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后的阳光渐渐西斜,尤湘灵忽然搁下笔,揉了揉发酸的手腕:“夫子,我写完了。”


    卫玉书接过她临的帖子,眉梢微挑。


    短短几日,她的字竟已脱去生涩,隐约可见几分风骨。笔势流畅,竟有几分神韵。


    “尚可。”他故作冷淡地评价,却将那页字小心地收入袖中,“今日就到这里。”


    尤湘灵笑嘻嘻地凑近:“那夫子要不要奖励学生一下?”


    “贪心。”卫玉书轻敲她额头。


    尤湘灵却忽然在他颊边轻啄一下:“那我自取啦,谢夫子赏~”


    卫玉书耳根微红,板着脸道:“不成体统。”


    手上却将她揽得更紧了些。


    二人亲昵了一会儿。


    如今,尤湘灵已能流畅地诵读文章,毛笔字也写得有模有样。


    “我要去商议西行之事了。”卫玉书道,“你可以出师了。”


    尤湘灵眼睛一亮:“真的?”


    卫玉书唇角微扬:“这几日用功,该奖励你。”


    说着在她额上轻吻一下:“玩去吧。”


    待卫玉书的脚步声远去,尤湘灵立刻放下毛笔,伸了个大大的懒腰。


    她刚走到后院,就听见假山后传来一声轻唤——


    “尤姑娘。”


    伏锦从太湖石后转出,一袭长衫衬得他越发清瘦。他眼下带着淡淡的青黑,显然这几日都没睡好。


    “你怎么在这儿?”尤湘灵惊讶道。


    “自然是想你了。”伏锦踱步上前,眼中带着委屈,“整整好几天,你被关在书房里,连个影儿都见不着。”


    尤湘灵有些愧疚:“我在读书呢,我也是被押着连出去玩的功夫都没有……”


    “我知道。”伏锦忽然从袖中掏出一方绣着荷花的帕子,“你看,我连贺礼都备好了。”


    帕子上绣着“学海无涯”四个字,针脚细密精致。


    尤湘灵正要接过,伏锦却突然收回手,狡黠一笑:“不过你得先告诉我,这些天可曾想过我?”


    “你呀……”尤湘灵哭笑不得。


    “我可想你想得紧。”伏锦凑近一步,声音压低,“日日在那偏僻小院里数落叶,就盼着你能来看我一眼。”


    说着,又给她递上一支荷花:“我今天早上亲自摘的,漂亮吗?”


    荷花娇艳欲滴,如此好颜色,他却不逞多让。


    “好看。”


    “好看就好,不枉费我一番心思。”


    二人正说着,远处突然传来一声轻咳。


    两人同时回头,只见卫玉书不知何时已站在廊下,面色阴沉如水。


    “承宣?”尤湘灵慌忙退开两步,“你不是去……”


    “忘了拿舆图。”卫玉书冷冷道,目光在两人之间扫视,“看来我来得不是时候。”


    卫玉书冷冷瞥向伏锦:“伏公子前两日不是要寻死觅活的吗?如今看起来倒是活得好好的。”


    他抬眼,目光如刀:“还有心思来勾引我的未婚妻。”


    凉亭内的空气骤然凝固。


    尤湘灵感到一阵尴尬,手指不自觉地绞紧了衣角。


    伏锦顿了顿,笑容不减反增,“卫公子此言差矣。我不过是来向尤姑娘送个礼物,毕竟……”


    他意味深长地看了卫玉书一眼:“有些人嘴上说着要去西域,说不定只是说说而已。”


    “你——”


    尤湘灵连忙上前一步,挡在两人之间,“有话好好说,有话好好说……”


    伏锦却绕过她,直视卫玉书的眼睛,“怎么,被我说中了?卫公子向来言出必行,这次西域之行,莫非是有什么难言之隐?”


    卫玉书冷笑一声:“我的事不劳伏公子费心。倒是你,上个月还在尤姑娘面前哭诉活不下去,如今倒精神抖擞得很。这戏演得不错,连我都差点信了。”


    尤湘灵闻言,困惑地看向伏锦。


    她记得那日伏锦确实神情恍惚,甚至在她面前落泪,说自己生无可恋。


    伏锦脸色微变,但很快又挂上那副轻慢的笑容:“卫公子何必如此刻薄?若不是你从中作梗,我何至于……”


    他忽然收声,似是有什么难言之隐。


    “何至于什么?”卫玉书步步紧逼,“何至于用假自杀来博取同情?伏公子,你的手段可真是下作啊。”


    “假自杀?”尤湘灵惊讶地看向伏锦。


    伏锦眼中闪过一丝慌乱,但很快又挺直了腰杆:“你别听他胡说。那日若不是你及时赶到,我恐怕已经……”


    伏锦闻言,眼圈立刻红了,纤长的手指绞着衣袖,声音带着几分哽咽:“尤姑娘,卫公子这话是什么意思?我听不懂。我不过是见花开得好,想着给你带一枝……”


    他说着低下头,一滴泪恰到好处地落在衣襟上:“若是我因此惹了卫公子不快,我、我这就走……”


    尤湘灵见状连忙起身:“阿锦,你别多想,承宣他不是这个意思。”


    卫玉书轻轻按住尤湘灵的肩膀,温声道:“湘灵,先坐下。”


    他转向伏锦时,嘴角仍挂着温润的笑意,眼神却冷了几分:“伏公子误会了。只是湘灵不喜欢荷花,伏公子不知道吗?”


    尤湘灵愣了一下。


    啊?她不喜欢荷花吗?


    有吗?


    她下意识抬头想反驳,却正好对上了卫玉书暗含警告的视线。


    她又默默低下了头。


    好吧,不喜欢就不喜欢吧。


    伏锦咬了咬下唇,眼中水光潋滟:“是我不对,没打听清她的喜好就贸然前来。”


    他抬起泪眼看向尤湘灵:“你待我恩重如山,为我赎身,只是我们相处的时候不够长,我还不够了解你……”


    尤湘灵心虚埋头。


    卫玉书却不紧不慢地给尤湘灵斟了杯茶:“湘灵心善,见不得旁人受苦。不过伏公子如今已是自由身,也该学着照顾自己了。”


    他抬眼微笑:“听说城里有贵人想请伏公子去府上唱曲,月钱很是丰厚。”


    伏锦脸色一白:“我、我技艺粗浅,哪敢丢人现眼……”


    他怯生生地看向尤湘灵:“湘灵,你知道的,我不喜欢抛头露面的……”


    尤湘灵正要开口,卫玉书已温和接话:“伏公子过谦了。你是戏坊的台柱子,你的嗓音让原陵城所有达官显贵都赞不绝口。”


    他轻轻握住尤湘灵的手:“湘灵,我记得你最爱听他唱曲,不如请伏公子唱给我们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