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汝女儿吾养之

作品:《被诬科举舞弊?一篇六国论惊天下

    “以夏制夷?妙哉妙哉!此乃圣人‘修文德以来之’之道。”程砚舟钦佩无比,“不过这等方略,非数十年不能见效……”


    陆临川望向牢窗外的月光:“治大国如烹小鲜,急不得。若能以十年之功,换边境百年太平,岂非上策?”


    程砚舟长叹一声:“可惜朝中衮衮诸公,除了求和,就只想着速战速决……你老实告诉我,这些当真都是你自己想出来的?”


    他实在难以相信一个二十出头的年轻人能有如此老辣的见解。


    若非亲耳所闻,他定会以为这是哪位久经沙扬的老将或深谙权术的阁老所言。


    陆临川笑而不语。


    这些话对他来说不过是照本宣科、随口胡说而已。


    程砚舟感叹许久,才缓缓道:“你若不入朝为官,实乃大虞之憾!”


    陆临川摆摆手:“程大人谬赞,纸上谈兵罢了。”


    “不必谦虚。”程砚舟忽然大笑,“来日你若飞黄腾达,可别忘了牢中故人。”


    两人相视一笑,颇有惺惺相惜之意。


    ……


    牢房外。


    两人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震惊与兴奋。


    刘文焕问:“此子之才,可堪大用否?”


    赵汝成眼中精光闪烁:“何止堪用?简直是天赐良才!若能招揽到麾下……”


    “那我们现在……”刘文焕笑容灿烂。


    “先回去禀明阁老。”赵汝成做了个噤声的手势,“此子安危关系重大,需派人日夜保护,以免被人暗中加害。”


    “好。”


    两人悄然离去,脚步声淹没在牢狱的黑暗中。


    ……


    是夜,严府书房内,烛火通明。


    当朝次辅、文华殿大学士、严党领袖严颢端坐太师椅上,虽已年过六旬,却精神矍铄,一双鹰目锐利无比。


    刚刚听完赵汝成的汇报,他心中已有了计较。


    作为在朝堂沉浮数十年的老狐狸,他比谁都清楚人才的重要性,也比谁都善于利用人才为自己服务。


    严颢微微颔首:“如此说来,这陆临川确实有些才华……那《六国论》原文可曾抄录?”


    赵汝成从袖中取出一卷宣纸:“请阁老过目。”


    严颢单手接过,展开细读,瞬间就被文辞论点所吸引,眼中异彩连连。


    读到“以地事秦,犹抱薪救火”一句时,不禁拍案叫绝:“好文章!此子年仅弱冠,文章竟已有大家风范,不简单。”


    赵汝城点头:“观其会试所作《治河策》,也是鞭辟入里。若无舞弊一事,当被点为会元。”


    刘文焕附和道:“不错,这陆怀远不仅文采斐然,对建州局势的分析更是入木三分,实乃腹有韬略之辈,且在四川士子中威望甚高。若能为我所用……”


    “此子必须保住,不仅要保住,还要让他高中!”严颢道,“允恭,你明早带着今日堂审记录和我一起进宫面圣;光甫,你这几日派人好生照看陆怀远,不要让他被奸人所害……”


    他语速很快,显示出内心的急切。


    作为政治老手,他深知时机的重要性。


    朝局瞬息万变,晚一步就有可能大势已去。


    “遵命。”两人应道。


    赵汝城,字允恭;刘文焕,字光甫。


    严党本就是想借舞弊一事彻查会试,如今虽出现了陆临川这番变故,但总体还在按照计划进行。


    接下来就是发动总攻了。


    赵汝成忽想到什么:“阁老,还有一事,那《六国论》是否要在士子中传播?”


    “传,不仅要传,还要大传特传!”严颢冷笑,“命人在会馆书院、茶楼酒肆散布,务求人尽皆知。再找几个说书先生,编成段子四处宣讲。”


    舆论的力量,有时比圣旨还要强大。


    刘文焕迟疑道:“如此一来,会不会太过招摇?”


    “招摇?”严颢眼中精光一闪,“我就是要让天下人都知道,那些清议之士的主张是亡国之策!”


    “阁老英明。”两人齐声应道。


    ……


    刑部大牢,夜深人静。


    陆临川和程砚舟的闲聊还在继续。


    起初二人还拘着礼节,你一句“承教”,我一句“叨领”,客套无比。


    可几番对谈下来,竟发现彼此脾性相投,越说越是投机,颇有种相见恨晚之感,“贤弟”、“大哥”的就叫了起来。


    陆临川因此得知了一些这位程大人的生平。


    程砚舟,字济川,二甲进士出身,虽才三十五岁,但那张饱经风霜的脸说四十五都有人信,或许是长得比较着急,也或许是整日忧国忧民愁白了头。


    他是贵州寒门出身,父母早逝,发妻又因难产而亡,只有一个女儿与他相依为命。


    侍御史的俸禄本就不丰,他又是个刚正不阿的性子,不肯收受贿赂,故而家境贫寒,只在城南赁了间简陋小院栖身。


    程砚舟一提起女儿,脸色就柔和不少。


    那姑娘名唤程令仪,年未及笄,聪慧知礼,女红厨艺样样精通。


    去年他因直言进谏触怒天颜,被廷杖三十后关入诏狱三个月。


    那时俸禄停发,家中几乎断炊,程令仪便日夜赶制绣品,替人浆洗衣裳,硬是撑了过来。


    诏狱里的饭粗劣如猪食,若连吃三月,铁打的身子也熬不住,她便每隔几日便来送饭,风雨无阻。


    起初那些狱卒还冷言冷语,但见她持之以恒,风雨无阻,竟也生出几分钦佩之意,有时还会偷偷行个方便。


    此事曾被传为一段佳话。


    “后来有个御史台的同僚实在看不下去,上书帮我说情,陛下才将我放出来,官复原职。”程砚舟苦笑,“没想到才过了半年……不知道这次又要关多久……”


    他这次下狱的罪名是“妄议朝政”,可大可小,就看有没有人在皇帝面前美言几句。


    不过以他这又直又臭的脾气,同僚上官都得罪完了,估计是没有的。


    陆临川自己也前途未卜,不敢说什么“汝女儿吾养之”的话,只得干巴巴地安慰几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