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人对视,卫玉书默默注视着她,好像在等她表态。


    尤湘灵……


    尤湘灵有点不知道该说什么。


    实际上前世的打打杀杀她真的已经受够了,她比较想摆烂。


    她就想随便找个地方住下来,然后开开心心地种田,赚点钱买个舒适的大院子,然后再买更多的田地种田。


    当然如果目标宏大一点的话,她想种很多很多很多的田,种很多很多很多的农作物。


    到时候,她就会有数不完的粮食。


    甚至她可以养活全天下的人,让这世界上再没有饥饿。


    当然,总体来讲,她的目标就是种田,愿望是吃肉,理想是摆烂。


    她不喜欢战争,因为战争总是会有数不清的人要牺牲,会死很多很多的人。


    她不喜欢这样子。


    一时之间,相顾无言。


    卫玉书顿了顿,主动转移话题:“兔肉汤好像好了。”


    尤湘灵顺杆就下:“我去看看。”


    果然,兔肉高汤也熬好了,奶白色的汤面上飘着几点金黄的油星。尤湘灵舀了一勺尝了尝,又撒上一撮新买的胡椒粉。


    她将兔肉汤一分为二,一半端上桌,另一半则装起来。


    到时候吃完饭,给春兰家送去。


    她坐回椅子上,露出笑容:“吃饭吃饭。”


    未来的事情,未来再去想吧。


    现在,先吃肉!


    ………………


    尤湘灵端着还温热的陶罐往郑木匠家走去。


    罐口用新摘的芭蕉叶严严实实地封着,仍能闻到兔肉汤的醇香。


    春兰家院门半掩着,尤湘灵轻轻叩了叩门框。


    往里望去,院子里传来“咚咚”的劈柴声,是郑木匠正抡着斧头,汗珠顺着脖颈往下淌。


    屋子里,春兰她娘正借着黯淡的月光和豆大的烛光做针线活。


    即便是这么晚了,他们依然要干活。


    “尤姐姐!”春兰从灶房蹦出来,辫梢上还沾着几片柴草。她凑近陶罐深深吸了口气,“好香呀!这是什么?”


    尤湘灵揭开芭蕉叶,乳白的汤面上浮着金黄的油花,里头沉着几块最嫩的兔腿肉。


    她顺便喊了下郑木匠和春兰她娘:“快来,这是我今儿猎的兔子,熬了好久的汤,给你们尝尝。”


    春兰的眼睛一下子瞪得溜圆,小嘴微微张着,不自觉地咽了口唾沫。


    她伸出瘦小的手指,想要碰碰那油花,又怯生生地缩了回来:“这……这真是给我们的?”


    郑木匠手里的斧头“咣当”一声掉在地上,他三步并作两步走过来,粗糙的大手在衣襟上擦了又擦:“这……这可使不得……”


    可眼睛却死死盯着汤里沉浮的肉块,喉结上下滚动着。


    春兰她娘手里的针线活都顾不上了:“尤娘子,这……这太贵重了……”


    尤湘灵把陶罐往春兰手里一塞:“趁热喝。”


    她看着春兰小心翼翼地捧着陶罐,像捧着什么稀世珍宝似的,心里突然酸酸的。


    这孩子的手腕细得仿佛一折就断,想必很久没沾过荤腥了。


    郑木匠突然转身进了屋,片刻后端出个粗瓷大碗,边沿还缺了个小口。


    他舀了一勺汤,先递到妻子嘴边:“你……你先尝……”


    春兰她娘的眼泪“吧嗒”掉进汤里,她抿了一小口,突然捂住嘴哭了起来:“真香……真香啊……”


    春兰已经等不及了,直接用手捏了块兔肉塞进嘴里,烫得直哈气也不舍得吐出来。


    油星子沾在她瘦削的小脸上,亮晶晶的。


    尤湘灵看着春兰狼吞虎咽的样子,忍不住伸手替她擦去脸上的油星:“慢些吃,还有呢。”


    郑木匠放下碗,黝黑的脸上露出感激的笑容:“尤娘子,这份心意我们领了。”


    他转身从屋里提出个竹篮:“这是昨儿在山上摘的野杨梅,酸甜可口,你带些回去尝尝。”


    春兰她娘也赶忙从灶台边捧出个陶罐:“这是新做的杨梅酱,拌粥最是开胃。”


    罐口用新鲜荷叶封着,隐约透出酸甜的香气。


    春兰突然跳起来,跑到院角的菜畦边,小心翼翼地挖出几株嫩苗:“尤姐姐,这是我种的紫苏,你拿回去栽在窗前,夏天烧鱼最去腥了!”


    尤湘灵接过这些心意,心里暖融融的。


    她想起一事,压低声音道:“对了,李掌柜那边……你们若是得空,能不能去看看他?我怕他被人为难。”


    郑木匠眉头一皱:“怎么回事?老李头出什么事了?”


    尤湘灵叹了口气:“昨日我去买米,正巧碰上张二姐。我们发生了些口角,在铺子里闹了一通。”


    她尽量轻飘飘揭过。


    春兰她娘倒吸一口凉气:“那个刁钻丫头!她又作什么妖?”


    “无非是见不得我买东西,”尤湘灵轻描淡写地说,“老李头被吓得不轻,我担心……”


    春兰气鼓鼓地插嘴:“张二姐最坏了!上次还把我采的野花踩烂了!”


    郑木匠沉下脸,拳头不自觉地握紧:“尤娘子放心,我这就去瞧瞧。正好要给新房梁买些铁钉。”


    他顿了顿,压低声音:“要不要我找几个兄弟,暗中照应着点?”


    尤湘灵摇摇头:“不必兴师动众。只要看看他是否安好,若有人找麻烦,就麻烦告诉我一声……”


    春兰她娘会意地点头,从屋里取出个包袱:“正好要送些杨梅酱给隔壁王婆,我明儿就绕道去杂货铺看看。”


    晨风吹过院角的紫苏,带来阵阵清香。尤湘灵看着这一家子热心的模样,心里悬着的石头总算落了地。


    这世道虽有不平,但总有些温暖。


    尤湘灵正要告辞,春兰她娘突然拉住她的衣袖,神色凝重地压低声音:“尤娘子,你可得当心着些。那张二姐的爹,如今可是员外府的大管家。”


    郑木匠擦了擦额头的汗,压低嗓门道:“那老东西心黑着呢!上个月刘老汉交租时少了半斗谷子,硬是被他带着家丁打断了腿。”


    他说着,不自觉地摸了摸自己的膝盖,仿佛那伤痛就在自己身上。


    春兰抱着空碗,怯生生地凑过来:“尤姐姐,我昨儿去河边洗衣裳,听见张二姐跟人说……说要让她爹找机会把你赶出村子……”


    小姑娘的声音越来越小,最后几乎听不见了。