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8章 命运还真是奇妙

作品:《被诬科举舞弊?一篇六国论惊天下

    梁玉瑶收回目光,略带疑惑地看向她:“人都走了,还留在这里做什么?”


    梁玉珂神秘一笑:“我方才让春桃跟上去,跟陆公子说姐姐想见他一面,此刻他定然已在约定的地方等着了。”


    “什么?!”梁玉瑶心头猛地一跳,“怎能如此胡闹!竟还、竟还打着我的名号?”


    这丫头行事也太没分寸了!


    陆公子会怎么想?


    会不会以为她是个不知礼数、轻浮孟浪的女子?


    梁玉珂却浑不在意,笑嘻嘻地凑近了些:“陆公子此刻怕是已经等着了。二姐忍心让他空等一扬?万一他以为姐姐言而无信,那多不好啊。”


    她眨眨眼:“再说,不过是说几句话,算不得逾矩”


    梁玉瑶被她一番话说得心乱如麻,既气恼妹妹的自作主张,又隐隐担忧陆公子真的误会。


    她低声斥道:“陆公子是恪守礼法的谦谦君子,岂会因你一个小丫鬟的胡言就贸然答应私下相见?”


    “二姐也太小看春桃了。”梁玉珂撇撇嘴,“她机灵着呢,认准了要办成的事,什么招数都使得出来。”


    她顿了顿,又补充道:“况且,春桃说的可是‘二小姐想见’,陆公子心里……未必就不想见见未来的夫人呢?”


    梁玉瑶被她最后一句说得耳根发热,心头那股羞恼之外,竟也悄然生出一丝难以言喻的悸动。


    她沉默下来,目光下意识地又投向车窗外陆临川消失的方向。


    理智告诉她这于礼不合,可心底深处,那份对未婚夫婿的好奇与隐隐的期盼,却在妹妹的怂恿下悄然滋长。


    梁玉珂见她神色松动,不再严词拒绝,便知有戏,立刻趁热打铁道:“就在湖边亭子里,离这里不远,人少清净,不会有人瞧见的。”


    梁玉瑶心中天人交战半晌,才像是下定了决心般清声道:“说几句话便走,绝不可久留。”


    “知道啦知道啦!”梁玉珂立刻眉开眼笑。


    梁玉瑶却又抬头望了望天色。


    方才还只是闷热,此刻铅灰色的云层已沉沉压了下来,天色明显暗了许多,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水汽,连风也带上了几分凉意。


    她秀眉微蹙,担忧道:“这天色,怕是要下雨了。”


    “无妨,”梁玉珂浑不在意地摆摆手,“咱们见一面就回,来得及。”


    马车碾过青石板路,缓缓停在太平湖畔一处僻静的亭子前。


    这亭子临湖而建,三面环水,唯有一条曲折的回廊连接岸上。


    回廊两侧垂柳依依,将亭子半掩在绿荫里,若非特意寻来,倒真不易发觉。


    陆临川立在亭中,望着渐近的马车,心里泛起嘀咕,没想到会在这种情况下见自己媳妇。


    对方是实打实的大家闺秀,没成婚之前见面,压力还是有些大……


    车帘微动,梁玉瑶透过缝隙,一眼便瞧见了亭中那道挺拔的青色身影,心口像是被什么东西轻轻撞了一下,随即又沉沉坠下。


    一是即将见到心上人的忐忑,带着少女天然的羞怯与期盼;二则是此举严重违背礼制带来的巨大不安。


    两种情绪交织翻涌,让她这位素来端方自持的梁府二小姐,此刻只觉得手足无措。


    见面之后说些什么?唉~


    梁玉珂却没那么多顾虑。


    她见车已停稳,立刻伸手去掀车帘,口中还念叨着:“可算到了!二姐,快……”


    话音未落,几滴雨点毫无征兆地砸在车顶篷布上,发出“嗒、嗒”的轻响。


    紧接着,雨点骤然密集,转瞬间便连成了线,织成了幕,天地间一片白茫茫的水汽,哗哗的雨声淹没了湖畔所有的声响。


    竟是一扬瓢泼大雨倾盆而下!


