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5章 请允查证(6.3k)

作品:《被诬科举舞弊?一篇六国论惊天下

    四位正在议事的阁老停下了动作,齐刷刷地看向他。


    张淮正也看了过去,脸色有些异样,显然知道对方为何而来。


    郑有德是严党骨干,清流一派的徐杰和高贡都不约而同地皱了皱眉。


    “中枢重地,吵吵嚷嚷成何体统?”严颢沉声道,语气带着首辅的威严。


    郑有德先是对着几位阁老行了一礼,然后略带着质疑的语气问道:“严相,诸位阁老!京师南城墙有一段因连日暴雨、河水暴涨被冲垮,陛下亲自下旨,命我工部会同顺天府半月内修缮完毕!工部三日前就将营造预算呈递内阁,为何至今一点消息都没有?户部那边也无拨款动向!我已派人来催问不下十次,次次都说‘正在议’、‘稍安勿躁’!今日下官亲自来了,诸位阁老总该给一个明确的答复吧?这可是陛下亲口交办的差事,若因户部拖延耽搁了工期,届时陛下追究下来,谁担待得起?我工部上下又该如何自处?”


    他怕在扬有人不清楚前因后果,故意说得详细了些。


    按理说,堂堂京师,天子居所,城墙定然坚固无比,不可能被区区大水冲垮,但郑有德所说的那一段城墙,较为偏僻,确因年久失修有所损坏,又缝连日大雨,雨水渗入了夯土核心,造成墙体鼓胀、砖块松动,所以出现了局部坍塌。


    这差事关乎京师防务与治安,又是皇帝亲旨,在工部属于顶天的大事,他这个尚书不得不亲自来讨个说法。


    几位阁老见他是为公事而来,紧绷的神色都略松了一分。


    严颢面色稍缓:“郑尚书稍安。陛下交代的差事,内阁自不敢怠慢。审核营造预算是户部职司,预算既已下发户部核议,自然由户部主理。张尚书正好在此,究竟是何缘故迟迟不予批复?”


    众人的目光瞬间聚焦到张淮正身上。


    张淮正深吸一口气,脸上写满无奈:“回阁老,非是户部刻意拖延不批,实乃郑大人所报预算……有大不妥之处,难以批复。”


    “有何不妥?你且说清楚!”郑有德按捺不住火气,声音又拔高了几分。


    他向来认为清流党人爱在工部营造事务上卡脖子,先前李文远在任时就有过类似摩擦,没想到这张淮正素来有“谦谦君子”之名,竟也如此不顾大局。


    今日若不说出个子丑寅卯来,定要上本参劾!


    严颢和同为严党的赵汝城也疑惑地看向张淮正。


    杜文崇倒台后,两党在非核心事务上已渐渐形成默契,各自约束下面人,尽力让朝廷政务得以运转,不再像过去那样事事掣肘、寸步难行。


    这种默契来之不易,为何今日又要生出波折?


    张淮正沉吟半晌,才缓缓道:“郑尚书,修缮被洪水冲毁的南城墙,此乃当务之急,户部绝无二话。这部分款项,按规制可挪用兵部预留的城防维护费用,流程通畅。然而,你一并报上来的预算里,还包含了在城外为流民搭建临时安置屋舍的费用!这就全然是另一回事了。修缮城墙与安置流民,虽都因水患而起,却是性质不同的两项开支!安置流民的款项,户部实在挤不出这额外的预算!此事我已与贵部营缮清吏司郎中沟通过,说明难处,可你们工部报上来的预算文书,却仍旧将两项捆绑,数额高达一万两!户部库银空空如也,各地灾情、军饷、河工处处告急,这一万两,你让我拿什么来批?”


    闻言,包括旁听的陆临川在内众人,心头都是一沉。


    朝廷穷困至此,实在令人沮丧。


    郑有德却不买账,梗着脖子道:“张大人此言差矣!城墙垮塌是因水患,城外流民失所也是因水患!陛下旨意里说得明白,‘会同顺天府妥为安置’,修缮与安置本就是一体!难道陛下的差事,我工部还能只干一半,丢下城外那些嗷嗷待哺、无家可归的流民不管?你们户部这般推诿塞责,难道就不懂‘变通’二字?”


