尤湘灵翻了个身,望着帐顶出神。


    于和昭的入宫,将会打破现有的平衡。


    陆贵妃虽然暂时失势,但绝不会坐以待毙。


    至于于和昭,这个被迫坐上后位的女子,会是深宫变局中的盟友,还是又一个身不由己的漩涡?


    ………………


    然而,尤湘灵的忧虑没过几天,很快被另一股骤然回涌的暗流冲散——陆贵妃出来了。


    这一日,尤湘灵正为林芳歌调配滋养容颜的玉容膏,春兰便跌跌撞撞地冲了进来,脸色煞白:“尤姐姐!陆、陆贵妃出来了!还、还有三殿下,听说昨夜就被解了禁足,今早还陪着皇上用了早膳!”


    尤湘灵猛地抬头:“消息确切?”


    “千真万确!”春兰急得快哭出来,“长春宫那边都传遍了!说是……说是昨夜三殿下在皇上寝宫外跪了半宿,哭诉思念母妃,自责不懂事。陆贵妃那边也使了手段,不知怎么传了话出来,说自己日夜抄写佛经为皇上祈福,忧思成疾……皇上心一软,就……”


    尤湘灵的心沉了下去。


    皇帝对陆贵妃母子的偏宠,竟到了如此是非不分的地步!


    镇国公那日的震慑,如同投入深潭的石子,不过激起几圈涟漪便消失无踪。


    而陆贵妃的复宠,意味着针对她和林芳歌的反扑,只会比之前更加凶猛。


    果然,午膳时分,尤湘灵一进门就发现长春宫的气氛便相当紧绷。


    林芳歌面前精致的菜肴几乎没动。


    “娘娘……”尤湘灵担忧地唤了一声。


    林芳歌放下银箸,声音带着疲惫:“尤姑娘,你可知皇上方才派人来传了什么话?”


    尤湘灵摇头。


    “他说,”林芳歌扯出一个苦涩的笑,“‘瑞儿还是个孩子,一时顽劣,你这做长辈的,要多担待些。贵妃也吃了苦头,此事就此揭过,休要再提。’”


    她闭上眼,长睫颤动:“就此揭过……好一个就此揭过!我脸上的伤疤还未褪尽,你差点被污蔑的屈辱……在他眼里,竟都抵不过那对母子几滴眼泪!”


    皇帝的昏聩和偏心,成了陆贵妃母子最大的护身符。


    镇国公的压制如同隔靴搔痒,在这不讲道理的帝王面前,不堪一击。


    “娘娘,越是如此,我们越要沉住气。”尤湘灵压下心头的惊涛,声音尽量平稳,“新后初入宫闱,陆贵妃急于复宠立威,必有动作。我们需静观其变,更要……借力。”


    “借力?”林芳歌睁开眼,看向尤湘灵。


    “新皇后。”尤湘灵低声道,“她刚入宫,根基未稳,陆贵妃视她为最大威胁,必会出手试探甚至打压。敌人的敌人,便是暂时的朋友。况且,皇后娘娘品性温良,或许可以联手也说不定。”


    林芳歌眼中闪过一丝光亮,随即又黯淡下去:“可本宫如今这模样……如何能去拜见新后?陆氏复宠,本宫再去亲近皇后,落在皇上眼里,岂不更是结党?”


    “不过……”林芳歌又紧跟着叹气,振作起来,“也只能如此了。你行事千万小心,如今陆氏母子气焰更盛,怕是正盯着我们找错处。”


    尤湘灵郑重应下:“民女明白。”


    然而,陆贵妃的反扑来得比预想中更快、更狠辣。


    ………………


    翌日,尤湘灵正在青叶阁的小药房里分拣药材,院门被猛地踹开。


    几个面生的、神情倨傲的太监闯了进来,为首一人尖着嗓子喝道:“奉贵妃娘娘懿旨!尤氏私藏禁药,图谋不轨,即刻拿下,押往慎刑司听审!”


    “禁药?”尤湘灵放下手中的药草,神色平静,“敢问公公,民女私藏了何种禁药?可有凭证?”


    那太监冷哼一声,手一挥:“搜!”


    几个如狼似虎的太监立刻在小小的药房里翻箱倒柜,瓶瓶罐罐被打翻在地,药材散落一片。


    很快,一个太监弯着腰,背对着他们,从柜子深处摸出一个小巧的瓷瓶,呈给为首的太监:“公公,找到了!就是这个!”


    那太监拔开瓶塞,装模作样地闻了闻,厉声道:“好哇!果然私藏禁药!此药能迷人神智,歹毒无比!尤氏,你还有何话说?!”


    尤湘灵瞳孔微缩。


    她的住所她有什么她都很清楚,搜出来的这玩意儿她怎么可能有?这分明是赤裸裸的栽赃!


    “民女从未见过此物!这分明是有人栽赃陷害!”尤湘灵声音清朗,毫无惧色。


    “人赃并获,还敢狡辩!”那太监狞笑,“带走!”


    两个太监立刻上前扭住尤湘灵的手臂。春兰扑上来哭喊:“尤姐姐!你们放开尤姐姐!尤姐姐是好人,不会藏禁药的!”


    “滚开!”太监一脚将春兰踹倒在地。


    尤湘灵被粗暴地押着往外走,经过春兰身边时,她飞快地低语了一句:“去找救兵!快!”


    春兰捂着肚子,含泪点头,挣扎着爬起来就往外跑。


    ………………


    慎刑司的牢房阴暗潮湿,弥漫着一股腐朽和血腥混合的怪味。


    尤湘灵被推搡着关进一间狭小的囚室。


    她靠着冰冷的石壁坐下,安静等待。


    不知过了多久,牢门“哐当”一声被打开。


    一个身着慎刑司管事服色的太监走了进来,身后跟着两个端着刑具的狱卒,脸上带着令人不寒而栗的假笑。


    “尤氏,想清楚了吗?是认罪画押,少受些皮肉之苦,还是……”管事太监拖长了语调,目光扫过那些闪着寒光的刑具。


    尤湘灵抬起头,直视着对方:“我无罪,何来认罪?”


    “呵,骨头倒硬。”管事太监冷笑一声,对着狱卒使了个眼色,“那咱家只好帮你松松筋骨了!”


    一个狱卒狞笑着拿起一根浸了水的皮鞭,另一个则拿起了烧红的烙铁,步步逼近。


    灼热的气息扑面而来,死亡的阴影瞬间笼罩。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住手!”


    一声呵斥如同惊雷般在阴森的牢房里炸响!


    众人回头,只见长公主在宫女的搀扶下快步走来。


    她身后跟着脸色不太好看的林芳歌,两人身后还簇拥着数名侍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