    “怎么下雨了?!”梁玉珂的手僵在半空,看着车外瞬间模糊的雨幕,懊恼地叫出声。


    “罢了罢了!”她嘴里说着,却并非是要放弃,反而作势便要躬身往外探,“反正都湿了,索性淋个痛快!”


    梁玉瑶一把拉住她的衣袖:“不可!雨势这般大,淋湿了染上风寒如何是好?”


    她看着车窗外密集的雨帘,心中纠结更甚。


    这般冒雨去见他,不仅狼狈不堪,失了大家闺秀的体统,更可能被旁人瞧见,惹来无穷非议。


    可若就此调头离去,将他一人晾在雨中亭内……她又于心何忍?


    毕竟,他或许是因“自己”的邀约才冒雨前来的。


    梁玉珂看看姐姐,又看看亭子方向,试探着提议:“那……我们等雨停了再过去?”


    梁玉瑶抬眸望了望阴沉沉的天色,铅灰色的云层厚重低垂,雨势非但没有减弱的迹象,反而愈演愈烈。


    她轻轻摇头:“这雨,一时半刻怕是停不了。”


    “那我们就一直等。”梁玉珂认真道。


    梁玉瑶的目光却落在了马车周围。


    几名身着飞鱼服的锦衣卫,如同铁铸的雕像,沉默地侍立在滂沱大雨中,任凭雨水顺着帽檐、衣甲流淌,身形纹丝不动。


    这些护卫是父亲特意安排,职责所在,绝不会擅离职守。


    那亭子本就小巧,如何挤得下这许多人?


    即便勉强挤进去,男女混杂,护卫环伺,又成何体统?


    丫鬟们能上马车暂避,护卫们可不行……


    梁玉珂顺着姐姐的目光看去,也明白了其中难处:“那、那怎么办?陆公子好像也没带伞呢。”


    梁玉瑶心头“咯噔”一下,愣了愣,目光在车厢内逡巡,忽然落在角落。


    那里静静躺着一把油纸伞,是去年为京郊踏青准备的。


    一把小伞,抵不住这暴雨,却也聊胜于无。


    “秋月。”梁玉瑶轻声唤过自己的贴身丫鬟,“将这把伞给亭中的陆公子送去。务必言明,雨势过大,实难相见,请他千万保重,莫要着凉。代我……道一声歉。”


    秋月是个稳重伶俐的丫头,闻言立刻点头:“是,小姐。”


    亭内。


    陆临川望着亭外骤然密集的雨帘,天地间白茫茫一片,哗哗的雨声隔绝了喧嚣,心里反倒松了一口气。


    雨势如此之大,她应该不会过来了吧?


    不过转念一想,又暗道糟糕。


    早知雨这么快就下了,就不该答应春桃这丫头过来。


    天色愈发阴沉得紧,这雨看起来一时半会也停不了。


    现在倒好,被困在这孤零零的小亭子里……真是怕什么来什么。


    一旁的春桃小脸也皱成一团,嘴里不住念叨:“这可如何是好?小姐还在车上等着呢……”


    她探头望了望亭外被雨帘模糊的马车轮廓,忧心忡忡。


    忽然,“咔嚓——!”


    一道惨白的电光撕裂昏暗的天幕,紧随其后的是一声震耳欲聋的炸雷,仿佛就在头顶炸开。


    “啊!”春桃吓得惊叫一声,下意识地捂住了耳朵。


    “没事。”陆临川温声安抚,“雷声而已,亭子里很安全。”


    春桃惊魂未定地点点头,但眼神依旧不安地瞟向马车方向,


    这时,雨幕中现出一个身影,正深一脚浅一脚地踩着积水,急切地向亭子走来。


    正是梁玉瑶的贴身丫鬟秋月,一个十七八岁的姑娘,瓜子脸,眉眼温顺,此刻衣裙下摆已被雨水打湿了大半,神情间带着一丝仓促。


    秋月快步走入亭中,顾不得自己狼狈,先对着陆临川深深福了一礼,姿态恭敬:“陆公子,奴婢秋月,是二小姐房里的丫鬟。”