    他目光扫过一旁安静记录的陆临川,语气更冲:“状元郎那句话说得好,先天下之忧而忧,如今城外流民每日在暴雨中冻饿而死,你们户部倒好,还在斤斤计较这点预算,全然不顾百姓死活!”


    正在凝神倾听的陆临川被工部尚书当众点名,心中“咯噔”一下。


    这种级别的争论,哪有他插嘴的份?


    就事论事,他脑海中暂时只有以工代赈四个字。


    但这个方案自古就有,根本不是什么新鲜事。


    现在朝廷缺的是钱粮,而不是人力。


    所以他只能装作没听见。


    张淮正也被激出了火气。


    这位以温和著称的谦谦君子此刻脸上也显出一丝愠怒:“流民当然要管!但管也要量力而行!前些日子户部已拨下款项给宛平、大兴两县,专用于城外流民赈济安置,这才过去不到一个月!如今你工部又要一万两修房子,大虞受灾的岂止京师一地?陕南、河南、山东处处要钱,处处告急!我户部纵有三头六臂,也变不出银子来!”


    他这几日被钱粮逼得焦头烂额,深知当家之苦,此刻被郑有德指责,更觉委屈愤怒。


    “我不管这些!”郑有德大手一挥,“这是陛下亲口交代的差事,必须尽快办妥!区区一万两银子,你户部挪腾挪腾总有办法!况且城墙修缮迫在眉睫,哪有时间给你拖沓!”


    “一万两?”张淮正义正辞严地驳斥,“郑大人,你当我是神仙?户部若凭空能变出一万两银子,我还用得着在这里和诸位阁老绞尽脑汁筹措军需?再说……”


    他盯着郑有德:“单是修缮那段垮塌的城墙,精打细算根本用不了这么多!完全可以低价招募流民以工代赈,既省工钱,又解决他们生计;所需木料砖石,也可优先拆用城内废弃官署的旧料,或向民间商家赊购,分期支付,如此操作,至少能省下一半的开销……”


    “不要再东拉西扯了!”郑有德粗暴地打断他,“修缮城墙若真如你说的那般简单,我工部上下都是吃干饭的不成?眼下暴雨连绵不绝,城外流民多如牛毛,城墙损毁处更是隐患重重!若再因预算拖延,导致工程延误,一旦城墙彻底失守,乱民涌入京师,你我都是千古罪人!这责任,你担得起吗?”


    张淮正还要争辩,却被严颢抬手制止了。


    “好了!不必再争!”他的声音轻而缓,却让人不敢驳斥,“郑尚书所言甚是,京师安危重于泰山,不能再出任何岔子。城墙必须尽快修缮,流民也需妥善安置,刻不容缓!”


    京营防务本就糜烂,城外聚集的数万流民虽无组织,但若因绝望生乱,哪怕只是小规模骚动冲击城门,也足以震动朝野,严重损害朝廷威严。


    届时皇帝震怒,他们这些阁臣难辞其咎。


    张淮正长叹一声,满脸苦涩:“阁老的意思下官明白,可户部……实在是拿不出这笔钱了。”


    严颢目光扫过众人,显然早已思虑过对策,沉声道:“非常之时行非常之法。先将京师官员上半年的俸禄挪出来垫支应急,待日后国库稍裕再行补发!先解燃眉之急!”


    张淮正闻言,嘴角抽动了一下,最终只化作一声更沉重的叹息:“唉~”


    这无异于剜肉补疮,但也只能如此了。


    正在记录的陆临川听到这里,也暗自咋舌。


    刚入职,俸禄还没领到,就要被拖欠了?


    不过,转念一想,京官大多自有生财之道,俸禄只是小头,少领这点钱也无伤大雅。


    当然,像济川兄那样的清官,恐怕就难熬了……


    为了安抚张淮正等清流的情绪,也显示并非全盘接受工部的预算,严颢又补充道:“不过,郑尚书,这笔预算也不能完全照你报上来的数额批。该省则省,不合理之处必须砍掉!”


    郑有德急了:“阁老!预算核减,拿回去重新核算修改,一来一回又要耽搁许多时日!眼下水情紧急,流民聚集,随时可能生变,实在拖不起啊!”


