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他有十分把握
作品:《被诬科举舞弊?一篇六国论惊天下》 杜明堂被带了进来。
他一身锦衣华服,步态稳健,显得十分从容。
这位首辅公子并不是草包,这两日仔细研读陆临川的《治河策》,深感钦佩,但为保全清流利益,也不得不昧着良心指认对方抄袭。
他先对着大堂上首行了一礼,然后转过身来就开始颠倒黑白:“陆兄,这文章分明是你抄袭于我,何必还要搬弄是非,当堂出丑?”
陆临川冷笑,反唇相讥:“杜公子,这‘抄袭’之罪,究竟是我欺世盗名,还是你杜家父子构陷良善,诸位大人自会看得分明!你只管与我辩论就是,何必惺惺作态?”
听到他态度如此明确,一开口就将杜文崇扯了进来,两位侍郎对视一眼,微微点头,很是满意。
周世安则皱了皱眉。
“荒谬!”杜明堂不屑一笑,“我家学渊源,自幼饱读诗书,岂会抄袭你这寒门学子?”
这句话是实话,他确实没有抄袭,而是被奸人算计,所以说得掷地有声。
陆临川不打算与他逞口舌之利,直接开启辩论:“那请杜公子解释。文中‘河淤漕滞,漕滞国危。百里淤塞,岁损二百万斛;一斛不至,米贵三成。故曰:治河乃安邦之本,通漕实社稷之要。’其中数目,引自何处?”
杜明堂嘴角微翘,从容应对:“引自《元祐漕运志》,《文献通考·卷三十八·补遗》亦有记载,有何问题?”
陆临川微微颔首,算是试探出了对方的真实水平。
他不慌不忙,准备问出早已准备好的致命问题,却听见杜明堂反问道:“陆兄既自诩此文乃呕心之作,那文中‘一夫当堰,千夫束手’一句,典出何处?”
此问一出,堂上众人皆是一愣。
随即,周世安得意一笑,赵汝成、刘文焕则暗道不妙。
此句常用来形容治河艰难,已成为约定俗成的用语,即便是文章作者,也大概率是提笔就写,很难知道其出处。
杜明堂竟能找出这种冷僻典故来刁难,用心着实险恶。
若说不出典出何处,便有抄袭之嫌;若强行编造,又易被识破。
陆临川却十分从容。
若是原身来答,恐怕真要语塞,就此露出破绽。
因为这句确实是随意写就的,原身记忆中并无相关的出处。
但陆临川不同。
他前世专研古籍,对各类典故烂熟于心,恰巧对方问的这句又是南北朝的历史,自然知晓。
陆临川微微一笑,自信道:“此典出自《梁书·康绚传》。南梁时,淮河暴涨,堰师康绚率众筑浮山堰,以遏淮水。时有童谣云:‘一夫当堰,千夫束手’,言其工程之艰。后人多以此喻治河之难。”
周世安眼中闪过一丝诧异。
刘文焕则低声对赵汝成道:“此子倒有几分真才实学,是个人才。”
杜明堂也是脸色微变,难以置信,如此冷门的典故,他竟也知道出处?!
难道他将六朝史书都读过了?
但事已至此,纠结这没有意义,只希望这陆临川不要问那个问题才好……
陆临川微微一笑,现在轮到他来发出致命一击了:“杜公子,文中‘昔年河决,有老吏抱堤牌投水,尸逆流三日,至决口处方沉,其夜堤合’这一典故,不知出自何处?”
他有十成把握,杜明堂绝不知道这典故的出处!
甚至,堂上众人中除了他,没有人知道。
这是他敢于提请当堂对质的底气。
他有必杀之招。
果然,杜明堂闻言心头猛地一紧。
这正是他遍寻不得的典故!
杜家藏书楼中无此记载,翰林院和集贤馆中的典籍里未见只言片语,甚至问过许多饱学鸿儒也是一头雾水。
他本心存侥幸,一直没有主动提这个典故,试图淡忘,生怕陆临川反将一军,却没想到还是逃不过,被问了出来。
纠结了几息。
杜明堂强自镇定,说出了自己为了以防万一而准备的答案:“此乃我借古喻今之作。文章之道,贵在神理,岂能拘泥于出处?”
他想起前梁名士杨渊当年应试的典故,于是找补道:“昔年南崖先生作《封建论》,引‘黄帝画野分州’之说,考官问其出处,先生笑答‘圣王建制,何必尽载典册’。可见文章但求义理通达,岂必字字有据?”
杨渊,字若墟,号南崖先生,前梁一代文宗。
其人文采风流,以布衣之身作《王道论》,震动朝野,梁世宗亲题“文冠天下”四字相赠。
杜明堂这番话说得堂上一静。
周世安捋须颔首,显然是对这个解释颇为受用。
似乎……真的让他蒙对了。
“哈哈哈哈!”陆临川却仰天大笑,笑声中充满讥讽。
他的反应让众人都变了脸色。
周世安眉头紧锁,有些不明所以。
难道真是什么典故不成?
杜明堂面色铁青,心中泛起不祥的预感。
“你、你笑什么?”他有些慌乱,袖中的手却已攥紧。
陆临川收住笑声,直视对方:“杜公子,你说这典故是你编造的?”
“正是!”杜明堂壮起胆子,声音提高了几度。
他不信陆临川读书比自己多,会知道自己不知道的典故。
寒门子弟装神弄鬼,跳梁小丑罢了。
“此典出自《营山县志》卷七《河防志》,记载的是天庆三年营山知县张世杰治水之事。你不是营山人,自然不知道。可笑你竟敢信口雌黄!”陆临川不屑地说。
幸好原身是木讷君子,做不出编造典故的事,否则今日对质必定失败。
“一派胡言!这典故明明是我编造的……”杜明堂脸色由青转白,额头渗出细密汗珠,但嘴依旧很硬。
陆临川知道对方已然破防,便转向堂上三位大人拱手道:“是否真有这么一个典故,诸位大人派人去查证便是,学生若有半句虚言,甘受极刑!”
“哼!”杜明堂心态炸裂,有些绷不住,长袖一挥,不再言语。
赵汝城与刘文焕见状,不厚道地笑了。
他们本以为这扬辩论会难解难分,成为一笔糊涂账,所以帮陆临川说话也只是想多增加一些和清流谈判的筹码,让对方多让渡一些利益,却没有想到会是这么个结局。
实在是意外之喜啊!
这下扳倒杜文崇可谓十拿九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