    她抬起头,眼神带着诚恳的歉意:“二小姐和三小姐差奴婢来向公子致歉。雨势实在太大,护卫们……实在不便。小姐们万万不敢让公子久候于雨中,更怕公子淋雨着凉,心中着实过意不去,万分愧疚。特命奴婢前来送伞,请公子千万保重。”


    说着,她将怀里抱着的油纸伞恭敬地递到陆临川面前,又补充道:“二小姐还说,今日失约,实非本意,还望公子海涵。”


    陆临川点了点头,接过伞,拱手回应:“秋月姑娘辛苦。请转告二位小姐,风雨难测,事出突然,万勿挂怀。陆某在此避雨无碍,请小姐们务必保重,莫要淋湿受了风寒才是。”


    秋月又福了一礼,转向春桃:“跟我回去,小姐等着呢。”


    春桃小嘴微张,应了一声。


    秋月再次向陆临川行礼:“陆公子,奴婢告退。”


    说罢,她带着春桃匆匆消失在滂沱大雨织就的帘幕之后。


    亭内复归寂静,只余下震耳的雨声。


    陆临川手中拿着秋月送来的伞,不知怎的,忽然想起白娘子与许仙借伞定情的传说,只觉世事无常、荒诞不经。


    他撑开伞,走出亭子,也准备离开。


    然而雨势丝毫未减,且愈发猛烈。


    密集的雨点砸在伞面上,发出沉闷而持续的“嘭嘭”声,伞骨在狂风中微微颤动。


    雨水被风裹挟着斜斜地打湿了他的袍角和鞋履。


    油纸伞在如此狂暴的风雨面前,显得力不从心,仅仅能护住头顶方寸之地。


    他无奈退回亭中,索性收了伞,等雨停。


    电闪雷鸣,湖面溅起无数水花,天地间仿佛只剩下这肆虐的轰鸣。


    陆临川看着这混沌一片的景象,思绪翻涌。


    从严党联姻的试探,到皇后突如其来的赐婚,再到今日的书局的热闹追捧,最后是这避之不及的暴雨和一扬终究未能如愿的私下会面……


    不知过了多久,天色已彻底昏暗下来,如同提前入了夜。


    风势忽然变猛,呼啸着掠过湖面,卷起层层浊浪。


    连成一片的雨幕,在这阵大风中渐渐稀疏,雨变小了。


    陆临川精神一振,左右看了看,终于能走了!


    他不再犹豫,立即撑开手中那把青竹油纸伞,快步走出亭子,很快便穿过了湖畔的回廊区域,步入了临近的街巷。


    此时雨丝细密,路面湿滑,但尚能行走。


    他不敢耽搁,只想尽快赶回家去。


    然而,就在他埋头赶路,拐过几个街角后,一阵更猛烈的狂风突然毫无征兆地刮来,伴随着瓢泼般的雨水,兜头盖脸地砸下。


    伞骨发出“嘎吱”的呻吟,伞面瞬间被狂风掀得翻卷过去,冰冷的雨水毫无遮挡地浇在他头上、身上。


    只一眨眼的功夫,陆临川浑身便湿透了,薄衫紧贴在皮肤上,如同刚从水里捞出来一般。


    他环顾四周,连个像样的屋檐都没有,只能硬着头皮,顶着肆虐的风雨继续往前挣扎。


    忽然,前方不远处的迷蒙的雨幕中,一盏橘黄色的灯笼在狂风中摇曳不定,朦朦胧胧映照出三个熟悉的大字——醉仙楼。


    楼门敞开着,门内透出温暖的光晕,在这冰冷的雨夜里显得格外诱人。


    陆临川心中泛起一丝苦笑。


    竟到这里来了!命运还真是奇妙。


    如果没有在书局那里被耽搁许久,如果没有梁家小姐那扬未能成行的邀约,他此刻或许早已远离这一带,安安稳稳坐在家中书房了。


    此刻也容不得多想,他收起那把几乎报废的油纸伞,三步并作两步,一头扎进了醉仙楼敞开的大门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