    严颢眉头紧锁,果决道:“那就折中!将户部度支司、工部营缮司所有负责算账的主事,全部召至内阁!现扬复核预算,该核减的核减,该保留的保留!今日之内,必须拿出一个双方认可、切实可行的最终预算!我们几个老家伙就坐在这里盯着,今晚就形成票拟,连夜送入内廷!陛下勤政,明日必有朱批!如何?”


    郑有德想了想,虽然苛刻,但这是最快的方法,咬牙道:“好!就依阁老!”


    张淮正也只得点头:“下官遵命。”


    这时,一直沉默旁观的徐杰忽然开口,目光落在陆临川身上:“陆修撰是年轻人,头脑灵活,算学想必也不差。左右他今日也是熟悉阁务,不如也去帮衬着一起核算,多一个人多一分力,也好争取早些拿出结果。”


    严颢闻言,眉头不易察觉地微皱了一下。


    徐杰这话看似合理,实则用心难测。


    但眼下事态紧急,对方的理由光明正大,他也不好出言反对。


    陆临川也愣了愣。


    这老匹夫是在借机敲打自己?


    但他一个初来乍到的“行走”,人微言轻,根本无法拒绝,只能压下心绪,起身拱手应道:“是,下官遵命。”


    郑有德看了陆临川一眼,没说什么,只对严颢一揖:“那下官这就回部衙召集人手,下午便带他们过来。”


    严颢颔首。


    张淮正也疲惫地行了一礼:“下官也去安排人手。”


    说完,两位尚书匆匆离开中堂。


    严颢目光扫过略显疲惫的众人,沉声道:“时候不早了,咱们也都散了吧,下午再继续。”


    “好。”几位阁老应道。


    几人起身散去。


    陆临川也随着人流走出中堂。


    外面雨丝细密,交织成一片灰蒙蒙的水幕。


    这天气,他也不好到处走动,只得按规矩去吏员食堂用饭。


    衙门里的伙食,称为“堂食”。


    京官当值,午间都可在各自部衙的饭堂用餐。


    饭食由公家供给,标准统一:米饭管够,佐以两荤两素四碟菜蔬,外加一碗热汤。


    虽不算珍馐,却也干净实惠,足以果腹。


    饭堂设在值房后方的偏院里,几张长条桌案,供官员吏员们围坐而食。


    陆临川默默吃了饭。


    科举虽也考算学,但早已边缘化,不过是些浅显题目,远非取士重点。


    民间虽有钻研算学的,但也多被视为奇技淫巧,不入主流,只在大户人家的私塾或兴趣圈中小范围流传。


    因此,大虞官员的算学功底普遍薄弱。


    即便是户部、工部这些日常与数字打交道的衙门,官员们精熟的计算能力,也多是靠年复一年、日复一日的实务经验一点一滴磨砺出来的,知其然未必知其所以然。


    他前世虽是文科生,但当年高考的文科数学也是拿了满分的。


    若与那些真正钻研算理的古代数学家比论纯理论知识,他或许不及——毕竟早在南北朝时,祖冲之便能计算圆周率至小数点后七位,还能开根号。


    但若仅是核算眼前这些工程账目,应用些基本算术,他自觉问题不大,耽误不了多少功夫。


    而且,修缮城墙这事,也确实刻不容缓。


    城外流民聚集,暴雨不断,真出了大乱子,后果不堪设想。


    城南的城墙被冲毁,他家可就住在城南!


