给自己满上，他端着碗绕到顾寒川面前，原本洪亮的嗓门带着几分飘忽。“寒川，我敬你！”


    顾寒川刚要起身，就被苏胜利按住肩膀。


    借着灯笼的光，他看见苏胜利眼角的皱纹里浸着水光，这位在妹妹受欺负时敢拎着扳手去理论的汉子，此刻声音发颤。


    “我对不起小叶啊……”


    这话像块石头砸进酒局里，喧闹瞬间淡了半截。


    赵毅刚夹起的花生掉在桌上，刘大雄手里的酒杯停在半空，连一直插科打诨的陈伟都收了笑。


    苏胜利抹了把脸，酒气让他的话越发直白。


    “那年你出事的消息传来后，小叶一个女人撑着两个厂子，她一夜白了头发，我只能在一旁看着，当时我这个做大哥的什么忙都帮不上，我心里也很难过。”


    顾寒川的喉结狠狠滚动了一下，酒劲往上涌，他猛地抓住苏胜利的手腕，声音带着压抑的哽咽。


    “是我对不起她！我走了两年多，让她一个人扛着……”


    这句话彻底撕开了男人们的伪装。


    苏胜利的哭声先破了堤，像个受了委屈的孩子，把这些年的愧疚和后怕全倒了出来。


    “我这个大哥当得窝囊！小叶发高烧还在车间盯生产，我却什么都不能为她做，幸好你回来了，寒川，幸好你回来了！”


    顾寒川再也绷不住，滚烫的眼泪砸在粗瓷碗里。


    他想起那些个担惊受怕的日日夜夜，裹着单衣思念苏叶的画面，他却偷偷抹眼泪的瞬间。


    想起回来那天，苏叶看到他震惊又窃喜的眼神，却在拥抱他时偷偷发抖。


    “我也想回来啊……”


    顾寒川的声音混着哭腔：“每次执行任务前，我都把小叶的照片揣在内衣口袋里，想着一定要活着回来见她……”


    几个大男人一听，红着眼眶灌下一碗酒，一群平日里流血不流泪的汉子，此刻挤在苏胜利家昏暗的灯光下，哭得毫无形象。


    哭声混着酒气，裹着彼此间过命的情谊，在夜色里越飘越远。


    赵毅拍着顾寒川的背，话都说不连贯：“哥，都过去了……兄弟们都在，以后没人敢欺负你们家……”


    刘大雄也搂着苏胜利的肩膀，哽咽着说：“以后咱们一起努力，都给我好好活着。”


    苏叶将两个孩子哄睡着，下楼一看，桌上是一堆狼藉的酒瓶和哭成一团的男人们，牛桂英无奈地叹气，却悄悄抹了抹眼角。


    王春花上前一步，轻轻拍了下刘大雄的后背。


    “行了，喝多了吧，回家了。”


    春兰也拉着陈伟的胳膊，声音放得轻柔：“孩子们都睡了，咱回家。”


    苏叶走到顾寒川身边时，他还在抱着苏胜利哭，肩膀一抽一抽的。


    “寒川，”苏叶的声音温柔得像水，“咱回家了。”


    顾寒川猛地抬头，看见苏叶站在灯光里，穿着素净的布衫，头发松松挽着。


    他挣扎着要站起来，却晃了晃差点摔倒。


    苏叶赶紧扶住他，闻到他满身酒气，却没说一句责备的话，只是轻轻拍着他的背：“慢点走，我扶着你。”


    回家的路上，顾寒川的脚步虚浮，却死死攥着苏叶的手。


    楼道里晚风带着夏末的凉意，他把脑袋靠在苏叶肩上，像个黏人的孩子。


    “小叶，我想你想得睡不着觉。”


    苏叶的眼眶发热，却笑着拍了拍他的脸：“知道了，回家再说。”


    进了屋，苏叶先给顾寒川倒了杯醒酒茶，又去拧了热毛巾给他擦脸。


    顾寒川坐在床边，眼神直勾勾地盯着她，看着她忙碌的身影，眼泪又掉了下来。


    “小叶，”他突然抓住她的手，把她拽进怀里，紧紧抱着，仿佛要把这两年的空缺都填满。


    “我对不起你，让你受了那么多苦。”


    苏叶的后背贴着他滚烫的胸膛，能清晰地感受到他的颤抖。


    她轻轻拍着他的背，像哄孩子一样：“我不苦，你平安回来就好。”


    “苦！”顾寒川把脸埋在她颈窝，声音闷闷的，带着酒气和真情。


    “我知道你苦。上次我偷偷回来过一次，看见你在车间里跟工人一起搬布料，腰都直不起来……我在门口站了半天，都没敢进去见你。”


    苏叶的身体一僵，原来那次她感觉有人在看她，不是错觉。


    “你怎么不进来？”她的声音带着一丝委屈。


    “我不敢，”顾寒川的声音更哽咽了。


    “我怕你看见我又要担心，怕我走的时候你更难过，我怕你们娘三个遇到危险，那天我在你厂门口站到天黑，看着你一个人走回家，我跟在你后面，走了一路……”


    苏叶的眼泪终于忍不住，顺着脸颊滑进顾寒川的衣领。


    她想起好几个晚上，总觉得身后有脚步声，回头却什么都没有，原来那是她的爱人，在默默守护着她。


    “傻瓜。”她搂住顾寒川的脖子。


    “我不怕担心，我就怕你不告诉我。”


    顾寒川抱着她，把这两年的思念和恐惧都细细道来。


    “我每天都在想，等我回来，一定不让你再受一点委屈。”


    他吻着她的发顶，声音温柔而坚定。


    苏叶笑着摇头，在他怀里蹭了蹭：“以前是我一个人，现在你回来了，我们夫妻同心，还有什么可怕的？


    我一点都不委屈，你回来了，小雪也找到了，老天爷待我不薄了。”


    顾寒川收紧怀抱，感受着怀里真实的温度，眼泪慢慢止住了。


    窗外的月光透过窗棂洒进来，照在两人交握的手上。


    他知道，往后的日子，他再也不会离开她了。


    那些曾经的苦难和思念，都成了彼此感情里最珍贵的印记，而身边这些过命的兄弟，也会陪着他们一起，把日子越过越好。


    顾寒川窝在她怀里，哭得像个孩子。


    “媳妇，你亲我一下好不好？你爱我吗？”


    一个大男人，眼神巴巴的，看起来倒是委屈的很。


    他撅着嘴凑了上来，却被苏叶伸手给捂住了。


    “别闹啊，一股子酒气，我可不惯着你。”


    顾寒川一听，呜咽哭出声。


    “我就知道你现在不爱我了，媳妇，我配不上你，你心里是不是有人了？”


    苏叶哭笑不得，她还是头一次见这样的顾寒川。


    她来的时候没带摄像机，要是带了就给他拍下来，让她第二天自己看看，今天的他是个什么德行。


    “顾寒川，你别闹了，赶紧休息啊。”


    “我不，媳妇你不能离开我，你要答应我。”


    他紧紧搂着她的腰，就是不让她动。


    苏叶无奈，就这么被圈着腰，动都不能动。


    她忍无可忍，在他屁股上一巴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