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县丞一拍惊堂木:“肃静!”


    他眯眼盯着信笺,作为常年与周主簿狼狈为奸的人,他自然是要偏向周主簿的:“周主簿,你平日给衙门的公文,‘德’字最后一笔都带钩,这信上却是直的。”


    周主簿如蒙大赦:“对对对!下官……”


    “但这印绝对是真的!”刘老爷突然掏出一叠文书,“大人请看,这印迹与以往周主簿呈报的税单一模一样!”


    堂外突然传来尖利的哭喊声。


    周云云提着裙摆冲进来:“爹!谁污蔑我?!”


    刘老爷冷笑:“污蔑?”


    他从袖中掏出一块玉佩:“诸位请看,这是李家小子贴身戴的,上面还刻着我家未来儿媳妇的名字!”


    “你胡说!”周云云扑上去要抢,“那明明是……”


    “云云!”周主簿暴喝一声,却见女儿手中攥着的确实是李问寻的贴身玉佩——边缘还刻着“云”字。


    玉佩被展示在众人面前,周家的反应说明了一切,众人皆是哗然。


    对于周家往日的“辉煌战绩”,众人纷纷唾骂。


    ………………


    三日后。


    刘家联合其他商户,联名上书弹劾周主簿贪腐。


    “成了。”卫玉书将先前篆刻的印章扔进灶膛,“现在就算他们发现信是假的,这夺妻之恨也解不开了。”


    尤湘灵望着县衙方向升起的浓烟——那是愤怒的刘家人烧了周家粮仓:“接下来……”


    “等周主簿来求陈砚明说情。”卫玉书微笑,“他总要找个靠山不是?”


    尤湘灵蹙眉:“为何是陈砚明?周主簿与李县丞向来沆瀣一气,他理应求助李县丞……”


    “刘家联合十二家商户联名上书,连李县丞的亲侄子都在联名状上按了手印,”他抬眼看着远处县衙升起的黑烟,“这般声势,李县丞保不下,也不愿保。”


    果不其然,周府——


    “滚出去!”李县丞将茶盏砸在周主簿脚边,“你女儿干的好事!现在满城都在传我儿勾引有夫之妇!”


    周主簿官袍上溅满茶水,仍弯着腰赔笑:“大人息怒,那定是有人栽赃……”


    “栽赃?”李县丞甩出一叠状纸,“那这些呢?你强占民田、私加税赋的罪证也是栽赃?”


    周主簿扑通跪下:“下官愿献上全部家产……”


    “晚了!”李县丞一脚踢开他,“上面已经派人来了,三日后就到!”


    周主簿瘫坐在地,看着李县丞拂袖而去的背影,突然一阵绝望。


    他该怎么办呢?


    李县丞摆明了是要和他划清界限。


    现在没有人能救他了。


    不。


    或许还有一个人!


    ………………


    陈府大门前。


    “陈兄!陈兄救命啊!”周主簿重重叩着朱漆大门,额头上已渗出血丝。


    往日油光水滑的鬓发散乱不堪,官服皱得像腌菜。


    门吱呀一声开了条缝,管家露出半张脸:“周大人请回吧,我家老爷染了风寒……”


    “让我进去!”周主簿猛地塞过一叠银票,“就、就说下官有要事相商!”


    管家犹豫片刻,终究抵不过银票厚度:“大人稍候。”


    半刻钟后,周主簿跪在陈砚明书房,将地契银票一股脑堆在案上:“陈兄救命!只要您能在郡王面前美言几句……”


    陈砚明看也不看那些财物:“周大人这是做什么?本官哪管得了朝廷钦案?”


    “谁不知郡王殿下最器重陈兄!”周主簿膝行两步,“只要上面的大人来时不深究……”


    “送客。”陈砚明突然沉下脸。


    两名家丁架起周主簿就往外拖。


    他拼命挣扎着,官靴都踢掉了一只,还想说些什么,嘴却被帕子堵住了。


    但他不甘心。


    如果陈砚明不肯帮他引荐,那他就直接去求郡王!


    ………………


    郡王府外,周主簿已经跪了整整一日。


    “殿下,那老狗还在门口。”侍卫低声禀报。


    乌浩淼冷笑:“让他跪!”


    “殿下。”卫玉书突然出声,“不如见他一见。”


    “什么?”乌浩淼猛地转身,“你莫非忘了……”


    卫玉书轻声道:“有用。”


    尤湘灵歪头:“什么用。”


    “说来话长,还是让他进来吧。”卫玉书看向窗外摇摇欲坠的身影,“横竖……不过是一条丧家之犬。”


    周主簿是爬着进的书房。


    他哆嗦着去捧乌浩淼的靴尖:“殿下开恩!下官愿做牛做马……”


    “周大人这是做什么?”卫玉书弯腰扶他,“您可是朝廷命官。”


    “你可真是仁厚。”陈砚明冷眼看着这一幕,“只是这等狼心狗肺之徒……”


    “陈大人,”卫玉书温声打断,“周大人若能戴罪立功,未尝不是一桩善缘。”


    周主簿如同抓住了救命稻草一般紧紧抓住她:“对对对!下官愿献上全部田产!还有、还有李县丞私吞税银、贪污的账本!”


    “哦?”乌浩淼终于转过身,“账本在哪?”


    “在、在下官卧房暗格……只求殿下保下官不被清算……”


    卫玉书掏出手帕递去:“周大人放心,殿下最是宽厚。”


    待周主簿千恩万谢地退下,乌浩淼立刻沉下脸:“你这是何意?”


    卫玉书不紧不慢地斟了杯茶:“留着这条老狗,咬起人来才疼。”


    尤湘灵若有所思:“你是要他反咬李县丞一口?”


    “不止。我要他心甘情愿当我们的刀。”


    ………………


    周府内,周主簿正瘫在太师椅上喘着粗气。


    他颤抖着摸出钥匙,打开书房暗格——整面墙的架子上摆满古董珍玩,在烛光下泛着诱人的光泽。


    “天杀的……”他抓起一尊卫玉观音又放下,转而捧起个锦盒,“这前朝官窑的笔洗值三千两……不行不行。”


    手指在盒盖上摩挲许久,最终换了串品相稍差的南海珍珠。


    墙角樟木箱被掀开,露出满满一箱地契。


    周主簿抓起一叠,突然剧烈咳嗽起来,血沫溅在泛黄的纸页上。


    “老爷!”老管家慌忙上前。


    “滚出去!”周主簿一脚踹翻矮凳,等房门关上,立刻扑到箱前疯狂翻找,“西郊那五十亩上等水田不能给……对,就用北山那片荒地充数!”


    他哆嗦着解开腰带,从夹层里抽出几张银票塞进袖袋,又摸出个荷包倒出几颗金豆子藏进靴筒。


    做完这些,他突然抓起案上茶壶砸向书架:“狗日的李县丞!你割袍断义倒是很快啊……”


    “想要老子的命?老子先让你……”咳嗽声淹没后半句话,只余满室血腥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