    一旦有变,悔之晚矣。


    想到此,他再次动起了将石勇招到家里去的念头。


    既能方便教导水生武艺,家中也多了一个可靠精悍的护院,两全其美。


    反正石勇如今也是孤身一人……


    遐想之中,午休时间悄然流逝。


    郑有德果然来得极早,带着四名青袍官员匆匆而至,皆是精干模样,显然是工部营缮清吏司专责此事的熟手。


    他们径直找到了陆临川。


    因是徐阁老指派陆临川参与核算,郑有德便顺理成章地让他来安排具体事宜,毕竟内阁在这件事上只需最终结果,过程自然由下面经办。


    陆临川或许在郑有德眼中,就是代表内阁来监督协调的。


    届时只需将双方核算结果对比,找出有异议之处再行厘清即可。


    陆临川也不推辞,很有主人翁意识地应承下来,顺其自然地将他们引入一间空闲的值房。


    郑有德脾气虽暴,为人却爽快,对这位新科状元郎颇有好感,说了好些“状元郎辛苦”、“有劳费心”之类的客套话。


    他带来的几位工部官员也颇为客气。


    领头的是营缮清吏司郎中李维明,约莫四十岁,面容精瘦;身后跟着都水清吏司主事王显、营缮清吏司主事孙贺,以及一位虞衡清吏司员外郎赵清,各自抱着分管的账册资料。


    陆临川得体地一一回应,言辞谦逊有礼。


    众人略作寒暄,话题自然围绕着连绵的阴雨、城墙修缮的紧迫,以及下午核算的繁重。


    工部几人话语间流露出对户部斤斤计较的不耐,却也深知预算确需核减的无奈。


    不多时,张淮正也领着三名青袍官员到了,同样携带着账册。


    陆临川轻车熟路地将户部一行也引入值房。


    又是一番互相介绍。


    户部来的是度支清吏司郎中周瑞、度支清吏司主事刘文远、仓部主事李默。


    双方围绕一条长条桌案分坐两侧,气氛虽不热络,倒也保持着基本的公务礼仪。


    既已齐备,又有两位尚书在扬能做主,便无需再等阁老指示。


    张淮正因严颢拍板挪用了京官俸禄垫支,心中虽苦涩,却也少了最根本的预算来源之忧,不再做无谓的坚持。


    “人都到齐了,那咱们就开始吧。”他清了清嗓子,语气沉稳,“阁老的意思很明确,城墙修缮与流民简易安置所需尽快落实,预算也要核减至合理可行。诸位同僚,时间紧迫,咱们需坦诚相见,该减则减,但也务必保证工程能如期完成,不出纰漏。一切以国事为重。”


    “好!开始吧。”郑有德干脆地点头。


    陆临川自然也无异议。


    干过工程的人都知道,做预算,核心是算量,材料多少、运费几何、人工几何、可能产生的杂费等等。


    古代营造同样如此。


    修缮城墙和搭建简易流民房舍,涉及的材料种类不算繁多,人工大头可用招募流民以工代赈解决,所以今日的难点主要在于材料单价的核实、以及因时间、人力紧张可能产生的溢价空间。


    工部提供的账册,便是详细的工程量和各项单价。


    户部手里亦有往年的物料价格底册及核价经验。


    只要报价在合理浮动范围内,并非刻意抬价,他们通常也不会过分较真。


    万事俱备,第一步便是核对双方认可的工程量清单以及每一项材料的单价。


    这个阶段,陆临川对营造细节知之甚少,只能在旁默默学习,仔细聆听。


    户部郎中周瑞拿着工部提交的物料清单,逐项审视,不时提出质疑:“青砖用量此处似有冗余,可否再核减一层?”


    工部主事孙贺立刻解释:“周大人有所不知,此处地基湿软,需多铺一层以固基,否则雨大易陷。”


    周瑞沉吟片刻,转向张淮正和郑有德:“地基固基确有必要,但可否考虑用附近土窑烧制的土坯替代部分青砖?虽不甚美观,但用于地基应可,单价可省近半。”


    郑有德看向孙贺,孙贺略作计算,点头:“若用土坯替代底层青砖,可省银近百两。”


    “好,那就改!”郑有德拍板。


    ……


    “松木大梁?此地为何不用杨木?强度足够且便宜许多。”户部主事刘文远指着另一项。


    工部李维明皱眉:“刘大人,杨木易受潮变形,此处是支撑屋顶的关键节点,恐影响房屋牢固和使用年限。”


    张淮正插言:“流民临时安置,只求遮风避雨,坚固耐用非首要,杨木足矣。郑尚书以为如何?”


