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8章 原来是自己想多了

作品:《被诬科举舞弊?一篇六国论惊天下

    若仅是国丈入宫,尚可猜测是家事,毕竟自己和梁二小姐有婚约。


    但兵部尚书周升也参与其中,则必然事关军国政务。


    兵部职司在武官铨选、军令传达、舆图保管及后勤调度;锦衣卫则掌直驾侍卫、巡查缉捕、诏狱刑讯,兼有刺探京畿乃至全国官民动静之责。


    这两衙署的公务,无论从哪一端细究,似乎都与他这个新入文渊阁的翰林修撰八竿子打不着。


    况且,倘若真是牵涉重大的军机要务,以魏忠这等御前近侍、掌印大珰的身份,断不会冒着泄露机密的风险,主动跑来内阁值房与自己这个并无深厚交情、更无重大利益勾连的人透露。


    这于理不合,风险远大于收益。


    既非婚事,又非绝密军情,那究竟是何事?


    陆临川按下心中翻涌的念头,问道:“敢问公公,究竟是何事,竟与在下有所牵连?”


    魏忠这才缓缓道来:“连日暴雨成灾,京师城外聚集的流民死伤甚众,饥寒交迫之下,民怨汹汹,形势颇为混乱险恶。日前五城兵马司在巡逻时,竟发觉有居心叵测之徒混杂其中,暗中煽惑流民,试图聚众生乱!幸而彼辈行事不密,被及时弹压制服。然则,这等险恶苗头,恐非孤例,隐患仍在!”


    他顿了顿,继续小声道:“此事关乎朝廷体面,若走漏风声,极易动摇人心,更易被别有用心者借题发挥。故而周尚书未曾循例走内阁奏报,而是直接面圣陈情。说来也巧,锦衣卫的眼线,数日前也侦得此类消息,密报已呈御览。今日周尚书再报,两相印证,陛下深以为忧,这才急召国丈入宫,共商对策……”


    说到此处,魏忠便适时地收住了话头,显然后面具体的应对之策,已非他一个内侍所能妄议或泄露的了。


    陆临川听完,心中了然,神色凝重地点了点头。


    大脑却在飞速运转,将这条信息与今日所见所闻迅速串联起来。


    “聚众闹事”这轻描淡写的四个字背后,恐怕离民变造反也就一线之隔,否则怎么能直接惊动御驾?


    兵部尚书周升是严党中坚,再联想到今日工部尚书郑有德那般急切地要将修缮南城墙和流民安置房舍的预算落实,而首辅严颢也鼎力支持……


    如此看来,恐怕严党核心成员早已知晓了城外流民不稳、尤其是城南区域因城墙垮塌而变得格外敏感危险的情报,所以才会如此雷厉风行。


    朝局暗流,牵一发而动全身,消息传递与决策链条竟如此迅捷隐秘,当真是……深不可测。


    陆临川感觉自己又学到很多。


    不过,他心中仍有不解:“既然锦衣卫已有预警,陛下又亲召周大人与国丈商议对策,想必已有万全之策应对。此事……究竟与下官有何相干?”


    这种事,确实从哪里论都扯不到他头上来。


    魏忠却反问道:“状元郎可知,城外流民之中,乱象最为险恶、歹人煽动最烈者,在何处?”


    陆临川仔细想了想,试探性地答道:“莫非……是城南?”


    魏忠点了点头:“不错,那里有几段城墙被大水冲垮,至今尚未修缮……虽有兵马司巡守弹压,然则雨势泥泞,巡防难免疏漏,若有亡命之徒趁乱寻隙,悄悄溜入城中,也并非绝无可能。此事虽已上达天听,陛下与重臣自有布置,但……”


    话说到这里,无需再多言,陆临川已然完全明白。


    原来是自己想多了。


    魏忠并非带来什么惊天动地的消息或任务,而是特意来提醒自己近期需格外谨慎的。


    他来自己家中宣过旨,自然知晓陆宅就位于城南。


    那片区域如今已成险地,魏忠这是念着一分香火情,或是看在皇帝格外器重的份上,私下提点,让他注意安全。


    这理由听起来虽有些突兀,但也并非完全说不通。


    毕竟,魏忠今日是来内阁递送房例行公事,恰巧撞见自己,顺口提一句,不算刻意攀附或泄露重大机密。


    但无论如何,对方总归是一片好意。


    陆临川心中微暖,对着魏忠郑重拱手,深施一礼:“多谢公公提点!在下铭记于心。”


    此处是内阁重地,耳目众多,他既不好拿出“土特产”酬谢,更不能许诺什么,只能用朴素的言语表达谢意。


    魏忠见他明白了,心道和聪明人交流就是省心,便笑道:“状元郎心里有数就好。眼下雨既停住,赈济米粮已下拨,城墙也即将修缮,流民安置亦在着手,朝廷体恤之心不断,想来多数百姓还是感念皇恩的。那些蠢蠢欲动、心怀叵测之徒,终归是少数,当无大碍。咱家也只是顺嘴一提,状元郎不必过于忧心。”


    陆怀远此人,他是真心佩服的,见解超群。


    那日君臣奏对时,他一直在旁侍立,亲耳所闻,对其才华见识亦是推崇备至。


    此番提醒,确有一分私心。


    至于公心,身为内廷司礼监掌印,他的忠诚只属于皇爷一人,他也只会站在皇爷的立扬上行事。


    皇爷如今正处心积虑要培养一个真正的心腹重臣,既要能办事、有才干,更要忠心。


    陆怀远目前来看,正是不二人选。


    因此,他也乐得与他结个善缘。


    流民作乱之事,听起来或许有些小题大做,但提点一句,终归是无伤大雅。


    两人又略略寒暄了几句。


    毕竟身份特殊,一个是内廷大珰,一个是中枢行走,在这内阁重地廊下久站私语,终归不妥,恐惹人非议。


    所以陆临川很快便拱手告辞:“多谢公公提醒,时辰不早,在下先行告退。”


    魏忠含笑点头:“状元郎慢走。”


    陆临川转身,沿着廊下快步离去。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


    他对魏忠提及的这件事,终究还是上了心。


    人性复杂。


    老百姓的温顺是有限度的,绝非无休无止。


    这十几日的暴雨连绵,城外流民缺衣少食,风吹雨打,朝廷赈济不力,难以果腹。


    日积月累的怨气,不容小觑。


    一旦有居心叵测者趁机煽动,星星之火便可燎原。


    加之南城墙那段垮塌之处形成的缺口,更是一处难以防范的隐患,若真有乱民被煽动冲击此处,后果不堪设想。


    当初租房子时,手头并不宽裕,所选地段本就比较偏僻。


    槐树巷位于城南外围,距离外城更近,这无疑又添了一重风险,不得不防。


    看来,是时候尽快将石勇招到家中来了,有他看家护院,至少能多一分保障。


    待城墙修缮完毕,局面稳定下来,再做打算也不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