    郑有德虽有些不情愿,但想到预算压力,也只得点头:“那就杨木吧。”


    ……


    类似的讨论持续进行。


    户部力求砍掉所有非必要的“花哨”和“冗余”,工部则努力解释每一项设计的必要性和可能的风险。


    双方在木料选择、砖石规格等细节上反复拉锯。


    两位尚书居中裁断,张淮正控制预算的决心明显,郑有德虽偶有争执,但在大原则下也只能让步。


    陆临川看在眼里,深感具体事务之繁杂微妙。


    若主事者不通晓其中门道,极易被下面的人以“专业”之名糊弄过去。


    推而广之,无论是赈灾、水利、漕运还是军事后勤,桩桩件件都需内行主政,或至少不被轻易蒙蔽。


    日后自己若想成为栋梁之才,这些事务必须要有所了解……


    众人讨论了近一个时辰,终于敲定了最终工程量清单和各项材料的核定单价。


    接下来便是纯粹的数字计算了。


    值房内顿时安静下来,只剩下偶尔拨动算盘的噼啪声。


    为保证结果的准确性,整个工程被划分为若干个子项。


    户部、工部各派人分别计算同一项,得出结果后相互核对。


    若数值有异,则双方共同重新计算,直至一致。


    这样层层复核,出错的概率大大降低。


    陆临川终于可以参与进去。


    按照安排,户部、工部各自计算的结果,将先汇总到他这里,由他进行初步的复核和交叉检查。


    他耐心等待着。


    不久,工部主事孙贺率先完成了流民房舍材料费的计算,郑有德仔细看过后,将结果递给了陆临川。


    陆临川接过纸张。


    上面墨字清晰,工整地写着结果:玖佰陆拾柒两叁钱贰分。


    他目光移向孙贺的草稿。


    纸上密布着大小写汉字数字,列着各项材料的数量与单价,计算着分项小计,最终将所有分项小计的数目上下排列,从末位依次相加,形成总数。


    这是通行的竖式加法,末尾需注明已用算盘复核,每一步都需准确处理斤两、钱分厘的换算与多位数的进位借位,不容错漏。


    整个计算过程依赖算盘这类工具和个人的细心,没有简化运算的公式符号可用,效率难免打些折扣。


    陆临川左右无事,便拿起笔,取过一份原始数据,打算自己也核算一遍。


    他不习惯这种纯汉字竖式的计算方法,于是顺手在草稿纸上将汉字数字转换为更熟悉的阿拉伯数字,并将复杂的计算拆解为分项小计再总和,运用了乘法和加法的混合算式。


    值房内众人都在埋头计算,无人留意他这边。


    很快,陆临川便得出了自己的结果:九百四十二两六钱四分。


    这与孙贺上报的九百六十七两三钱二分,整整相差了二十四两九钱!


    陆临川心中一凛,又拿起原始数据和工部提供的分项小计,重新仔细地核算了一遍,确认自己的计算无误。


    他抬头看了看仍在专注计算的众人,心中念头急转。


    这差异不算小,若是计算失误,必须指出。


    他不再犹豫,起身,对着上首的郑有德和张淮正拱手道:“郑大人,张大人,容禀。此项费用核算有异。孙主事报玖佰陆拾柒两三钱二,下官算得玖佰肆拾贰两六钱四,差廿四两九钱,请允查证。”


    (本章三合一,6300字)


    —作者有话说—


    有读者怀疑京城城墙被雨水冲垮是不可能的,我这里统一说一下,历史上真实例子不止一个:


    《明英宗实录·卷六十八》:正统五年六月乙卯,工部奏:“京城垣垛多颓敝,西直门城垣为雨所颓者三十余丈。 乞敕内官监太监阮安、右少监杨礼、工部左侍郎李庸、监察御史计珩督工修砌。其合用军夫,请于五军、三千、神机等营拨一万,锦衣等卫拨一千,并见工者三千五百人,俱听提督操练,驸马都尉、西宁侯宋瑛等拨用。”上从之。


    《明世宗实录·卷四百四十八》:嘉靖三十六年六月丙戌,工部尚书欧阳必进言:“本月十九日骤雨,环叩正阳等九门外垣,倾頽一百余丈。请亟修葺。其物料、工价,宜于本都贮库银内动支。仍乞命内外大臣各一员监督。”上从之,命内官监太监郭璈、工部左侍郎雷礼往。


    《明熹宗实录·卷七十四》:天启六年七月庚子,工部奏:“本月霪雨连绵,宣武门城垣倾颓数丈,压毁民居十余间,伤男妇数人。乞敕该管衙门速行修葺,并赈恤被灾之家。”得旨:著工部委官修理,倒塌民居户部量给银两抚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